李天宇回到辦公樓已近中午,他眼前浮動著牛隊長那雙目露兇光的眼睛,浮動著張覃武先是驚恐,后是佯裝鎮定的面容。李天宇猜想這兩人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知道別人的秘密歷來都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可李天宇自己心中清楚他并沒有聽到什么,李天宇感覺窩囊心里堵的慌。下午還要到六車間,主持召開各團支部宣傳委員參加的現場會,下午開完會再說吧。李天宇想到這正收拾辦公桌,廉鈺琪來了。
李天宇見廉鈺琪來了很驚奇道:“你怎么這時間來了。”
“這時間,我不能來嗎?”廉鈺琪攏了一下秀發,望著李天宇的眼睛,脆聲聲問。
“不,不,能來,能來。我的意思是說,我剛進屋,怎么會這么巧。”李天宇見廉鈺琪如此問,忙不迭地解釋。
“我能掐會算呀,工作狂同志。”廉鈺琪那雙漂亮的丹鳳眼顯現著自傲的神情,焉然一笑,臉上更是泛起紅暈。
“越來越長本事了,快坐,快坐。”李天宇說著,搬過一把椅子,又忙給廉鈺琪倒水。
“我沒打擾你吧。”廉鈺琪還是真的渴了,接過水杯就咕咚喝了一大口,他她們在一起的年頭多了,相互沒有顧忌,也隨便。
“沒有,沒有,我也正收拾,準備吃午飯去。”李天宇說。
“我擠點時間來是想跟你說開展技術革新的事。”廉鈺琪說。
李天宇聽廉鈺琪如此一說,很感興趣道:“看來,你真是本事越來越大了,現在廠里正進行新產品試制,你組織開展技術革新活動,正逢其時呀,和廠的中心工作配合得太好了。”
李天宇這一真誠的表揚,廉鈺琪立刻笑的合不攏嘴,道“我也是受大家啟發,郭鴻儒自創了‘多用夾具’,任翰林、王婉詩合創了‘多用鉆模’,要是認真發動一下,廠里再給提供點條件,技術革新肯定會很多。”
“對,沒錯,你們團支部商量一下具體怎么搞。等你們有了經驗,我馬上推廣。”李天宇興致勃勃地說。
“行,咱就這么定,具體需要你幫助時我再找你。”廉鈺琪說。
“好,這就么定。”李天宇收拾起辦公桌上的材料,倆人走出辦公樓正碰上辦公室的小劉,小劉看看廉鈺琪,又朝李天宇笑笑,算是打個招呼。
廉鈺琪和李天宇走了幾步,又道:“李天宇,我想買些臍柑給家寄去。家里來信了,我突然挺想家的,我聽說這臍柑對老人挺有好處。”
“沒問題,我去給你去買。”他們朝夕相處在一起生活、工作,彼此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這在他們心中早已習慣。
廉鈺琪又問“這個季節,買得到嗎?”
“沒問題,對面山坡山伢子他們家肯定就有。”李天宇說。
“你自己去我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吧。”廉鈺琪道。
“不行,你不能去,你在他們眼里是非常漂亮的一個女娃,你跟我去了更危險。我自己去反而安全。”此時的李天宇對山里的情況已經有很多了解,他心里對安全問題是有把握的。
“要不,就不買了,讓你冒著危險買點臍柑太不值了。”廉鈺琪道。
“沒關系,你要是不放心,你就坐在山腰廠道邊望著我吧,我去一趟山伢子家就回。時間不會長的。”李天宇說罷順著護坡上的小路走到山路上。
春日的陽光將山路旁的芭蕉樹、棕櫚樹,映出了寬大的樹影,樹影婆裟的在山路上晃動著,斑駁陸離,別有一番情趣。對面山坡上翠竹掩映的民居里冒出了縷縷飲煙。輕煙、薄霧在山間繚繞著,似一幅暈染的丹青畫卷。近處潺潺悅耳的溪水聲,遠處此起彼伏的狗吠聲,又使這優美的畫卷,靈動起來。廉鈺琪坐在廠道邊上望著李天宇漸漸走遠的背影。李天宇趟過澗溪爬上了對面的山坡。當李天宇接近山伢子家,身影隱進了茂密竹叢,廉鈺琪不放心了,心立刻緊張了起來。
李天宇來到山伢子家,站在門外高聲喊道:“山伢子在家嗎?屋里有人嗎?”
過了好一會兒,江大爺杵著拐杖出現在了屋門口,問道:“你有么事?”
“大伯,我想找你買些臍柑。”李天宇道。
此時不是收獲季節,而且隨著三線建設的發展,廠區周圍農戶的農產品已經能做到盡產盡銷了。江大爺家的臍柑雖還有一些窖藏,但那是給自己留用的。江大爺不想賣了。江大爺正在猶豫,山妹子回來了,她已認識李天宇。
山妹子不僅穿著已有了些許變化,而且大方地打量著李天宇,道:“你就是006廠的娃子頭哈。”
李天宇沒聽懂山妹子說什么,所問非所答,道:“妹子,我想找你家買點臍柑。”
“好哈,你們廠么時招工地噠,將我招去哈。”山妹子和善地笑著說。
這一句,李天宇聽懂了,學著她的口氣,道:“等有消息了哈,你去試試哈。”
“好哈,好哈,本來我家臍柑不賣地哈,看你面上,就賣你噠。”
“謝謝妹子,我買十斤。”李天宇說著遞給山妹子五元錢。山妹子也很爽快,時間不長給李天宇取出一大袋子臍柑,李天宇掂掂份量足有十多斤。李天宇忙又謝謝。山妹子要送李天宇下山。李天宇婉言謝絕了。
廉鈺琪早已在廠道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地著急。她終于又看見李天宇的身影了,他正背著一個袋子大步走回來。廉鈺琪瞬間眼睛就潮濕了。
待李天宇走到近了,廉鈺琪三步并兩步地上前接過裝臍柑的袋子,讓李天宇坐下來歇會。李天宇也確實走累了便坐了下來。整天忙于工作,他倆還真沒在山腰廠道邊一起坐過。遠遠望去,藍天、白云,翠竹、小溪、柑桔樹,雞鴨成群的農家,一派好美的田園風光。他倆沉浸在大自然的圖畫里。
稍傾廉鈺琪道:“我喜歡這樣的田園生活,我要是在這里相夫教子一定比陶淵明還愜意。李天宇,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廉鈺琪側過頭來眼睛望著李天宇,那雙漂亮的丹鳳眼里透滿了嫵媚。
“這風景是不錯,可真過這農戶生活,有幾天你就該膩了。”李天宇實誠憨厚地笑著說。
“哼,你沒試過,你怎么知道。”廉鈺琪聽李天宇如此說嗔道。
“你看那農戶家里四壁空空的,地面上晴天還好,一下雨就泥濘難走,你能受得了?”李天宇說。
“要那么多東西干嘛,難走怎么了,這是原生態,環保。哼,你聰明,也不知你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廉鈺琪一噘嘴嗆道。
“我當然是不聰明了,哪里比得了你呀,你多靈,這還用說嗎?”李天宇笑著調侃說。
“嗯,我看你也是榆木疙瘩一個。”廉鈺琪用手指著李天宇的腦袋。她這樣一說又笑了。
這時護坡小道上,走上來一位年青的婦女,她臂彎里挎著一個籃子。她后面一位壯年男子挑著一副擔子。山道狹窄,他們前后走著,說笑著。廉鈺琪見狀小聲道:“這山民兩口子走山路,都是媳婦走在前邊,丈夫走在后邊,你說是吧?”廉鈺琪說著臉上飛過一抹緋紅,秀目含情,她說時還有意避開李天宇的目光。
“這當然了,這樣走安全呀,把媳婦拉在后面,哪位丈夫會放心呀,這有什么奇怪的。”李天宇不屑一顧地答道。
“你那機靈勁,都跑哪去了,你的腦袋呀,都快變成一根筋了。”廉鈺琪望著李天宇揶揄著說。
李天宇感覺被廉鈺琪揶揄得云山霧罩的。這時那壯年男子已走近了廉鈺琪、李天宇她倆,那壯年男子身后的一條大狗也狂吠起來。廉鈺琪趕緊貼緊了李天宇身側,拽緊了他的胳膊。
李天宇呵護著廉鈺琪道:“咱走吧。”他倆走在廠區的路上,正巧又碰到孫二友。
孫二友問道“你們這是到山里玩去了呀。”
“啊,我們去找老鄉買了點臍柑。”李天宇答。
“啊,明白,明白。”孫二友莫測高深地笑笑,說著走了。
“他又明白,也不知他明白什么。怎么就這么巧呢,怎么又碰上他呢?”廉鈺琪看著孫二友的背影嘀咕道。事后證明廉鈺琪的擔心一點也不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