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工程部部長張覃武冒著蒙蒙細雨出差回來了。他路過廠單身宿舍時見雨中的單身宿舍靜悄悄的。他一眼又看見單身宿舍墻上張貼的公安布告。這布告內容他剛在火車站看過了。是槍斃一批強奸女知青的布告。其中最令人發指的是一個強奸犯強奸了一名女知青后還殺人毀尸滅跡。這個強奸犯就是槍斃了都不能解人們的心頭之恨。張覃武想著也不知妻子王小芳看沒看這布告。她如看見了又該為她在HLJ插隊的妹妹哭天抹地了。
到了家張覃武一推開門,王小芳見張覃武出差回來了三步并兩步奔過來。俗話說久別勝新婚,倆人熱擁在一起,稍傾王小芳呢喃道:“餓了吧?我給你做好吃的。”
時間不長熱氣騰騰的飯菜就端上了桌。
張覃武呡了一口酒,夾了一口菜,湊到王小芳跟前,道:“不是我夸媳婦,我吃遍了川,湘、魯、粵,誰也不及我媳婦做得好吃。”
“你呀就是銅嘴大茶壺,嘴好,哄騙媳婦一絕。”
“冤枉,冤枉,我可從來沒騙過媳婦。”
“沒騙過!最新的公安布告你看了嗎?”
“啊,啊,在火車站等車時看到了。”
“哼,我跟你來楚江前你說我到了楚江,你就想辦法把我妹妹從HLJ辦回濱海市。你不僅跟我信誓旦旦,還在我母親面前夸下了海口,可到楚江這么長時間了你一點動靜都沒有”王小芳說著眼里就轉起了淚花。
王小芳比張覃武小六歲,當初她不愿意下鄉便嫁給了張覃武,偏偏趕上張覃武又要來三線。王小芳自是死活不愿來。張覃武一個勁的死勸,又在丈母娘面前夸下海口,一定把在HLJ插隊的王小菲給辦回濱海市。
王小芳一是拗不過張覃武,更主要的一個因素是那時濱海市的政策是走一留一,正是王小芳的留城造成了妹妹的下鄉。王小芳在心里感覺虧欠妹妹的不能再虧欠弟弟了。她最后無奈跟張覃武來到了楚江。
到了楚江后王小芳妹妹一來信訴苦,王小芳就要跟張覃武鬧一回。尤其是王小芳上次看見布告,知道槍斃了一批強奸女知青的壞蛋,王小芳的鬧立刻升了級,揚言,張覃武要是再不想辦法將妹妹辦回濱海市,自己就回濱海不回來了。
張覃武見王小芳淚眼盈盈,嬌情脈脈,自是心中生情。王小芳不僅比張覃武小六歲,而且王小芳嬌柔俊俏,黛眉大眼,櫻桃小嘴,張覃武每每都是越看越愛。王小芳還不僅漂亮而且柔情似水,夫妻生活對張覃武是百依百順,把張覃武伺候的服服帖帖。王小芳不愿出去上班,張覃武也樂于王小芳做專職妻子。張覃武看著嬌妻輕輕道:“這回機會可真的來了。”
“快說,什么機會嘛?”王小芳說著又打開了一瓶西陵特曲給張覃武又滿滿的倒了一杯,想聽張覃武詳解這‘有機會’是如何有機會。
張覃武湊到王小芳跟前,道:“咱廠又來了好幾百年青人,知道嗎?”
“這誰不知道。這跟小菲有什么關系。”王小芳聽見問這個問題,不屑一答地說。
“關系可大了。你知道進濱海市最大的困難是什么嗎?”
“知道,進市指標唄。哦,我明白了,你是說……”王小芳一下子似乎明白了,差點手舞足蹈起來,她趕緊像個小偷似的看了看窗戶,似乎怕別人聽見似的小聲道:“你是說,這回進市指標有望解決了。”
“我媳婦就是聰明,一點就明白。”說著又得意地呡了一口,挺挺脖子又夾了一口菜。
王小芳一尋思不對勁,瞬間冷靜下來,說:“人家離鄉背井放棄大城市,克服千難萬難來扎跟三線干革命。你卻要趁火打劫,利用人家響應號召支援三線的機會撈取指標拔跟往城里跑,人家要是知道了那還不大亂。”
“哦,是嗎?那就不辦了唄。”張覃武說著夾了一塊排骨塞進嘴里輕巧地說。
“別塞了,我就知道你沒本事,這么多年一直糊弄我。”王小芳知道他故意這么說,佯裝嗔怒,一把奪過張覃武的筷子,啪的,拍在桌子上。
張覃武見王小芳生氣了不敢再賣關子,忙哄:“媳婦,你真把你老公看扁了,有你老公辦不成的事嗎?”
“有屁就快放,別總存著。”王小芳說著又給他夾了一塊排骨。
“譚和黎這廠一、二把手都是裸官,來三線既沒帶家屬也沒遷戶口。”張覃武一邊啃著排骨一邊道。
“你說這廢話干嘛,這誰不知道,這跟我妹妹有什么關系。”王小芳有意嗆道。
“你知道嗎?老譚的女兒也在HLJ插隊,老黎的一個兒子在內蒙兵團。”
“你竟扯這些干嘛?這跟我妹妹有關系嗎?”王小芳還是緩和了語氣問。
“你聽說過‘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故事嗎?”
“你別竟跟我瞎拽,就痛快點說。”王小芳語氣里似乎不耐煩卻又給張覃武滿上了酒。
“這事我跟你說呀。”張譚武說著端起小酒又悠悠地呡了一口,王小芳白了他一眼又給他斟滿了。
“譚、黎頂著當地政府的壓力,不在當地招工,卻從濱海調來了幾百年青人,而他們自己的子女按政策是可以帶來三線的但他們寧可讓他們繼續插隊也不帶來三線,這是為什么?”張覃武抿了一口小酒,迷著眼問道。
王小芳聽張覃武說到這里,似乎明白了些,道:“人家悄悄的就把事情辦了,也沒有你什么事呀,我妹妹也沾不上光呀。”
“你別急嘛?有些事情領導是不方便出頭地,我可以主動請纓幫著出頭嘛。只要他們同意,用不著他們出力,我全包,那你妹妹問題不也就隨著解決了嘛。”張覃武越說越得意,眉飛色舞地似乎事情已十拿九穩。
張覃武說的王小芳心里癢癢的,聽著很舒服。平時不喝酒的王小芳,聽張覃武這一說,心里高興便添了一個酒杯,說話聲音也嬌甜起來。“老公,我陪你喝兩杯,好嗎?”王小芳嗲聲嗲氣起來,明知故問地逗張覃武高興。
張覃武在公開場合他總是顯擺出一副紳士風度,讓著王小芳。在家里面上也是王小芳說一不二實際上還是張覃武說了算。張覃武見王小芳面色紅潤嬌甜,他心里更加美滋滋的端起酒杯跟老婆碰了一個,道:“我抓緊時間找老譚的堂客,只要她一吐口辦,我就開始運作,神不知鬼不覺地我就辦了。”
王小芳還是信服張覃武的,跟他結婚幾年來,自己雖沒有工作,但張覃武的外快多,小日子過的挺滋潤。她對張覃武的能力不懷疑,但她感覺這次事情似乎有點大,心里還是虛虛的不踏實。“老公,我心里不踏實,可別鬧出事來。”
“你就把心放進肚里吧,有老譚撐著,將幾個人調進咱廠,再把幾個人對調回濱海市,跟本就不用聲張,只是在紙面上過過,人跟本就既不用來也不用去。誰會知道,誰也知道不了。”張覃武說著從手包里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遞給王小芳,“媳婦,看看這是我給給你買的禮物。”
王小芳打開一看是一只玉石手鐲,見玉鐲質地細膩,顏色柔和,用料厚實,知道不便宜,便問道:“這得多少錢呀。”
“不貴,九百多。”
“九百多還不貴,你一年才掙多少錢。”王小芳沉吟了一下又道:“你這樣下去,我心里不踏實。”
張覃武又一杯酒下肚,嘆了口氣。張覃武擔任工程協調部的部長,廠子處在基建時期,大量的建筑材料都經他的手。像買的這些沙石都是用船裝來的,賣家裝船時就看吃水線。你給他們條煙,給瓶酒,就能給你多裝點,你不給就給你少裝點。在碼頭上一裝一卸又沒數了。像前幾日到的那批材料,要不是新來的這幫年青人到江邊搶運,恐怕那200多噸材料都喂了楚江,到哪里核對數去,就是龍王爺也沒法核對。到了廠往工地一卸,又沒數了,自然損耗不說,附近的山民幾乎是和廠同時在搞基建,沒人管,也管不了。而這些錢都是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國家的。廠又是國家省屬企業,地方上管不著,可這么多年了,又看見哪個人代表國家來仔細檢查過。當頭的等哪天扒扒屁股走了,這數億投資還不知最后會落到誰手里。張覃武又呡口酒又憂國憂民似的唉了一聲道:“怎么著,我也是說不清楚,拿不拿都是說不清楚,反正是說不清楚。”
王小芳聽的似懂非懂,心想,嫁漢吃飯聽天由命吧,便說:“我有些頭暈”將頭靠在了張覃武的肩上。
“你就放心吧。山高皇帝遠,老譚就是國家,就是這一畝三分地的土皇帝。他說你好你就好,他說你壞你就壞。只要把老譚恭維好了,就一切萬事大吉了。”張覃武確實喝的多了點,嗅著王小芳的體香,柔聲道:“我也累了,走,咱睡覺去。”說著,抱起軟軟的王小芳走進臥室。
鬧鐘優雅的鈴聲將溫柔鄉里的張覃武喚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看看躺在自己肩窩里的王小芳,白凈的臉兒像初開的海棠,透著暈紅,顯得嬌艷可愛,雙目微閉,眼睫毛時不時地閃動一下。張覃武知道此時王小芳沒有睡實,也許在做夢也許在想事情。張譚武想把王小芳逗醒。王小芳任憑他的揉撥愛撫也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將頭在他的肩窩里偎的更緊了。
來三線二年多了,王小菲的事情,王小芳已不知說過多少遍了,眼下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最好時機了,不能再耽擱了,再耽擱對不起嬌妻。張覃武想到這輕輕放開王小芳起身下床。
“老公,再睡一會嘛。”
“寶貝兒,睡吧,我到老譚那去一趟。”張覃武說著在王小芳額頭上又親了一口。
張覃武收拾利索,取出兩瓶茅臺,又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舊提袋將茅臺酒裹把好,走出宿舍。家屬宿舍區集中在一個小山包上,已陸續建起了幾幢4層樓房。譚威住在第一排。因是雨季,雖是星期天在宿舍區也看不見幾個人。
已經十幾天沒看見太陽了,整天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就是偶爾雨停了空氣里也是濕漉漉的,似乎用手在空氣里一抓,就能抓出水來。張譚武伸出手試了試,感覺不用帶傘,便走出樓洞。路還沒修好,不僅坑坑洼洼而且泥濘難走。張譚武深一腳淺一腳的往一號樓走,心里咒罵著,這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