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著朱翊鈞一聲眾愛卿平身新的朝會拉開了序幕。

張誠站了出來正要高呼，朱翊鈞將其攔下。

“好了，今天有事沒事都放一邊，朕倒是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眾大臣早就準備好了，只要張誠喊完“有本啟奏”他們就站出來，可現在皇上明顯是不給機會啊。

本來躍躍欲試的幾個急先鋒又將腳收了回去。

皇上開口說話的時候，誰敢插嘴。

“昨天有人給朕上了一份折子，折子上說，他去一家酒樓吃飯，被人看不起拒絕了，他當然不愿意了，就與酒樓的伙計分說，要不說怎么是大酒樓呢，伙計都比別人高上一等，人家說了，他們家老爺叫.......”

朱翊鈞回頭問張誠：“名字有點繞口，記不太清了。張誠，叫什么來著。”

“回皇上，叫黃征。”

名字剛說出來，所有的目光全部望向了靠近門口的黃征身上。

“噯，諸位愛卿，你們看他是做甚？”朱翊鈞假裝問道。

申時行走了出來：“回皇上，您說的黃征，剛好咱們通政使司右參議也叫黃征，不過在老臣看來，咱們大明重名重姓亦是不少。當不的怪的。”

“嗯，是啊，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文字就是博大高身，不知道黃愛卿，你的征字又是那個征啊？”

所有人都不知道，黃征本人不可能不清楚，當皇上一說道酒樓，他便清楚，完了。

這會他還抱有一絲僥幸，僥幸的根本就是申時行說的，只是同名同姓。

顫抖的身體好不容易控制下來，又被皇上點名，心里更加唐突。這是要壞啊。他還是站了出來“回皇上，微臣征服的掙。”說完他便要往回走。

朱翊鈞哪里肯啊。他倒是要看看是何模樣。

黃老頭最有特點的就是他深陷的臉頰和凸起的顴骨，眼神總是微瞇著，花白的胡須因為過度的緊張而不斷的顫抖。

“別急，朕還沒說完。”

黃征只好站定，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倒，不要倒。

也許是內心的潛意識，讓他稍作鎮定。

“申愛卿，你剛說了一個巧字，不過朕也說巧了，不知道大明的官員有沒有兩個通政使司右參議。”

這話說完，要還不明白什么意思，那就是腦子進水了。

黃振噗通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朱翊鈞收回笑容，一臉嚴肅的望著大殿的每一個人。

“張誠，跟諸位愛卿說說咱們這位右參議黃征的光輝歷史。”

“嗯哼。”張誠假意咳嗦。

“黃征..........”

當案宗讀完黃征已經攤到在地上。

“黃愛卿，黃愛卿。”朱翊鈞喊了兩遍，黃征此時已經不省人事。

“都說我大明的官個頂個的硬氣，黃大人倒是給你們做了一個負面的典型。可惜，可惜。”

朱翊鈞假意哀嘆，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眾大臣聽著不是滋味，皇上這是指桑罵槐了。

可偏偏他們不能反駁，你說氣人不氣人。

“酌三司會審吧。”

“來人，將其待下去。”張誠大聲的說道。

衛兵如虎狼搬擁了進來，兩個人駕著黃征的胳膊，將其拖了下去，下面的是就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事情了。

不過朱翊鈞不打算放過這樣的機會。

“昨日朕讀大學，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那位大人與朕解惑？”

滿堂的文武沒一個人敢站出來，文官全部低著有，武官則抬頭幸災樂禍。

半響，朱翊鈞厲聲道：“怎么？你們滿肚子的學問這都不知道了嗎？大殿之內又哪一個不是進士出身。怎么平時你們的奏疏不是挺多的嗎？申時行你來說說。”

很多人聽到朱翊鈞點了申時行的名字不由的松了口氣。

這會他們也許會想到有這么一個內閣首輔頂著真好。

“生產財富也有正確的途徑:生產財富的人多，消費財富的人少;生產財富的人勤奮，消費財富的人節省，這樣，財富便會經常充足。仁愛的人以財富來修養自身的德行，不仁的人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去斂錢發財。沒有在上位的人喜好仁德，而在下位的人卻不喜好忠義的;沒有喜好忠義而做事卻做不成的;沒有不把國庫里的財物不當做自己的財富來愛惜的。”

朱翊鈞帶頭鼓掌，下面卻沒人回應。

他不覺得尷尬，反而下面的人尷尬。

“解釋的不錯。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一身發財。咱們大明想來將就的就是仁義道德，你們天天說的不就是這樣嗎。朕當你們是可用之才，你們說朕，罵朕，朕不也是全部接受了嗎？雒大人，朕有苛責你嗎？”

雒于仁趕忙跪下“皇上圣明。”

“嗬。”朱翊鈞只剩下鼻子出氣了。

好一個圣明啊，圣明的都不知道下面的大臣成何樣子了。圣明被下面的當成聾子，當成了瞎子，圣明的別下面的人當成傻子了。

“你也有說這話的時候，真是叫朕以外。”

“臣惶恐。”

“起來吧，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你們有所求，朕心里明白，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朕不希望再刑部的大牢看到任何一位朕認為的忠臣。圣人曰了，沒有那個臣下不喜好忠義，朕也喜好仁德。朕希望你們去做事，去做事。”

朱翊鈞強調了兩遍。他希望下面的人能明白他的用意。不用全部的人都往心里去，哪怕是一小部分，自己也知足了。

“李世達，這個事情你們刑部要認真的查，要查清楚，查仔細，看看上面有沒有人包庇，下面有多少人跟著作惡。一個都不要放過！”

看著朱翊鈞惡狠狠的眼神，李世達不住的點頭，本該如此，本該如此。

李世達不但辦事公正，心里也非常的豁達。

曾經自己很厭惡言官，曾下詔申飭，責備他們挾私報復。李世達不以為然，上奏說:“只要效忠朝廷，辦事公正，言語雖然過激，心中卻無惡意，即或心地不光明，所言也不可不重視。緘默或阿諛逢迎的應受懲罰，這樣，皇上才能聽到正直言論，邪說自然消失。“

所以說李世達一定能將這個事情做好。

朱翊鈞瞇著眼睛，看樣子這段日子會有很多人睡不著覺。

他看了眼張誠。

張誠心領神會的高呼“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