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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扶儀問字

  • 一夢十四
  • 厘蓋
  • 4834字
  • 2020-01-12 21:40:53

春日里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清歌像往常一樣在太陽下晾曬草藥,一身布衣裙,袖口用繩子纏起來,方便活動。日光曬在院子里,曬在露水盈盈地草圃里,曬在她一頭柔順的青絲上。

趙一燕一如往常來清掃雜物,剛一踏進門,便瞧見一個神仙似的女子在藥架子前忙碌,只見其身量纖纖,面如桃花,明眸皓齒,便是日日相見,也還是愣了神,然后對前廳里說是來看病,實則一雙眼睛只盯著院里的那些男人道:“看什么看!誰再敢多看一眼,老娘把他的眼珠子挖出來!”

原來,清歌自稱是北邊的流民,本就無處可去,小阿鳶又愛極了她,張捕快和蕭大夫一番商討后,同意將其留下,在醫(yī)館內(nèi)做一些雜物,等日后有家人的消息后再做打算。

便是見清歌初在醫(yī)館幫忙時,對雜務可謂一竅不通,須得在她面前一樣樣示范了才行,于是大家猜測她在落難前定是一位富貴人家的小姐,因此對她更生了憐憫之情,只給她一些體面、文雅的事情做。

因此,清歌便成了這醫(yī)館里的一道風景,便是這北邊偏僻人少,又是窮人聚集的地方,可一傳十,十傳百,皆說這北市藥鋪里有一位神仙似的美人,遠比花月樓的花魁還要好看上許多,于是這醫(yī)館便日日“人滿為患”。

清歌原不在乎這些,她從未接觸過草藥,這段時日一番操弄之后,她跟著蕭大夫也懂得了一些基本的醫(yī)理,自覺這行醫(yī)之事是如此神圣且有趣,便沉迷于其間。

平常的日子如白水流淌過去,一晃已時至炎夏。

這日,蕭大夫行醫(yī)歸來,神色卻不似平常那般,只將自己關在書房里,任憑小阿鳶在外叫門也不應聲。

清歌原是不會做飯的,平時的伙食都是由蕭大夫或者趙一燕料理,恰巧趙一燕今日店里事多走不開,便只剩了清歌和小阿鳶大眼瞪小眼。

夜色漸深,燈火漸漸亮起,與天上閃耀的星辰相比,多了許多人的溫度,醫(yī)館的門檻上坐著一大一小兩個人,皆是兩手托腮,呆呆地看著街道上的行人。

“仙女姐姐,你會做飯嗎?”小阿鳶問道。

清歌沉默了片刻,然后說道:“不若,我送你去你張叔叔家蹭飯去吧?”

小阿鳶的肩膀一下便耷拉下來,委屈巴巴地道:“阿鳶不去,張叔叔的夫人會吃人。”

“凈瞎說。”清歌敲了一下她的腦門,然后望著遠處的街道,感覺身心都陷入了一種溫柔的漩渦里,那種舒適自如的感覺,是她從未體驗過的。

就在此時,遠處漸漸走來一個人,站定在她的身前。她先是看見一雙男士的靴子,和一身墨色的衣衫,再往上看,竟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她一時驚呼道:“舟兄!”

許舟將她的裝扮上下打量了一番,已不是兩三月前見過的那個瘦小的乞丐了,卻是一位標致的姑娘。

“你,認識我?”許舟忍不住打趣道。

清歌這才想起來,自己從前與他相見時是一身男兒的裝扮,一時為自己的唐突懊悔不已。

許舟見她這般摸樣,嘴角竟微微上揚,而后道:“蕭大夫在嗎?”

清歌不知道許舟和蕭大夫有何淵源,原本門房緊閉的蕭大夫聽聞許舟的到來,便徑直將他請了進去,二人已在屋內(nèi)談了許久。

她忍不住問:“小阿鳶,你認識這個人嗎?”

小阿鳶餓的有氣無力地回到:“認得,是新搬來的許府里的護衛(wèi),我曾隨哥哥去許府中為一個蒙著面的姑娘看過病,這個人一直都站在那姑娘身后。”

清歌想起初見時,他也是護送著一輛坐著一位小姐的馬車,還為了那個小姐,殺了幾個殘害孩童的惡霸,于是又問道:“那,那個蒙著面的姑娘病的重嗎?”

小阿鳶已經(jīng)沒有力氣回答她的話,支支吾吾地說道:“不是生了病,是……”

這時,蕭大夫的房門打開了,許舟與蕭大夫一同出來,蕭大夫面上的表情似乎比剛回來時緩和了許多,兩人拜別之后,許舟走到清歌面前,問道:“要吃陽春面嗎?”

“好啊好啊!”小阿鳶一掃剛才頹靡的樣子,興奮地叫了起來。

寧都的夏,夜市也是十分的熱鬧,若趕上佳節(jié),四處張燈結彩,河里也搖著一盞盞小小的河燈,分外好看。

吃過陽春面后,小阿鳶便充滿了活力,蹦蹦跳跳的,遇到隔壁鋪子里的孩子便哄鬧著去橋上看花燈。清歌便和許舟站在橋下等她,耳邊盡是喧鬧的夜。

她沒有見過眼前的這般景象,從前最熱鬧時,她也只能坐在高處供人瞻仰,從不曾真的體會過人世間最尋常的這些事情,她側過臉看著身旁的許舟,他眉眼間依然是初見時的冷漠,但清歌卻覺得,此時的他少了許多疏離感。

清歌看著他:“你沒有什么想問的嗎?”

許舟低沉了下眼眸,看著河里花燈說道:“你不是也沒有問我嗎?”

聞言,清歌微微一笑,兩人不言而喻,只沉醉在眼前這幅夏夜燈景之中。

此時天空澄凈,明月高懸,像一個巨大的白玉盤,清歌看著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時她腦海里想起那個初見驚鴻的白衣男子,恍然覺得像醉了一般,興許是這燭光映紅了臉頰,她問道:“那日坐在梁上的人,叫什么名字?”

許舟道:“你問的是師兄,還是師弟?”

清歌一時答不上來,只覺得燭光耀眼。

許舟便自顧自地道:“師兄名叫然也,就是那飲酒之人,師弟名叫扶儀。”

扶儀。

清歌在心中暗暗念道,竟不覺問出了聲:“扶儀是哪兩個字?”

許舟有些驚于清歌竟問的如此直白,只道:“扶搖的扶,儀貌的儀。”

那夜過后,清歌提筆時總忍不住要寫這兩個字,因此在紙上寫了無數(shù)遍,但都只悄悄地藏了,不讓人看見。

清歌潛心隨蕭大夫學了這幾個月,也能去前廳看診,瞧一些尋常的病癥,開一些尋常的藥方,因此在蕭大夫外出行醫(yī)時,她便會出現(xiàn)在前廳。每當這個時候,北市上便會出現(xiàn)奇怪的一幕,只見別的食坊、粥棚、裁衣處都稀稀拉拉只有零星幾個人,唯有這醫(yī)館前門庭若市。

一日,蕭大夫又出門行醫(yī)去了,清歌便在前廳看診,原是沒有什么與平常不同的地方,可就在快要閉館時,兀自闖進來一個財大氣粗,肥頭大耳的男人來,其身后還帶了三五個小廝。

“讓開讓開。”那男人進來之時,前面原還有三五個人在排隊看診,他所帶的小廝直接將這些個人趕將了出去。

清歌此時正為一位老漢探脈,這老漢原是趙一燕的爹,因腿疾臥床多年,幸得蕭大夫妙手,如今才能勉強下地行走。

“脈象與往常無異,可還有別的不妥的地方嗎?”清歌問道。

那肥頭大耳之人未見其人,只聞其聲,心中便道是美人無疑,待他走近些看見清歌時,一心一眼全在清歌身上。

清歌原是太過專注,并未察覺有何異常,便與那老漢道:“那便還按照蕭大夫的方子拿藥吧。”

那老漢點點頭,待要起身之時,卻是被人硬從凳子上扔下去的,一時倒在地上,圍觀的眾人將其扶起,四下眾人有人將其認出來,是寧都富商花家那欺男霸女的大少爺花富貴。

清歌這才看著眼前的人,一身錦繡的衣衫,還繡著斗大的銅錢,一只粗胖的手上竟帶了四五個扳指,原沒有什么脖子,只是下巴上的幾摞肥肉也掛著三四串翡翠珠子一類,當真是俗不可耐。

花富貴一屁股坐在清歌面前,他手下的小廝將趙老漢攆了出去后,便守在醫(yī)館的門口,不許人進入。

清歌看其架勢,便知今日不好脫身,只道:“你可患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急著看醫(yī),便將我的病人都給趕走了?”

花富貴雖其貌不揚,奈何腰纏萬貫,身邊總不缺鶯鶯燕燕,自然能聽出清歌語氣里的怒意,見其一身素色布衣,不施粉黛,只覺得其生起氣來都這般清麗,便捂著頭裝出一副很痛苦的樣子來說道:“小娘子大夫,勞您給看看吧,頭疼,疼的厲害。”說著便將手腕露出,放在枕上等清歌探脈。

清歌悄悄向外看了一眼,只見門前窗外皆是圍觀的人群,卻不見蕭大夫和趙姐姐的蹤影,于是只好暫且忍耐,便伸出手來,放在來人的腕上探脈。

那花富貴盯著清歌細長的手看著,一副見色眼迷的樣子,待清歌要收回手時,他只將其一把捏住,拿兩只手來回揉搓,口中還道:“瞧瞧,多細嫩白皙的芊芊玉指啊。”

清歌此時便是再怎么用力,也無法掙脫眼前這個比自己強壯上好幾倍的男人,于是又錯眼去瞧那窗外,只盼著蕭大夫和趙姐姐快些回來才好。

只是清歌未曾見過這檔子事,并不知對于花富貴這種人來說,尋常百姓便如同手中的玩物,遠不止眼前這點小便宜就能滿足的。

清歌還未來得及反應,那花富貴竟繞到桌后,一把將其拉進懷里,滿嘴小娘子,小娘子的叫著。

清歌只覺耳鼻間惡臭難當,情急之下摸到袖子里的匕首來,便不知方向地用力地一揮。

果然有效,鉗制住清歌的那股力量消失了,清歌立時退到墻角。

只是待清歌仔細看時,卻見那胖子捂著一邊的眼睛在地上疼的嗷嗷叫喚,幾個小廝在一旁手忙腳亂地將其扶起。

清歌看見花富貴粗胖地手捂著的地方,指縫間溢出許多殷紅的血來,一滴滴地滴落在地板上,心中更覺不妙。

花富貴何時受過這等委屈,一時怒火中燒,大斥道:“砸,給本少爺把這店里的東西全砸了,還有這個臭娘們兒,給本少爺捆起來,帶走!”

話音剛落,那些小廝便使出通身的力氣來將眼前能看到的全部砸了起來,一時塵煙飛揚,另有兩人向墻角的清歌逼近。

清歌心想,此時蕭大夫和趙姐姐回來也無用了,她只盼著張捕快過來或許還有反抗的可能,而清歌只手里握著那把還在滴著血的匕首,試圖做最后無謂的抗爭。

就在一陣噼里啪啦像爆炸一般震耳的摔砸聲中,那兩個小廝一左一右已經(jīng)向清歌慢慢靠近,清歌多后悔自己早些年沒有學一些騎射之術,這時或許還能防身。

就在這空擋,其中一人猛地用木棍向其手中的匕首擊打而去,兩物相撞,清歌只覺手掌陣痛,那把匕首便飛了出去。

沒有了利器護身,那兩個小廝立即一擁而上。

就在此時,一把銀色地劍鞘橫在小廝的手與清歌的身體中間,那小廝一愣,只見清歌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位白衣的少年,正是他用手中的長劍阻撓。

于是那小廝便轉而攻擊這少年,而這少年只微微向旁躲閃,便輕易地躲過,而后握劍的手臂向上用力,將小廝的手甩開,又是一掌擊中其前胸,將其擊飛出去。

另一小廝見狀便只撲向清歌,少年已然察覺,轉身間便已到了清歌身前,那小廝的手只抓住了少年的肩膀,那少年只微微側目看著那只手,肩膀用力向后一震,那小廝便也飛出去好遠。

清歌聽見一聲慘叫時抬起頭,便只瞧見眼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再向上看時,便對上他殘留著殺氣的眼眸,四目相視,清歌恍惚間有一種輕飄飄地不實感,像是幻覺,這不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嗎?

那兩個小廝被打倒后,其他小廝便仗著人多勢眾便一擁而上,扶儀聞聲抬起右手,指縫間竟有幾柄短刀暗器,只向后一揮,便是一陣人仰馬翻。

那小廝們見打不過,便狼狽地撤了出去,一個個頭破血流,在門外的花富貴見狀,便知里面有硬茬子,好漢不吃眼前虧,便帶著人慌忙逃走了,走時還不忘罵道:“刁民,你給本少爺?shù)戎 币脟^群眾好一陣叫好聲。

原是這般情況,清歌是之后聽小阿鳶對自己說的,她當時只靠在那墻角邊,扶儀離得她那么近,清歌好似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可以看到他一根根濃密的睫毛。

扶儀的眸子里似有窺探,他上次見她時還是個娘氣的男兒身,今日,卻是能引得一番禍亂的女子。

“你,為何會在這兒?”清歌問道。

扶儀沉默地從腰間取出幾張揉得很皺地紙,將那紙展開,遞到清歌面前,道:“這是你開的方子嗎?”

清歌這才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只瞧著扶儀手上的那幾張紙,上面寫的是她最為得意的簪花小楷,于是點點頭。

她只見扶儀的劍眉輕挑,眼眸微微瞇起,便覺得哪里不對。

是她覺得面前這個人無論什么樣的表情都能撩撥她的心弦?或是自己哪里說的不對竟惹他做出這樣的表情?于是她又重新去看扶儀手中的那張紙,只見諸多藥名,她快速掃著,卻猛然瞧見“扶儀”二字,一時驚住。

她奪過扶儀手中的紙,不敢相信地一頁頁翻看起來,只見每一頁都在或多或少的藥名中間,穿插著“扶儀”二字,當時清歌只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燙熟了!

對于家里突然出現(xiàn)的不速之客,小阿鳶全身上下都透露著三個字——不歡迎。

原是聽說這人曾在惡霸手下救了仙女姐姐,方才允許他此時可以坐在后廳里跟神仙姐姐還有哥哥談話。

清歌不知小阿鳶的氣從何來,便總拿著糖人逗她,偶爾問得兩句:“你不喜歡來的這位哥哥嗎?”

小阿鳶一邊心滿意足地舔著糖人,一邊很肯定地說:“不喜歡。”

清歌有些驚奇,便問道:“你不是喜歡生的好看的人嗎?難道來的這位哥哥生的不好看?”

小阿鳶突然低聲地自言自語道:“他是神仙哥哥,你是神仙姐姐,那我哥哥怎么辦……”

待清歌想聽清楚她支支吾吾說了些什么時,她又很篤定地說:“他才沒我哥哥好看!”

清歌忍俊不禁地笑起來,伸手摸了摸小阿鳶頭頂,只是片刻,她忽然覺得心口很疼,在小阿鳶看不到的身后,她的表情一時陷入了陰郁,方才她揉小阿鳶頭頂?shù)呐e動,曾有人也對她做過。

只是,對她做這個動作的人還活著,而小時候的她卻已經(jīng)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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