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點防備,世界沒你想象中那么糟
如果不把事物推演或細化到極致,就無法揭露出它本來的問題。所以,我會以一貫的方式盡力把事物推演或細化到極致,來逼出最真實的問題所在。雖然以此為基礎的變化不計其數,也因此產生了不計其數的接受和拒絕,但它并不妨礙我們把問題說清楚。
說起來,人生的困惑如過江之鯽,每一個期待的落空都可能讓我們痛苦迷惑。但人生的困惑又實在太少,以至于真要說穿,竟然只需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計較、依賴。是的,計較、依賴,它們就是自私的基因。
我們隨時都在計較,得出這家菜更好吃,那個領導更和氣,某種顏色更好等一切結論,以幫助我們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選擇。我們也隨時都在依賴,依賴父母的生養,依賴學校的教育,依賴工作的價值交換,依賴伴侶的幫助。我們的人生就在計較和依賴這個矛盾對立的統一體里掙扎。
人總是在對環境進行選擇,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所以我們從一有生命那一刻起,就開始了計較,以自我感覺作為標準。我們時時對一切事物進行著不自覺的利害判斷,所以時刻都在計較。我們不與他人合作,不與文明社會合作就得不到一切生存資源,所以我們時刻都在依賴——在動物世界,成年的個體幾乎全都能夠獨立,不需要其他動物的援助。但人類幾乎隨時隨地都需要與同胞合作、交易,以我所余,換我所需。如果你是一個圖書編輯,你只能編編書,除了空氣,你需要的一切,如水、電、食物等,都需要從他處獲得。你要與自來水公司交易,以保證你有水喝;你要與電力公司交易,以保證你有電用;你要從超市及其他各種形式的市場取得自己需要的食物、衣物、網絡和書籍等;你甚至得與整個文明合作,以利于更好地謀生。
假如你選擇待在偏遠、落后的農村,你就可能很難找到一份薪水讓人滿意的工作。出于對利害的考量,我們無時無刻不在計算和比較;也是由于考慮到利害關系,我們必須與他人合作,所以我們又相互依賴。本來,我們因為考慮到利害關系而相互依賴是可以同心同德的,但由于個體認知力與能力的差異,使得我們每個人對利害的判斷、需求與欲望都不一樣,一個人的蜜糖(慈愛的媽媽說多吃點肉才長得高),可能是另一個人的砒霜(膩得孩子一見肉就想吐),所以,當個人計較與依賴的需要發生沖突時,矛盾就產生了。
比如媽媽愛孩子→希望孩子好→從經驗上感覺某種方式好→強迫孩子按她以為好的方式去生活,比如吃肉。孩子是她感覺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孩子吃不吃肉在媽媽心中就關乎利害:可憐的媽媽,把自己感覺中的利害當成了愛。孩子并不覺得媽媽想給的是愛,因為他只感受到了被強迫,被傷害,在他的感覺中,只有最直接的利害判斷,得到想要的,就是利,把他不想要的加強給他,就是害。
大多數人不知道這些矛盾產生的根源,也不接受它存在的合理性,所以都過得很痛苦。而我們的本能,對所有痛苦都有一套自我防御體系,所以,任何讓我們產生痛苦的東西,都會成為我們攻擊的對象。你給我甩臉子,我必還你白眼;你的語氣不悅,我的話也不會好聽。這套反應體系對有些問題的處理是有效的。如,蜈蚣蜇了你,打死它,行。于它來說,你是暴力最強者,不需要與它合作。但我們和周圍人的關系就不同了,沒有誰強到不需要與誰合作,也少有人弱得毫無合作的價值,自衛本能防御體系只適用于我們處于絕對優勢的少數情況,而不適合于多數需要相互合作的情況。
如果我們留意一下,會發現這樣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多數時候,我們只會攻擊那些可以與之抗衡的對象。比如,一個和我能力差不多或沒有太多利害干系的熟人給我臉色,我肯定也會甩臉子;但是,如果是我的領導,在我的心理和地位都處于絕對劣勢時,我還敢因為領導給臉色而甩臉子嗎?我本能的反應是,我哪兒又做錯了?這就像我在路上被一個人不小心踩了下腳,我會很生氣地瞪他;但一個人若要拿刀砍我,我第一反應當然是保命,接著會想,我到底做了什么讓他竟然想要我的命。
小的痛苦,只會讓我們去看自己哪兒受了傷,要怎么反擊才能平息我們的憤怒;大的痛苦才會讓我們去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問題,很多人最后開悟,就是因為他們的反省超越了本能的自我防御心理反應模式。
其實,這套心智模式不完全正確,一個巴掌拍不響,無論多小的問題,都絕不只是外界的問題。每一個細微的痛苦,都有我們自己的原因。就好比你走在某條路上,突然莫名其妙地掉進了坑里,也一定有你自身失察的問題一樣,因為并不是所有走這條路的人都會掉到坑里去。
要想人生之路走得順暢點,要想告別那些細碎的、無處不在的傷害,我們必須擺脫本能的自我防御心理反應模式,去學著認識我們意識中深藏的本能,去理解自己那些痛苦背后的真實心理成因,去接納這十之八九不如意的世界,去包容那些他人因自我防御本能而對自己產生的傷害,這樣,便可終止冤冤相報。
心安的歸宿,穩穩的幸福,你可以擁有。只是,從現在開始,我們要重新建立一套心智程序。
你那么不快樂,無非是計較太多
人與人相處,難免有不痛快時和不痛快處。比如,明明是同事犯了錯,結果自己卻受了牽連;好端端地做著自己的事,突然受到別人冷言冷語的譏諷;同樣的付出,別人得到了好結果,自己卻一無所獲……如果非要細數,隨隨便便就可以找出令你生氣的理由。與其這樣計較著,煎熬著,倒不如豁達一點,告訴自己別太在意,人生從來都不是等價交換。
幾經周折,我的朋友天宇終于謀到了一份心儀的工作,有挑戰性,能發揮才華,他已經做好了留在公司長遠發展的打算。剛入職的那兩個月,他興奮不已,感覺身體里的每個細胞都充滿了正能量。與同事熟悉了之后,他也更加喜歡這里的工作環境和人際關系。
那天,他與一位同事聊天,也許是聊到興頭上,兩人竟忘了辦公室聊天的“禁忌”,說起了月薪。比較之下,他發現自己的月薪比同事少了500元,而那個同事比他來得晚,剛入職一個月。
天宇的心里開始不平衡了,不斷地嘀咕著:“他比我來公司還要晚,工作能力又沒我強,工資竟然比我還高。”因為心里憋著氣,他敲打鍵盤的動靜也比平時大了許多。
那天之后,他說不清楚是什么緣故,只想“疏遠”那位同事,對工作也沒了之前的熱情和期待。那500元,奪走了他的自尊,奪走了他的平靜,也奪走了他的快樂。
其實,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變,唯一改變的就是他的心——總覺得所得比別人少了一些。
世上愛計較的人,不止天宇一個,我的另一個朋友陳涵也是個愛計較的人。自結婚以來,陳涵的日子過得一點也不舒心,經常生悶氣。丈夫的家境一般,結婚時婆家并沒有給她太多的彩禮錢,拍婚紗照,請婚慶,辦酒席,大部分錢都是丈夫和她攢的。因為這件事,陳涵一直覺得婆家“虧”了她。
幾年之后,丈夫的弟弟也要結婚了。第一次與女方見面時,婆婆給了女方1000元見面禮。陳涵知道后很生氣,她想起自己初次登門時,婆婆的見面禮只給了500元,顯然是偏心。這件事壓在陳涵心里,好幾天都沒給婆婆好臉色。
接下來,全家就開始操辦婚禮。那場婚禮辦得很風光,當然花銷也不小。陳涵從丈夫那里得知,辦婚禮的錢都是公婆拿的。她心里更窩火了,晚上就跟丈夫吵了起來,說公婆明擺著就是欺負人。丈夫示意她小點聲,不要讓老人聽見,可她偏偏提高嗓門,故意讓公婆聽見,以發泄心中的不滿。
第二天,婆婆主動找了陳涵,說出整件事情的原委:“你們結婚那會兒,咱家的條件不好,你爸剛動了手術,家里沒那么多錢,所以很多事都是你們倆掏錢辦的。說實話,我和你爸一直都覺得虧欠了你。老二結婚了,婚禮的錢是我們出的,那是因為女方家買了房子。咱家娶媳婦,總不能還讓人家給辦婚禮吧?我們把你爸單位那邊的小房子賣了,除了給老二結婚的錢之外,還剩下了一些,想給你們倆湊個首付……”婆婆的話還沒說完,陳涵就羞愧不已了,想起自己這些年的斤斤計較,與婆婆此時此刻的大度,儼然是天壤之別。
太計較生活里的小事,落得心胸狹窄、咄咄逼人的名聲;太計較工作上的小事,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耽誤了大事;太計較感情上的小事,對人持有偏見,影響彼此間的關系。計較來計較去,發現得到的不過是一肚子的怨氣,失去的卻是名聲、機會、感情和修養。
完全不計較得失,有點不太現實,可若把計較當成了習慣,對任何事、任何人都計較,就未免顯得太過淺薄了。我們擁有細膩如絲的情感固然可貴,但偶爾也該有“一生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的大氣。放開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是一種生活智慧,也是一種可貴的修養。如此,才能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出無限的喜悅與精彩。
沒有誰會真的刁難誰
剛工作的頭兩年,我的心理素質很差,動不動就與人發生爭執,雖然事后也知道,有些事情大可不必那么較真,但當時心里就是有口氣放不下。但自從我有效地對付了一個大家都覺得很刺頭的人后,我突然發現,其實有時候,是我們太過較真,才讓傷害發生。
每個人都渴望被認可,所以在涉及對錯的問題上,我們格外在乎。那天,因被一個有被迫害妄想癥的客戶糾纏,我幾乎崩潰了。他不停地置疑我們公司的信譽,懷疑我們欺騙他,攻擊這個行業都是混賬……領導被他弄崩潰了,另一個接手工作的人也被弄崩潰了,現在,我也崩潰了,真的沒有見過這么無理取鬧又不可理喻的人。你若有疑而問,我必如實作答。但是,被迫害妄想癥患者的最大毛病是他問了,也得到了解釋,但他偏偏不信,仍會不停地要承諾、保證,還附帶各種威脅……我氣得想哭,但又不能不繼續回答他那些糾結的問題,應對他那些令人難以忍受的責罵。
由于過于氣憤,我開始說反話,我說:“是啊,都是我們不好。唉,對不起……”當我搜腸刮肚半天,幾個刻薄又惡毒的詞呼之欲出的時候,他的態度突然來了個大轉彎,開始說理解我,說不是我的錯,然后表示希望和我做朋友。
我好不容易想好的反擊之語,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原來,他并不是為了找事兒而找事兒,他的挑刺,只是尋求理解的一種方式,只要有人愿意理解他,他也會理解別人,愿意平和地與人交流。這樣的結果,讓我有一些意外。愣了一陣后,我釋然了。他如此糾結,僅僅是希望得到尊重或被理解的感覺。早知如此,我可以更早地把這句話說出來,你讓他覺得自己是被理解的,他就可能不再誤解你,甚至會理解你,有啥不好呢?
其實,很多時候,我們不要急于去證明自己的正確,退后一步自然寬,我們完全可以先停止傷害、停止抱怨,那么世界回饋給你的,必將是更多的美好。
真的沒有想到,我和他竟然成了非常好的朋友。在我曾經的一段困窘時光,他全心全意地幫助我,即使自那以后,我們并無多大的交集。和這個看上去特別刺頭的人的交往讓我發現,其實,沒有誰會真的為了刁難誰而去刁難誰。很多時候,刺頭之所以成為刺頭,是因為他們感覺自己被攻擊、被傷害了。他們自己沒有能力處理這些非理性認知造成的自我傷害,于是加罪于外部環境。他們也不知道自己不斷發泄的受傷情緒,如抱怨、責罵、發脾氣或尖刻的批判等,都在不斷地傷害著周圍的人,而受傷的人出于自衛的本能,又選擇了反擊,如此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自我傷害→發泄情緒引起的攻擊行為傷害了別人→別人反擊→被傷害→發泄情緒引起的攻擊行為傷害了別人……
比如,一位有著依附型人格的家庭主婦,喜歡要求別人按自己的意愿行事,她渴望自己所依附的對象,能夠成為她肉體和心靈的雙重幸福保障。由于自小受這種不正確觀念的引導,她理所當然地認為,女人嫁人是為了吃口飯,養家糊口是男人的事,只要男人勤奮,只要男人照她自以為正確的要求去做,她就一定會擁有自己那并不算奢求的小幸福。
可惜她的丈夫并不如她所愿,見其他人的丈夫都在努力打拼時,她內心的期待落空了,一見著丈夫就開始抱怨他懶,順便把他過往的不是都連帶著數落一番。隨后,丈夫怒了,兩人開始吵架。由于辱罵已經不能發泄丈夫對妻子刻薄語言的憤怒,他狠狠地揍了她一頓。挨揍的恨與期待落空的失望,又讓這個家庭主婦第二天重述苦難史與發泄傷害情緒……如此,我們便看見了一個長期遭遇家暴的苦命女人和一個渣男。
我們總是對他人懷有不合理的期待,一旦這些期待落空,我們就會不由自主地做出情緒傷害反應,不知不覺地攻擊他人,傷害他人,被他人傷害……如此循環往復,唯一終止這一惡性循環的辦法是:放下對不合理期待的執著,告別自我傷害,因為執著于不合理期待是自我傷害的根源。如果這名主婦能發現自己的期待是不合理的,停止對丈夫的抱怨,這個惡性循環才有可能被終結。
你也許會問,什么樣的期待是不合理期待呢?
答案可能會讓你絕望:什么樣的期待都是不合理的期待。也就是說,我們對任何人、事都不可以有期待,只要你有期待,期待就可能落空。只要你有了期待,必然會希望出現一個特定的結果。比如你約了男友半小時后見面,你覺得你的安排是合理的,因為他與你的距離只有十分鐘的車程,但是他還是有可能會遲到甚至不到:堵車、臨時有急事等突發狀況會讓你的期待落空。
執著于不合理期待就是執著于你一定要得到什么。也許,你會說,我們應該在答應某件事的時候,確保它是可以完成的。你應該在做出某個承諾的時候,確保它是能兌現的,否則你就不應該輕易承諾。聽上去似乎有理,但若真要“確保某個動作一定如預期完成執行過程”,那么,我們幾乎就不可能做出任何承諾或約定了。
比如,我們既然要上班,就應該在規定的上班時間,如9點前到達公司,因為你在與公司簽訂勞動合同那一刻起,你就已承諾了不遲到、不早退。你住得遠,可以早點起床。如果你的路程需要一個小時,你7點出發,就一定不會遲到。理論上,這是成立的。但你忽視了無數基本條件,要在7點出發,9點到達公司,至少要滿足如下條件:
1.你身體在未來一段時間是健康的,不會突然病倒而無法起床。
2.你的居住地是有安全保障的,不會因為房子的突然事故導致你受傷。
3.你所居住的城市在未來一段時間里都不會出現地震、風暴等一系列意外事件。
4.你開的車或坐的車,在未來一段時間里,都不會中途拋錨,保證你可以在相對順暢的路上行駛到目的地。
5.司機或你都不會因為任何問題發生交通事故。
6.你公司的運轉在未來的某一段時間都沒有問題,你還可以繼續去。
7.從公司到你家的區域治安沒有問題,確保不會因為被搶劫、偷盜或斗毆等事故而耽誤你……
如此一來,我們不難發現,除了自己保證自己明天還愿意(不一定能,且誰知道你第二天是否還愿意呢?沒準夜里你便想起公司的萬般不是,一賭氣便決定曠工呢!)起來外,你什么也確保不了,你在無意中,便已經對一大堆狀況做了無能為力的承諾……我相信,每一個人都不會惡意做這么一大堆不可能確保的承諾,但哪家公司會要一個連不遲到不早退都不能保證的人呢?你必須做出那些無力確保可實現的承諾,別人才會給你工作。
我并不想說我們不可以有期待,我只想說,我們自以為合理的、應該的事情,其實包含著無數不可抗力因素。我們除了盡力去做好,就是盡力去做好……至于結果,由它去吧。真正的遺憾是,由于害怕承擔我們不想要的結果而放棄了為我們想要的結果努力。若是真盡了人事,成敗如何已經不是我們的責任,任何事的最好結果,都得以無愧于心為基礎。
沒有誰會真的刻意刁難誰,若能放下對不合理期待的執著,也許就能接受自己必須獨自承擔的一切,就能毫不計較地擁抱生命。只有對一切可能性敞開懷抱,去理解,去接納,我們才能體悟屬于生命尊嚴的從容與淡定,若是去留皆不著意,寵辱都不驚惶,便能看庭前花開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
別在無意中當一輩子刺頭
很多人有意無意地當了刺頭而不自知,卻感覺全世界都在針對自己。記得一個人事部經理曾經向我抱怨說,他在公司干了三年,一個朋友都沒有交上,感覺公司的人都不好相處,所以特別想離職。剛開始,我不以為然,覺得如果一個人比較內向的話,是比較不容易交上朋友的,這也不算什么事。畢竟人生不只有一種活法,有的人對朋友的需求強烈,有的人對朋友的需求較弱。后來,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不是別人難相處,而是他自個兒的性格太讓人硌硬了。
比如公司有人才推薦機制,員工推薦的人如果被錄用,推薦人會有200元的獎金,如果被推薦的人轉了正,推薦人會有500元的獎金。那陣子,他正為人難招而焦頭爛額,四處傾訴。于是同事小王便向他推薦了一個人,無論這個人的資歷還是作品,都證明那個被推薦者至少是值得面談一下的。小王把簡歷發給這位人事經理,他只是瞄了一眼就沒下文了。后來小王問他是否需要與那個被推薦的人面談一下,他卻面色凝重地說:“我看了下他的簡歷,他是理工科的,恐怕不適合我們這種需要大量創意思考的工作。”
我悄悄地問他:“我記得你說過,其實理工科的邏輯思維更強。而且策劃這活兒靠的全是勤奮和天賦,與學什么的關系不大。”
他卻說:“唉,我只是隨便找了理由打發他。你想,我們都是熟人,如果我招他推薦的人,別人會覺得我收了他啥好處。而且萬一做得不好,或者出點兒啥事,就更說不清了……”
我說:“怎么會呢,公司不是有人才推薦獎嗎?”
他卻說:“你看小王那個人,平時總是一副自以為很會看人的樣子。成天沒事干就在背后嚼我的舌頭,說我防備心太重……說不定他收了啥好處,才這么上趕著,要萬一出點啥事兒,回頭又賴我……”
我聽得發暈:本來是件很簡單的事兒,卻弄得這么復雜。成天用被迫害的心思去揣測別人,處處算計提防,生怕別人這兒傷了他,那兒害了他,一點真心和熱情都不肯付出,這就是他交不著朋友的原因。
很多人都患有被迫害妄想癥,他們不是處處提防別人,成為人見人惡的刺頭,便是為自己曾經受過的苦尋找一個外界的承擔者,成為一個四處尋找認可的傾訴狂。這個同事,就是無意中當了刺頭的那種人。并且,如果他不去反省,永遠不會認識到自己究竟哪兒有問題。也許,歲月的磨礪,生活的錘煉能讓他們慢慢地反省,也許,他們就這樣下去,做一輩子四處扎人的刺頭,或者做一輩子永遠抱怨的傾訴狂。機緣、自身福慧以及個人的自主性,決定了他們能否跳出慣性思維的怪圈。
生活中,一直在無意中做刺頭的人大有人在。我曾經遇到過這樣一個同事,無論別人說什么、做什么,他都當成是別人的惡意攻擊,然后又總是惡意攻擊別人。由于行業的特殊性,我們常常要開會討論稿件問題,這位刺頭同事容納不了一丁點兒不同的意見,而且他一點兒也看不起別人辛苦做出的東西,在討論別人的稿件時,從來不是從市場可行性方面提問題,而是用很爛、一般般、根本不行等字眼簡單粗暴地否定別人,只要別人與他的意見相左,他就覺得別人是有意打壓自己。果真是應了一個真理,越是挑剔別人的人,越是害怕被他人挑剔。這讓我想起一個自己經常接觸的家庭主婦來。
不得不說,她確實是一位樸實而勤勞的女人,有著傳統中國女性的很多美德:賢、貞、慧。她賢,因為她從來不怕辛勞,一力承擔了照顧多病的婆婆、養育三個孩子的責任,從來沒有因為生活的苦難而產生過放棄之心。她非常善良,無論誰找她幫忙,只要不是確實抽不開身,她都會答應,只要她能力許可,她就會付出。她貞,一生就守著一個男人,不離不棄,盡管他窮、他懶。她實在是慧巧,只是看她做事,你就會發現她聰明得不得了,小學沒有畢業的她,可以輔導孩子的初中作業;那些別人折騰了很久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她只要略作深思,便能立刻想出辦法來。她寫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飯,繡得一手好花,還會做衣服、鞋子……很多女人干不了的活,她都能干。但她,卻被婆婆厭,丈夫憎,孩子不喜。如果不和她生活在一起,真的難以想象,像這樣一名女性,怎么會與幸福無緣,怎么會生活得那么苦不堪言?
但只要和她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她是一個時不時就出口傷人的刺頭。和《偷書賊》中那個收養了五個孩子的女人一樣,善良,但卻有一種奇怪的“能力”——能把自己認識的所有人都得罪,因為她看什么都只會看到負面的東西。比如,丈夫掙了點錢,滿心歡喜地給她買了衣服,卻被她罵罵咧咧地數落了半天,不是嫌丈夫亂花錢,就是嫌衣服不好看,丈夫殷殷的愛的關懷,換來的卻是責備、抱怨和挑剔。孩子考試得了第一名向她報喜,她馬上潑冷水說,你才考了個本班第一,人家XX全校第一。鄰居告訴她誰得大病了,她本來想表達關懷,可是說出來的話讓人感覺她非常幸災樂禍。別人告訴她一個好消息,她本來想表達祝賀,可是聽的人卻覺得自己被挖苦了。這個可憐的刺頭,就生活在自己辛苦工作和不斷受傷中,她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總是因為一句話和丈夫爭吵,和孩子爭吵,和跟自己打交道的人爭吵。
直到現在,她依然不知道為什么每個人都愛與她吵架。無論我怎么說,她都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因為她無法站在別人的立場去體驗她加諸別人的傷害。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想去傷害誰,說的話沒有問題。這點倒是真的,她的那些話,若單純從內容上看,確實沒有幾句是有攻擊性的,但有攻擊性的是她的情緒,她的口氣。后來,不知道是誰說過,溝通中情緒占70%,內容只占30%。我深以為然,刺頭在很多時候之所以讓人感覺很刺,不是因為他們的行為會造成多大的實質性傷害,而是引發那些行為的情緒透露出了嚴重的攻擊傾向,就像勵志大師馬登說過的那樣,如果我們拿著一根骨頭罵罵咧咧地叫狗來吃,它一定會被嚇走;如果我們溫柔、友好地說“過來我要弄死你”,它卻會跑過來。
反省,必須是全面客觀的。我曾經也是一個刺頭,終日咄咄逼人地傷害別人而不自知,遭到別人的報復性傷害后,覺得自己特別委屈,世界怎么這么虧欠自己。多年以后,我學會了反省,反省自己的思維模式,反省自己的說話方式。漸漸地,我覺得自己有了一些改變,還煞有介事地為自己的脫胎換骨寫些貌似極其有道理的文章。但是,當一些人委婉地說我很極端,太個性時,我覺得好意外,為了拔掉所有的刺,我的心靈經歷了怎樣的血肉模糊,你們竟然還嫌我極端,嫌我尖刻。我已經很注意很溫柔了,好嗎?
由于我覺得自己“博學多才”,已經“參透”了一切,很可以嘚瑟一下自己那“最有深度,最有內涵,最有檔次”的思考結果了,于是我決定自己去錄視頻,意圖重新詮釋一再被誤讀的《易經》。我像模像樣地弄了個DV,梳洗打扮一番,便對著鏡頭放起厥詞來。我想著,像我這樣一個長得還算端正清秀的女人講《易經》,那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沒準放網上很快就會火起來。我一邊意淫一邊欣賞自己的錄制之作,看著我那說話的表情、情緒以及動作,我崩潰了,明明面對視頻時,我的動作是很優雅的啊!我的聲音是很輕柔的啊!我是努力讓表情保持從容溫暖的啊!可是,視頻里那個表情別扭怪異,聲音充滿著極端情緒的潑婦般的刺頭是誰?
太恐怖了,我才知道,直到現在,我依然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刺頭。原來,我以為的改變,究竟有多自以為是。雖然現在我會盡量少做刺頭,但是我知道,我可以變得更好。至少,我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問題所在,若是自己感受到了攻擊,一定會先去想,是不是自己無意中攻擊別人了。所以,如果一個人覺得全世界都在針對自己時,他最應該做的不是去抱怨世態炎涼,而是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不懂得與這個世界和諧相處。如果你也總是感覺自己很受傷,并且也很想改變自己,那么,可以試試我的辦法,用攝像機錄下自己的言行,如此,你才能看清真實的自己。然后,減少自己的攻擊性,以自己最溫柔的一面贏得屬于自己的世界。
示弱,是對人生的經營
時間的翻云覆雨手,在消磨一切、吞噬一切。在這個無常的世界里,我們那么渴望不再漫無目的地漂流,那么渴望找到一個安心之處。但是,面對生活中的種種瑣碎,面對繁雜事務的種種壓力,我們的心靈卻顯得那么缺乏經營能力。
有一個女孩,由于家庭貧困,初中畢業便出去打工了。多年以后,由于她的勤奮努力,終于在一線城市買了大房子。忙完裝修后,她首先想到的是接受了一輩子苦的父母過來享福。由于母親要照顧生病的弟弟走不開,先來到她家的是父親。這原本是好事一樁,要知道,小的時候,父親是最疼愛她的人啊,現在把父親接過來,她認為,父親除了幫自己照看一下孩子,什么都不用做,應該會過得很輕松的。
但幻想總是太美麗,現實又總是太瑣碎。
多年的城市生活使她的人生觀和價值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父親也因為有了自己的信仰,原來貪圖酒肉、好吃懶做的他也變得完全不同了。父女之間,首先因為早起問題產生了極大的矛盾。父親由于開始修身持戒,作息變得極為嚴格,每天早上六點多必然會起床,然后開始忙著煮一家人的早飯,早飯快好時,開始給小公主穿衣洗臉,隨后叫一大家子人起床吃飯。
但是,女孩自己開著美容院,每天都很忙,常常夜里十一二點才回家,所以,早上十點前的睡覺時光對她來說十分珍貴。父親是傳統型大男人,始終認為做飯洗衣是女人的事——在家里,母親包攬了幾乎所有家務,而他來到這里后,卻要開始做永遠沒有休息日的家務,早餐完后沒多久就得買菜,再帶小公主轉轉又該做午飯了,午飯完后陪孩子睡兩小時,便又得開始搞衛生,隨后開始準備晚飯。而女兒似乎完全沒有做家務的意識,這使得他的內心極度失望,開始是挑剔女兒不衛生,隨后挑剔女兒懶,再然后則大罵女兒自己都不帶自己的孩子。
女孩心中萬般委屈,為了讓父母和家人過得好一點,自己從早忙到晚地工作,怎么可能再分出時間和精力來做家務、照看孩子?那時候,女孩常常在深夜痛哭,她給足了父親生活費,不是非得要他做飯,他沒來之前,自己根本不吃早餐,中午在店里吃,晚上也在店里吃。父親來后,她也就晚上一頓在家里吃。但父親既不愿意在食堂吃飯,也不愿意在外面吃飯,對做飯又十分不滿。女孩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才能讓父親心滿意足。只好同意父親回老家,讓母親過來。
沒想到原來覺得一向好相處的母親也和自己合不來,沒住一個月便吵著要回去,女孩委屈到了極點:我給你們吃香的喝辣的,給你們買好衣服,為什么你們就是不愿意和我一起過好日子,反而要回去?直到有一天,連最愛她的老公寧愿凈身出戶也要離婚時,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與人相處時太有問題。聽到老公要求離婚時,一向堅強的她終于爆發了:“為什么,我為你們付出那么多,你們一個個都要離開我?”老公只是嘆氣。冷靜下來后,她哭著說:“你可以離開,但請你告訴我究竟是為什么!”
老公說:“你自己想想,你和誰一起不吵架?跟你在一起的所有人,什么都要聽你的,沒有按照你的要求來,你就要發脾氣。我要聽你的,我家里人要聽你的,你家里人也要聽你的。孩子吃不下兩個雞蛋,你就像瘋子一樣叫罵。我母親來幫我們帶孩子,你不喜歡,我認為是婆媳之間難以相處的問題,所以把她送走了。想著你和自己的父母總沒問題了吧,可實際上呢?因為是你自己的父母,你惡劣的態度反而變本加厲了。我知道你很好,你為家里付出了很多,但是,如果一個人付出的同時卻對別人施加了無限的精神暴力,這付出還有意義嗎?”
女孩還是不甘心:“我就脾氣不好這個毛病,我不都為了一家人好嗎?”
她的老公繼續說:“如果我也脾氣不好,給你很多物質上的滿足,但早上一起來就數落你,中午看見你就罵你,時不時再打你一頓,你覺得這樣的生活會快樂嗎?每個人都沒有理由拿自己的脾氣去傷害周圍的人。你看,你自己的媽媽都痛哭流涕地離開了,我真的再也受不了所有人都必須圍著你轉的日子……因為你根本不懂得最基本的人之常情。”
女孩受了極大的震動,于是便去請教心理咨詢師。當心理咨詢師說她控制欲太強時,她才明白自己的問題究竟出在哪里。咨詢師說了一句讓她感觸萬分的話:“家是講情的地方,不是講理的地方。不管是對父母,還是伴侶,先要讓他們高興,其次才是讓他們在心情愉悅中接受你講的道理。”
她回到家里,對老公說的第一句話是:“再給我半年機會,如果半年后我還沒有改過來,你可以自由地離開。”見女孩有誠意,兩人又有孩子的牽絆,她老公同意了。女孩說改還真開始改了,首先是主動帶上豐厚的禮物去看婆婆,誠懇地向老人家認錯,并且表示只要婆婆愿意,她隨時歡迎婆婆到城里住,還不忘記了向婆婆坦白,自己當時確實對婆婆有成見,但現在她明白,婆婆和自己不一致的方式,只是時代不同造成的,并且她非常理解婆婆的好意。
隨后,女孩聯系自己的父母,真誠地請求父母原諒自己的霸道。她學會了接受別人的不同,不再糾結于一些細枝末節。她學會了克制自己的脾氣,雖然內心仍然波瀾壯闊,但她會很坦然地告訴家里人:“我知道你一定是為我好的,只是我現在有點難以理解,請原諒我出去走走!”習慣成自然,她的自我克制能力越來越強,現在的她很難再輕易發火。
由于她的改變,父母也改變了對她的態度,連客戶和員工似乎都格外喜歡起她來,原來有瓶頸的生意,竟然慢慢地開始有了更豐厚的贏利……半年之后,她問老公是否還要離開,她老公笑了笑:“恐怕我媽都不同意,她現在可喜歡你了,昨天還說你親自給她做面膜了……”
女孩的示弱,不僅挽救了一段瀕危的婚姻,也助益了她的事業。原來人見人避的她,已經成了個到哪兒都有熟人要主動找她的人。多年以后,我問她,是什么促使她如此徹底地改變。我始終覺得,一個心理咨詢師所起的作用不可能這么大。她也坦白告訴我,第一功勞確實不是心理咨詢師的。經過心理咨詢后,她依然沒有覺得自己有錯,直到有一天,她遇上了一個從國外歸來的分子生物學教授,她才有了徹底改變自己的決心。
我表示非常好奇,她說:“我從一個客戶那兒知道,這個教授發明了治療皮膚病的新生物補充劑,在美國非常受歡迎。成本很低利潤卻很高,我便想法接觸了這個教授,這個教授很懂心理學,當時他就感覺我心情不好,非得讓我說原因。我看著他年紀一大把了,也不像壞人,就把自己家里那點事兒告訴了他。然后他說他可以幫我,不過要我抽三天時間,臨時充當他一個贊助商的總裁助理,算是幫他的忙。我考慮到產品合作就答應了。”
“我其實是個很愛漂亮的人,平時大家也都會夸我漂亮。但那天走到他的辦公樓,首先看到的是不屑,隨后我做任何事,我的任何行為,人家都會對我進行負面評價。我來到那個需要助理的總裁那兒,總裁首先是對我的形象表示反感,說我怎么這么不職業,妝化得過濃,而且也不知道減減肥。隨后要求我給他泡咖啡,我忍著火給他泡了,他還沒喝就說我用的不是開水,泡出的味不正,要我重泡,而且要我賠他的咖啡。這一天不知道有多難熬。
“好不容易下班了,總裁又指責我工作沒做好,要加班……一直弄到晚上八點多。下班后我告訴教授,那公司實在太讓人受不了了,他笑了笑說,當是幫他的忙,就三天,我只好同意了。第二天更是變本加厲,我做不做事,做任何事,聽到的都是指責和挑剔!最后快下班時我跟總裁鬧翻了,哭著跑出了辦公室。然后打電話告訴教授,忙是幫不下去了。教授安慰我說,就還剩下一天了,如果不幫他,他就沒面子,拿不到研發經費,也沒法為我提供產品。我想了想,就一天了,再咬牙忍一下,何況一天能換一大筆研發經費,再怎么也不能負了教授的期望。于是,第三天我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做好了別人怎么說都不管的準備。
“沒有想到,剛到辦公室,同事們都說我今天特別漂亮,原來沒有發現,我竟然長得這么精致并且這么優雅,我太驚訝了。見到總裁,總裁也一臉驚艷的樣子,說他錯了,要請我吃飯,希望可以和我交朋友。這讓我奇怪到了極點。這一天是在贊美中度過的,就算小有過失,大家都會幫我找出客觀原因,總之,就是為了說明不是我主觀要犯錯。下班的時候,總裁竟然要開車送我,說我不僅氣質優雅迷人,而且非常聰明,只要努力堅持將來會取得很大的成就。
“我喜悅又驚訝地把今天的遭遇告訴了教授,教授笑了笑說:‘你看,你平時就是用你前兩天遇上的那些人對你的態度對待你身邊人的。’我猛然一驚,是啊,一直以來,我總是滔滔不絕地批判別人、指責別人而不自知,我沒有想過,別人和我一樣,面對指責、挑剔和謾罵時同樣很痛苦。見我沉思不語,教授又說,‘我們任何人都沒有理由用自以為是的要求去傷害別人,就算我們什么都沒有,我們還可以贊美別人,讓人開心,別人也會喜歡你。其實大家經常講的拍‘馬屁’就是學會贊美他人,欣賞他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和缺點,但只要不是本質問題,就沒有什么是不能包容的。像你這么冰雪聰明的漂亮丫頭,還有啥是學不會的?順便告訴你,你去的地方,是我朋友的心理治療室。’我徹底醒悟了過來,是的,我們沒有任何人,有任何理由可以通過言行去傷害他人。家人對自己是最包容的,可是他們都受不了,可見我對他們的傷害有多深。教授讓我每天用錄音筆或視頻來記錄自己的言行,聽錄音和看視頻時,我才發現,我說話和發脾氣時有多么討厭,所以我才決定改變自己。我發現我學會贊美別人后,很多顧客就算不美容,也愿意和我聊天,還介紹她們的朋友來,生意慢慢就更好了……”
聽完女孩的故事,我為她感到慶幸,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遇上那樣一個教授,更多的時候,我們要靠自己去改變,去反省,只有如此,才能經營好自己的人生。
有一種溫柔,是我先對你好
為了和他在一起,她離家出走,弄得眾叛親離。為愛奔走,是女孩最為率真的交付,從此,她的衣食住行,她的喜怒哀樂,全都交付給了這個男人。因為自覺美貌,她相信自己值得他寵;因為她交付了自己的全部,她相信自己可以享受她想從一個男人那兒得到的全部:愛、安全保障以及她期待的一切,如勤勞、上進、有事業心等。但是,私奔后的結局不是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日子,而是一對貧賤情侶要面對的百事待舉之哀,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女孩從此要和一個一無所有的男孩獨立去打拼的難。
她依戀他,在他這兒,她得到了一種被看重、被包容的愛,那是她充斥著暴力的貧困家庭最為缺乏的,所以她尤其在乎。起初,她堅信,只要兩人真心相愛,只要他勤奮上進,他們一定可以創造出自己想要的一切,因為看得見希望,所以,她并不畏懼那些暫時的困苦。只是,她沒有想到,他雖溫柔,卻也懶散;他雖有愛,卻沒有為愛付出的能力,也不愿意為提高能力而努力。
他如此軟弱,只想守在她身邊,過寄人籬下的日子;他如此無能,兩個年紀輕輕的大活人,竟然多次斷炊。不是他不想工作,只是沒有她的日子,他從來沒有正經工作過,根本什么也不會。做什么都很難堅持下去,更多的時候,是沒完沒了的失業。他也不讓她工作,因為他總覺得,她那清秀可愛的樣子,會招惹全世界。如果給了她工作的自由,她遲早會離開。
那時的她還不懂得,女人最大的悲劇,就是把自己一生的喜怒哀樂寄托在另外一個人身上,包括最喜愛自己的男人。她總以為,若是他真的愛她,他便應該為他們的共同幸福而努力;若是他真的愛她,他便應該為了她而改變自己。她相信愛的力量足以改變任何人。但他年復一年的沉淪,終于讓她絕望了,愛那么無力,以至于連讓一個男人去上進去努力的力量都沒有;愛那么脆弱,以至于在面對真真實實的生活問題時毫無抵抗力。她到底成為了一個如她母親般的怨女,見他不早起,便叨叨地抱怨他懶;見他干什么工作都沒有堅持力,便叨叨地抱怨他無能;見他沉迷于麻將等不良嗜好,便叨叨地抱怨他不是良人。她曾那么天真地以為自己得了個良人,現實結果卻殘忍地告訴她,自己遇上的算不得良人。
即使她無數次鬧分手,他也沒有改變絲毫。當初的溫情,當初彼此依戀的甜蜜,在日常的雞零狗碎的轟炸之下蕩然無存。原來,所謂的深愛,竟敵不過最不值一提的瑣碎。但是,她是勇敢的,雖又恨又怨,但終不會像母親那樣,只有恨怨,不敢逃離,她決定離開這個已經使她絕望的男人。那時的她,已經明白,愛情,是一個無能男人留住一個女人的借口,如果他沒有實際行動,唯一可以讓一個女子守在身邊的便是甜言蜜語。
打定了離開的主意,她的心理發生了奇妙的變化,竟不再覺得這個男人可氣可恨,而是覺得可憐了。他軟弱得連對付自己一丁點兒小缺點都沒有辦法,又怎么能指望他有足夠的堅強去承擔愛的沉重。她一邊尋求幫助,一邊收拾自己的物品——一切都是悄悄進行的。因為就要離開了,她不再去看這個男人的缺點,而是去懷念他給過的和正在給的好。越想,越覺得溫柔,他雖無能,對她到底還算不壞。在這最后一段時光里,她要對他好,這樣,她才能離開得問心無愧。
她不再叫他起床,他要睡到中午,她就默默地做好午飯,再輕柔地叫他洗臉。他愛打麻將,她再也不阻攔。知道他懶,她再也不催什么,只是想著,過不了多少日子了,要對他好一點,只要他不是殺人放火,一切都隨他便。打那以后,無論他的行為有多令人窩火,她都告訴自己說,反正就要走了,何必再指望他改變,于是不再抱怨。開始還需要強烈壓抑的抱怨欲,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竟然習慣了不再抱怨,并且,不再抱怨之后,心中沒了恨與怒,倒不覺得離開是迫切的了。而那個傻男人,只是單純地覺得自己和她的感情更融洽了,覺得她越來越好,于是某一天發自內心地說,如果自己一人過這樣頹廢的日子還可以,拖著女友與自己受苦就太不應該了。本來她家就不接納他,如果自己再不折騰點什么,他拿什么去迎娶他最喜歡的女人?于是,他重新找了一份保安工作,雖然很辛苦,工資也很低,但是,他的心中有了目標,所以,他還是堅持了大半年。然后,他拿著自己的積蓄去學了個駕照,隨后籌借了些資金開始跑車。雖然中間波折不斷,但兩人的小日子,總算走上了正軌。她那些千叨萬怨的期待,竟然在她不再苛求之后得到了。
只是上天從來不會嫌眾生受的苦少,因為家里始終不認可,也因為她最終發現,他雖已經變好,和他也可安穩一生,但他終究不是那個可以心靈相依的人,所以她還是選擇了離去,即使兩人都痛苦得刻骨銘心。不是不再相愛,而是愛要以另一種方式存在。既然已經不能相互擁有,那么彼此牢記便成了愛的唯一聯系。
但人不會因為一件事就改變自己的全部價值觀,她是因為絕望,才放棄了期待;是因為要求了也不會被滿足,才放棄了對另一個人的要求。如果另一個人讓她重新有了希望,她一定又會去期待他,要求他。因為,那是深烙在骨子里的傳統習性。但她以為自己的要求不多,也很溫柔很善解人意。其實,她成了個表面溫柔體貼,實則嚴苛到極難相處的人。
后來,她遇到了她的現任——一個令她一見鐘情的男人,于她來說,他是俊逸出塵、風雅無雙的“天神”。苦思兩年,再相逢后追求數月,她才終于和他在一起了。原本以為和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無論怎樣都是幸福的事,他不光對她好,還特別對她胃口:浪漫,而且特別有智慧,那是一個博學多才的才子特有的魅力。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比前任好得不是一星半點,前任是十八層地獄里的苦難有情,他是天界衣食無憂的貴公子。按理說,幸福該有的條件,幾乎都不缺了,但她卻感覺自己依然在痛苦里掙扎,沒有絲毫幸福感。她恨他的浪漫總是不對胃口,她明明不喜歡吃甜品,他卻時不時送一盒特別貴的巧克力。她怨他總是不懂一個女孩子的喜好,總帶她去逛燕莎,總逼著她去試那些一看就是中老年婦女款的服裝,他還說簡單好看質量好。她也恨他對她的愛不夠,一周、有時兩周才和她見一次。她說某女明星曾經很漂亮,他說那個女明星太淺薄……因為兩人各自所在的地方風俗不一樣,所以她的一些行為,他極難忍受,他的一些要求,她覺得完全不合理。兩人一見面就為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吵架,一再的爭吵終于使她受不了了,她負氣地提出了分手。或許,自己不適合嫁人吧,她這樣想。
好在,她是幸運的,吵架后,他會主動上門道歉,會帶她K歌開心,會說以后慢慢改。有一次她生氣,手機關機、QQ也不上線,恰好加班到很晚,那夜干脆就沒有回去,第二天下午才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家。到家門口時,看見一個優雅敦厚的身影盤腿坐在門前打呼。她叫醒他,他一見她就又吼又急地追問她的下落,說自己從昨天晚上11點就過來等她了,責備她不回QQ不開手機還不回家,她要再不出現,他就要報警了。他到底是在乎他的,大冷天的,他是怎么過的啊,她心里一痛,眼淚就掉了下來:“對不起,是我錯了。”看著他烏青的嘴唇,她后悔不迭,難道兩個人相愛,是為了彼此互相折磨?難道兩個人在一起,是為了相互傷害?難道愛情是為了讓我們在親密關系中戰勝另一方?難道當初那個讓她著迷的他現在在自己心里如此不值得去憐去愛了嗎?他只是表達愛的方式在某些方面不如她的意,他只是自己的一些需求與她不一致罷了。
他說:“寶貝,我要出差兩星期,期間會議很多,這段時間,我就不能照顧你了。”
“啊?”她內心一陣失落,認為肯定是自己對他不夠好,所以他不想理自己了。這么一想,不由難過得哭了起來,“我是對你不夠好……”
“我是說真的,你看我票都買好了,有好幾個項目要處理呢。我會每天都給你電話的,不過手機有點不大好使,可能會莫名其妙地關機,回來我換一個。”確認了他所言不虛后,她心道,也好,兩人靜一靜。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他不再每天在QQ上問她好,關心她吃什么的那種失落;也第一次感受到周末沒他在身邊的孤單;晚歸的路上,沒了他的叮嚀;深夜的無理取鬧,也不再有他的回應。那是寂寞的兩周,在那段度日如年的時光里,她才發現,他有多么的好,而自己卻總是不斷地索要,忘記了自己得到的。她也要對他好,不再無理取鬧求存在感,不再提那些世俗標準下的要求,不再期待他非得按自己的期待去行事。是的,她不喜歡巧克力,可是可以分給同事;她不喜歡他挑衣服的風格,她可以說自己更喜歡什么。他給她的,是自由和關愛,她也要給他自由和關愛——就像他就要離開一樣對他好。即使分手,她也要他最后想起的是她的好。
那個心理過程和前一次類似。開始是強烈地壓抑自己的抱怨欲,后來成了習慣,她把那些恨與怨的時間,都放在了提高自身的知識水平上,從此可以與他聊他最關心的話題。他原來和她是那樣欠缺共同語言。雖然一個月總會見兩三次,但總是匆匆一餐而過,說話的時間并不多。而現在,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找她,兩人永遠有說不完的話。他也突然發現,她這兒,不僅可以放松身體,還可以放松靈魂,見她的次數慢慢多了起來。有時,僅僅是中午有一小會兒時間,他也要去她工作的地方看她一眼,聊上幾句。她不喜歡買衣服而喜歡自己縫紉,他就給她買縫紉機。她不喜歡吃豬肉,他可以每次都只和她吃素或清真食品——連結果也和前任差不多,當她不再要求時,她原來想得到的,竟然都自己出現了。
這和管理大師彼得·圣吉在《第五項修煉》中說的一個故事多么相似啊:一個人不小心被卷入瀑布下的渦流中間,十一月份的水溫很冷,人在冰水中能夠生存的時間不超過100秒。這個人被瀑布下的漩渦吸住,于是用盡全身力量向岸邊游去。兩分鐘以后,他的力量耗盡被吸入漩渦底部,然后尸體被拋到岸邊。因為對待漩渦的最好方式不是往外游,而是游向中心,潛入底部再游出來,這與我們學會的向岸邊游的方式恰恰相反。彼得·圣吉感嘆:這個人付出極大的努力想達到的事情,在他放棄努力后兩分鐘就達到了。
很多時候,我們要換一種心智與世界相處。其實,不是要別人對我們好了,我們才報之以好,我們是可以先對別人好的——像就要離開一樣對人好。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親之所以不幸了一輩子,就來自于彼此相爭,來自于彼此的爭強好勝啊。他們總是想戰勝對方,讓對方按自己的要求行事,卻不知道,如果我們付出的是傷害,得到的回報也必然是傷害。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如果其中一人肯主動先對人好,像從此就要分別一樣對另一個人好,他們的一生,一定不會有那么多的不幸。
有時候,主動示弱,主動先溫柔地對待對方,我們就能終止那個彼此傷害的惡性循環,當然,它需要我們放下一點兒所謂的自尊。
控制他人,不如學會愛自己
一位女士不停地述說自己的苦難,沒完沒了。
禪師打斷她的話:你的苦還真多呀!
女士:別人訴苦最多需要三天三夜,而我需要三年!
禪師:那是什么時候的苦?
女士:前幾年。
禪師:那不是過去了嗎?為什么還緊抓不放呢?禪師停了一下,又問:你家里的垃圾臭不臭?
女士:當然很臭啊!
禪師:現在垃圾在哪里呢?
女士:扔掉了。
禪師:為什么不把它帶著?見到人就拿出來告訴別人“我被這東西熏得難受”?
女士:那多惡心!
禪師:對呀!苦難也是一樣,它已經過去了。回憶和訴苦就如同把垃圾拿出來向人展示,既臭自己又臭別人!聽懂了嗎?
女士:聽懂了!
禪師:那以后你還要不要訴苦?
女士:不要了!
禪師:記住:越訴苦越苦,越抱怨越怨。
女士:嗯!
有很多人都和這位女士一樣,雖然苦難早已過去,但他們仍舊沉湎在苦難情緒里不能自拔。若從生物本能來講,訴苦(我把我的苦展示給你看)是一種可以博得一時同情的好辦法,有時能簡單而直接地解決一些問題,但沒完沒了地傾訴,就屬于心理機制的問題。也就是說,終日沉浸在痛苦里的人,他的認知能力有問題。
說實在的,這種人其實喜歡自己的痛苦,他們試圖用自己的苦難來證明自己的正確性,并以此作為打擾他人的合理借口。祥林嫂式的傾訴所能贏得的同情和幫助極其有限,因為人們要各自生活。
其實他們之所以深陷痛苦,是因為他們固守著一種錯誤的認識:誰誰誰應該關心我,誰誰誰不應該傷害我。這種錯誤認知,其實是一種偏執的控制欲,最容易出現在父母和孩子,丈夫和妻子之間了。
我認識的一位長輩,就是祥林嫂式的傾訴狂。她一邊做著她自己認為的偉大付出,一邊責怪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沒有給出她期望的回報。每天早上一起床,就開始抱怨自己的丈夫,先按富裕排行榜把丈夫和熟人比較一番,再按勤勞模范榜把丈夫和其他男人比較一番,隨后還要根據體貼榜、性格榜等進行比較,然后得出自己丈夫窮、懶、不關心自己、脾氣也不好的結論來;然后又覺得大女兒長得太矮,二女兒學習太差,小兒子智力太弱。只要一有機會,她就不斷地說自己家這里不行,那里不好。但日復一日的沒有創造也沒有回報的“付出”,既享受不到樂趣,也得不到家人認可,所以,她覺得自己太委屈了。
她并沒有想過,沒有人逼她侍候一個“渣男”,也沒有人逼她天不亮就起床為誰忙活,一切辛苦,都是因為自己的“應該強迫癥”。她擺脫不了機械重復看不到希望的艱難生活,但又總是心有不甘,于是變成了一個怨婦。她從早到晚挑剔家里每一個人,由于認知的原因,她并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問題,以至于每次因此與別人或家里人吵架時,都感覺自己特別委屈。
后來,另一個命比她還苦的遠親找她訴苦,起初她還蠻同情的,還給了那位遠親一些物質幫助,再后來,她幾乎是要趕那位親戚了。我問她為什么,她說:“有誰受得了一個人,一和你說話就重復她的苦難身世?”聽到這里我笑了:“你不也如此嗎?”她非常惱怒,拒不承認,因為覺得自己訴的苦都是真實存在并且能隨時舉證。別人的苦難史傾訴,對她來說是莫名其妙的騷擾,是一個人欠缺最基本自我約束力的表現,她覺得,那些苦難,說給任何人聽都是極不妥當的。而自己的苦難史傾訴,是非常有理,非常應該被理解,非常值得相信和同情的。她卻不想一想,成人世界里沒有容易二字,誰都苦著自己的苦,但是,我們卻只相信,自己的苦才是真實的,只有自己的事,才是可以言說的。對人對己,我們的標準差異是如此之大。
時下有一個錯誤的觀點就是:女人傾訴什么或叨叨叨地說什么,需要的并不是解決問題,而是認同。比如一個女孩說男友對自己極不好,列舉證據、事實若干,以此證明她說得有理有據。若是有人勸她分手,她卻說我不想分啊,怎么辦。于是就有“專家”對男孩說,女孩需要的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而是認可。你要認可女孩的委屈,認可女孩的付出,然后多說點好話,讓她相信你是關心她的,就能平復她的情緒云云。
我看后不知作何評說,也許男孩按“專家”的辦法,真的可以中止女孩一時的哭鬧和折騰。但是,只要這個女孩一日把自己的未得到歸罪于別人,把對被愛的滿足建立在一個男性身上,那么,她永遠都會受傷,永遠都能找出男孩對自己的不在乎。因為“如果他在乎我的話,就會懂得關心我;如果他真的愛我的話,就會包容我一切有理無理的任性”。
你儂我儂時,他是王子,她是公主,這沒有問題。問題是,生活是具體的,具體得每一個人都得先解決最基本的切身問題,如身心、工作、家庭以及其他社交關系,其次才是努力去取悅那個和自己有著親密關系的人。你若放我在心上,傾了城傾了國又何妨?這樣的愛情雖然看上去很美,但恐怕真正的城國傾覆是你我都不愿意面對的代價。
要真正終止這個女孩繼續委屈下去的唯一辦法就是讓她明白:除了自己,誰也愛不了你。一杯水,一口茶,他都無法代你飲,你憑什么讓他代你去體驗去感受,知道你需要怎么被滿足?若你自己都調不出自己想吃的味道來,你憑什么要求別人做得剛剛好?你自己都無法愛自己,別人又如何給得起你想要的愛?何況,你真的可以憑自己的主觀臆測去否定一個人的真實心意嗎?你非他,你不可能以他的認知和欲求,去體驗他在自己關系中的一切。拜托,他是一個獨立成長起來的個體,沒準兒你鬧他沒有及時回你信息的時候,他那頭正胃痛得無法安睡。
所以,不要以為自己想要,另一個人就應該知道,你就應該得到。我的那位愛抱怨的長輩,便覺得自己想要一個幸福的家,所以丈夫應該為她的想要去努力。她無疑是愛她丈夫的,但由于她總是把自己定位為付出者,定位為犧牲者,所以動不動就用道德去綁架自己的男人,要求他按自己的意愿行事。我記得有個老師說過一句話:“永遠不要為你所愛的人付出,除非你做得到永遠不去提及。”這句話說得多好啊!我們很多人總是打著愛的旗號,理直氣壯地控制他人,傷害他人。只要有任何一點爭執,自覺犧牲的一方便哭天搶地地說:“為了你我如何如何……”如果一個人的選擇被自以為是地定義為付出,一旦回報達不到內心的期望值,失望便會產生。可是,我得說,失望的絕大部分原因,在于自己。
換句話說,只要一個人,尤其是女人,如果認為自己被愛的愿望只能通過別人去滿足,那么,就不會有什么幸福可言,因為別人生活的任何變量,都會動搖自己的幸福根基。沒有人比我們更愛自己,也沒有任何人比我們更懂得怎么去愛自己。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過往的傷痛回憶里或對他人的抱怨中,還不如去學著愛自己。不要因為自己沒有愛自己的能力,就把愛自己的責任強加于他人。
是啊,多少付出者的付出,只是因為沒有自愛能力,便把自己的付出當成他人回報愛的條件,結果使得這些付出成了得到者想要逃離的重負。記得一個男人曾經絕望地說過:“她是付出了,可是早知如此,還不如她沒有付出過。她動不動就拿‘我當初為了你如何如何’壓我……”人啊,不要自以為是地為任何人付出,因為我們活的,只是自己的選擇,無論是為老婆犧牲了愛好,還是為老公犧牲了工作,抑或是為孩子犧牲了自己的發展,一切的一切,只要不是別人拿著刀全程脅迫你這么做的,那么在當下,就完成了平等交換。你不能以為是像錢存了銀行,他們必須在某天根據你所期望的利率還清本息。
路,是我們自己在走,沒有人能理解我們自己最真實最具體的感受,雖然心理學家可以簡單地給我們提供一些欠缺執行性的建議,但別人不可能以我們的認知力去體驗我們經歷的一切。可是,有誰天生就知道我們想要的一切,并按要求給我們一切?沒有!終極的被愛需求,只能由自己去滿足。這個世界上,只有唯一的一個應該,你應該自己愛自己,并且因為要愛自己,所以,要去提升愛的能力,你若給不起自己想要的愛,就會受苦。
不要糾纏于過去,不要對未來充滿不合理的期待,否則,就是累了別人苦了自己。
真正的幸福是你有能力終止相互傷害
很多事情,總是知易行難。我們要把心智模式切換為強者模式,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強大的本能慣性。在新的心智模式建立之前,我們只能慢慢地,一件事一件事地去建立新的認知。
主動終止傷害的強者模式所遇到的第一個障礙是不甘心和憑什么。
因為自己付出了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我們會不甘心,然后報復。因為自己被傷害了,我們要斗一口氣,所以一定要回以傷害,這樣我們的內心才會平衡。為了這種內心的平衡,我們甚至愿意付出比當初的傷害嚴重無數倍的代價,直到某天后悔莫及,我們才會去反省,那時或賭或斗的一時之氣,真的那么重要嗎?
如果我們從漢字字形來看,賭,即是以財物做注,去博一個輸贏。斗本是量器,后來引申為戰斗,是因為一斗之器量,實在狹小,所以才那么不包容,不寬恕,一點點什么都要一爭到底啊。因為生命的認可本能,使得我們很容易覺得自己是正確的,因而強迫他人接受自己的觀點,于是產生了看起來很不可理喻的賭氣和斗氣。
據說,上海有一名男子,從虹橋區千里堤打“板兒的”到佳園里,在上車前和司機談好了價錢,下車后,這名男子卻少給了“板兒爺”一元錢,嘴里還念叨著:“這點兒道也就值這么多錢。”“板兒爺”心中惱火,接過那錢后撕了個粉碎,還回敬說:“打發窮鬼啊,沒錢還坐車。”這一句話把乘客激怒了。為了證明自己是“大款”,該名男子從身上掏出一張百元大鈔當著“板兒爺”的面兒撕了起來。“板兒爺”不示弱,也從包里掏出一張百元大鈔與男子對撕。
這種事大約只會發生在沒有契約精神的人當中了。兩人本來談好了價錢,雖然略高,但雙方在執行前都確定過了,契約已定。但那乘客因為自覺不值而違約。那乘客在意的,不是那一塊錢,而是心中不值的感覺。當我們對一種東西產生不值的感覺時,就會覺得自己被騙了。而正是這種被欺騙的感覺,會引發一連串的本能性自衛反擊。我們在乎的不是物質層面的損失,而是精神層面的智慧人格被侮辱和意志被操控,因此而生出種種證明自己的智慧人格并不比別人低下,意志也不會輕易被他人操控的非理性行為來。
《沉思錄》說得好:“一般情況下,很多人并不介意自己的運氣、性格和氣質等被人超越,但是,沒有人愿意在智力上被人超越,因為智力是人格之王,任何缺陷都可能因為智慧的光芒而被忽略。”是啊,智慧是人格之王。我們那么在乎自己的智慧人格,是因為智慧是我們認知世界、改變命運的唯一倚靠。無論生活多么窮困,長相多么不佳的人,都可以因為自身善于發現和應對危機的智慧而擁有屬于自己的幸福。無論生活多么富有,長得多么光彩奪目,都有可能因為欠缺最基本的處世智慧而敗光資產,過著落魄的生活。所以,如果我們發現自己被騙,首先產生的是人格被侮辱的感覺,這種傷害是所有傷害中最深的。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容易對欺騙念念不忘,有的甚至不惜以身敗名裂為代價去報復。
曾經有一個演員,因為她那僅有一點本能思考能力的腦子觀察到一個傳說中的表象:別人都是靠著潛規則上位的,只要她也潛,使勁潛,不停地潛,總有一天能讓“潛龍在淵”變成“飛龍在天”,再不濟也能“見龍在田”,傍上個對自己有利的大人物。所以她不斷地在制片、導演和編劇中游走,只希望有朝一日潛到位,可以名利雙收。結果讓她崩潰的是,那些潛她的男人只完成了單方面的口頭契約,卻沒有兌現承諾。
她沒有搞明白一點,人家成功的原因是因為更合乎制片商的利益訴求,或人家本來就合乎角色需要,或人家能帶來更直接的投資價值。
女人有一個嬌好的容貌,總是討喜的。但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基因。一如她那樣容貌平常的女子,在這樣一個視覺系的行業里,并沒有任何優勢。如果自尊、聰明,知道別人要什么,自己能給什么,或許可以平心靜氣,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做一個實力派的演員也未可知。但她偏不明白,非要心浮氣躁,總想著一夜成名,一次又一次地委身于人,肆意踐踏自己作為女人的尊嚴。當一個女人自輕自賤如此,誰還會認真對待他對你的承諾。她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連回頭的想法都不曾在腦海中閃現。見達不到目的,她崩潰了,變得歇斯底里。她把她的那些經歷公諸俗世。可惜,她沒有傷害到別人,反倒讓自己更加聲名狼藉,她亦不只是可悲而是可恨了。她的人生境遇是不難預見的,想在演藝路上發展下去,難;想從良嫁人,難。唯一的出路是:放下曾經如此卑賤的自己,放棄不勞而獲的思想與憑借所謂的捷徑成名等非正當思維,從此勤勤懇懇地努力從低處做起,也許還有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錯,錯在把孤立、片面的表象,當成需要一連串必然因素才能產生的結果的唯一因素。她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既無道德支持又無法律約束的潛規則上,而當她的期望一再落空,人格一再被踐踏后,心中傷痕累累的她不是反省自我,而是選擇了報復。“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只是偶爾的傷害,或許問題不是來源于自己,但一連串傷害襲來時,我們就一定要去反思我們的性格、思維和內心,而不是去實施報復,來讓別人知道他們對我們傷得有多狠。
這個演員,是一個欠缺最基本生活智慧的典型,她的瘋狂反撲,唯一能證明的是她有多么缺乏力量,多么容易受傷。傷得有多深,才糾纏得有多執著。那些沒完沒了地糾纏過去的人,都是因為,他們傷得太深,為追求所謂的公正,實施所謂的報復,成了他們作為弱者無能為力的反撲。
或許,還有人知道那個怒沉百寶箱的杜十娘,為了報復李甲的負心,她選擇了死亡,以讓那個負心人內疚一輩子。她唯一能依恃的傷害力,是讓施害方的良心有愧(我死,你會難過很久甚至一生),這是一種最絕望、最無能為力的報復。而有的人則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讓你爽。今天你在同事面前說我長得丑,明天我就和我的朋友們說你哪兒哪兒有多可笑的缺陷。這也只是受傷后的報復。如果你雖傷害過我,但我依然擁有幸福的能力。我的幸福,因為你的存在,變得更加珍貴。這才是對施害者最好的“報復”。
雖然我自覺在前面已經很清楚地講明白了以德報怨的邏輯,但我還是想在這兒提及一個令我景仰的人——一個很了不起的,有能力自動終止傷害并且形成她獨特人格魅力的智慧女性。她從一個小小的化妝品銷售員,到美容業專線產品大腕,有著價值數十億資產的公司與工廠,產品暢銷全國,其人生不可謂不成功,其經歷不可謂不傳奇。為了避免廣告嫌疑,我稱她為F女士吧。
F女士是我那可愛的脾氣不太好的妹妹的前BOSS,漂亮自然是不必說的,像我這么挑剔的人見著那樣一個優雅精致的女性,都驚為天人(絕非一幫小花旦的膚淺之美能比)。因為嫁了一個有錢人,她有闊太太的條件,卻沒有做闊太太的心——若是她安于普通的闊太太生活,她是可以擁有富足且快樂的一生的。但她不想只做一個誰的誰,若用范冰冰的話說,就是“嫁什么豪門,我就是豪門”。她有自己的事業目標,放棄了享受豪門夫人的舒適,選擇了自己出來打拼。
可惜,丈夫需要的是一個安于家庭生活的妻子,只要她照顧好公婆,打理好孩子。他不希望她拋頭露面,因為,她想要的一切物質上的東西,他都可以提供。但是,F女士要的,不是物質上的享受。她的出身雖然不是豪門,但也是書香世家。有著一個哲學家式的父親和一個文學家式的母親。生活雖然曾經很清苦,卻沒有對物質的執念,因為打小起,哲學家父親就告訴她,所謂的世界,只是物質的不斷化合,她只是恰好在此時,以他的女兒的方式存在。文學家母親告訴她,人活一世,如果都不曾為自己的意愿而堅持過,等于白活。她的“奇葩”母親支持她叛逆,她的“奇葩”父親覺得她怎么著都好,只要自己愿意接受自己選擇的結果。
她是自由的,沒有任何來自原生家庭的障礙,她也是有底氣的,因為她知道,自己只需要對自己負責。所以,在孩子滿周歲后,她選擇了重新工作——做一家化妝品公司的銷售員,那點工資,可能還不及她身上一件衣服的錢。因為她的不肯為家庭安分守己,丈夫有了怨言,后來,他竟然出軌了,甚至把第三者帶給她看,但她沒有放棄。由于努力,由于過人的能力,她很快成了大區經理。由于自己是從第一線闖過來的,她尤其知道女性最關注哪方面的問題,所以她開始自己做一些產品的代理,慢慢地積累起了一批龐大的客源和關系網。再后來,覺得代加工的產品,沒有自主研發的那樣更合乎市場需要,她又決定投資開化妝品工廠——除了早期的生活費,她沒有用過有錢的老公一分錢。
我不知道作為一個女子面對老公的背叛,被迫與第三者同時面對自己老公的不堪得有多痛苦。我只知道,在面對被傷害時,她沒有責備,沒有抱怨,也沒有選擇離婚。我妹妹說,你知道嗎,如果F總和她老公一起,她一定是溫順的。無論他有多兇,無論F總老公是不是帶著他的情人,她對他,永遠都那么溫柔。她甚至還當著他情人的面,給他系松了的鞋帶……
起初我是很困惑的,老公那樣待她,她應該離婚才是。她又不靠他活著,最好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以她的光彩照人,背后不知道有多少追求者,F總何故如此委曲求全?也許是機緣巧合吧,有一陣我想逃離出版業,恰好妹妹希望照顧我,讓我到廣州去,她幫我找工作,安排生活,于是便去了。因為一個特殊的慶典活動,我見到了這位F總。雖然已經不再青春,但確實是一位溫婉如玉的精致佳人。
也許因為與會者絕大部分是女性,F總特別提到了自己的那段傷痛,面對公婆的不理解和老公的背叛,她也曾痛不欲生。當她從別人的角度去看自己所承受的一切時,當她發現一個人進行自主選擇必然會遇上的問題時,她雖然痛苦,但很快就明白,那些怨與難,都只是因為,傷害她的人覺得先受了她的傷害。她不想糾纏在這些傷害里,所以,她在面對種種責難與報復時,沒有選擇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她說,如果先生真的要離婚與情人結連理,她也會送上祝福,因為,自己給不了先生想要的幸福,唯一可以為自己最愛的人做的是給他尋找幸福的自由。她說這天,是她最愛的老公的生日,但是她卻沒法陪他過,因為可能已經有人在為他慶祝,不需要她的祝福。她說的時候,在哭。
她并不是以此來告訴那些女性代理商,要留住容顏可以用F系產品,她只是想說,任何時候,最幸福的事,不是可以沒有痛苦地享受什么,而是可以忍受著一些痛苦,去接受追求自我時必須承擔的代價,然后好好地做自己。她愛老公,亦愛事業,因此做不了家庭主婦,因此可以包容他的出軌,接納他可以從別處找到幸福的事實。
她說了一句讓我再也不會遺忘的話:“幸福就是,你有能力終止可以預見的相互傷害。我是一個婚姻失敗者,但我覺得,我沒有不幸福。我給不了我愛的人想要的,我就得接受他可以在別人的懷里快樂的事實。”無論這段話是演說,還是真實情況,我都相信,這樣一個女性是智慧的。無論她之后會如何,都不可以抹殺她作為中國化妝品公司少有的成功大腕之一的事實。她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賢妻,也沒有多少時間給孩子,但是我相信,她是幸福的,因為她選擇了自己想選擇的,并且愿意承擔選擇的后果。
很久以后,我聽說,他和她離婚了,和那個年輕漂亮的小情人在一起,但是沒有多久,他就因受不了小情人的思維方法和生活習慣而與之分手了。經過了這樣的折騰,他才明白,能讓兩人繼續走下去的是相互尊重,而不是讓一個人成為另一個人的全部精神世界。F總或許不是一個好家庭主婦,但卻是一個好老婆。沒多久,兩人又復婚了,他不僅不再干涉她,甚至考慮要給她的公司投資。從此,婦唱夫隨,感情竟然比沒有裂痕以前還好。
幸福就是擁有終止傷害進行下去的能力,當傷害出其不意地到來時,我們可以坦然接受,從容面對;幸福就是,因為傷害的到來,而發現自己擁有的多么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