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書院比試初賽的公平起見，大家決定以抽簽方式決定對決。

爭鳴臺下，是熙熙攘攘的南御學子，俱是今年參加書院比試初賽的學子，幾個督查使正維持抽簽秩序，林月笙來得稍遲，一眼便看到了被李賢德等人簇擁在中間的秦昭斂。

“這書院比試，真是什么人都可以參加了。”李賢德感嘆道，眼角卻挑釁的斜著林月笙，看似隨意，聲音卻清晰的傳入周圍人耳中：“不過嘛，這初賽就肯定得刷下去，要不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南御就只有這樣的人了呢。”

林月笙微掀了掀眼皮，懶得搭理，與之擦肩而過時，林月笙感覺秦昭斂的手微動，她頓了頓，隨即繼續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晏秋若有所聞，抬手沖她揮了揮，秀致的眉目清雋：“林兄，在這，在這！”林月笙走過去，見到柳長清也在，幾人互相見禮之后，臺上陸院首已至，大家不自覺都停止了討論，陸院首一身灰色常襟，上繡翻飛白鶴，渾身透著一股書院高雅氣息，然而眉目間卻淡淡透著一抹清冽。

一番簡短的概括了對諸位參賽學子的鼓勵和希冀后，便開始了抽簽。

第一個抽簽的人總是戰戰兢兢，待抽完簽后便不知是喜是憂的離開了。文試和武試的人是分開抽，叫到林璃上去抽時，林月笙正一臉深沉的走神，陸院首叫了兩遍，林月笙才反應過來叫的自己，因此上去抽簽的時候，院首的臉都是黑的。

抽到的是第七號，劉存己。

林月笙走到爭鳴臺抽簽場外，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直到晏秋出來，道：“劉存己，是靈文院甲字班數一數二的才子，對上他，林兄你就……”想了想，委婉道：“盡力而為吧。”

為了節省時間，書院將文試武試同時進行，文試則是出一道題，所有學子紙上答卷，由大儒等人判定優劣。武試則是以輸贏定優劣，點到為止，下場倒下即輸。

文試開場時，林月笙碰見了柳長清和晏秋，兩人沒有其他比賽學子的半點緊張，談著跟比賽毫不相關的古今話題，引經據典，可謂是好不歡暢。幾人打了招呼，又有一人衣角颯颯而來，其人身形高挑，渾身透著書卷氣，柳長清見禮道：“劉兄。”

晏秋便沖林月笙示意，這位就是劉存己。

林月笙了然，對上他的目光，他的笑意微淡，但也禮數周全的一揖到底。

限定兩個時辰之內答完的文試，開場一個時辰不到，林月笙便交了卷，場下立即傳來嗤笑，林月笙充耳不聞出了場，沒走多遠便聽見了一陣歡呼聲。

那里正是武試的校場。

林月笙走過去看，校場上刀光劍影，場下便議論紛紛。

“林璃！”一道聲音從場上炸開，大家紛紛望著聲源，四公主朝林月笙奔來：“你今天不是文試嗎？怎么這么早就出來了？”

有時候，林月笙挺佩服四公主這嘩眾取寵的本事，周邊有人輕笑：“他早出來晚出來，結果不都一樣嗎？”

有人接過話茬兒：“對上劉存己，靈文院十有八九都要掂量幾分，何況是這位仁兄！嘿！”

“八成就是知道初賽無望，才懶得受那份罪吧，估計是交白卷出來的。”

“他初賽無望，難道不是已定的事實嗎？”

聽那些人越討論越過分，四公主忍不住喝道：“夠了，你們這些人！”

雖然公主也分三六九等，但畢竟是一位公主，怎么也得給些面子。眾人賠禮一拜，便紛紛作鳥獸散去人群中看比賽了。

林月笙亦被四公主拉扯著擠入人群，武試分為四個賽場同時進行，四公主介紹道：“你別說，這神武院還真有幾個大俠風范的人物，打起架來那叫一個帥！現在這場打的剛好是秦昭斂對仗神武院莫蔚，你要不要看看？”

其實在四公主說話間，林月笙便一眼看見了臺上的秦昭斂。

兵器是場上備的，也可自帶兵器，但自帶的兵器必須接受嚴格的檢查才能帶上場，如果發現攜帶有內設機關的兵器上場，則會取消比賽資格。

這次比賽，莫巍帶的是雙碩大的鐵錘，他的臉生的白凈斯文，拿的武器卻與他的長相恰恰相反，他甫一上場，就傳來不少驚呼聲：“竟然是軒轅破天錘！”

“什么？那不是我們南樂四大武將之家——莫兵來善用的武器嗎？他難不成是莫兵來之子？”

南樂四大武將之家，是如今就任太尉一職的高家，駐守東土戰無不勝的衛家，用兵如神的顧家，以及這個戰場上勢如破竹的莫家。

提到這個莫兵來，那可是南樂赫赫有名的戰神，衛家為主帥，莫家和顧家則是衛家的左右手，顧家主用兵之計謀，莫家則沖鋒上陣，這個莫兵來常年一副霹靂雙錘，但凡上了戰場，必定使敵軍大傷兵力，聞風而逃，是他國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的人物之一。

“真的嗎？那這個莫巍以前怎么沒怎么聽過？”

“咳，你不知道，這個莫巍是跟那個肖逆一塊兒的，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主，我們神武院的課十節他來了還不到三次！教頭也不管他！”

這話一出，大家都知道意味著什么，南御書院夫子教頭有潛在的三不管，紈绔子弟、背景又麻煩的人不管，以秦昭斂為首例。

皇家直系血脈不管，比如各位公主。

書院來去自由、時常不得不三天兩頭曠課的人，這類人一般身肩要職，是被朝廷委以其他重任才來書院。

以上三種人物，只要不觸犯院規，不以嘩眾取寵煽動學子，夫子教頭們都是表面管管，實際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秦昭斂則是什么也沒帶，估計是準備用場上兵器，二人上臺，一人龍章鳳姿，散漫的有些囂張，以混世魔王出名。一人眉清目秀，神武院籍籍無名，態度卻不卑不亢，拿在身側的兩個大鐵錘比他還醒目，以至于總讓人擔心等會他會把鐵錘掄到他自己。

二人相互抱拳，然后各站一方。

“兄弟，依你所見，這場比賽誰會贏？”

那人搖頭：“原本我是篤定秦昭斂會贏，畢竟自他進入神武院以來，樣樣都十分出類拔萃，功夫更是與我等一騎絕塵，但如今這個莫巍竟是莫家人，這可就是難說了，畢竟有的人是雷聲大，雨點小，真正的強者，可不會到處賣弄自己實力！”

“可不是，這個秦昭斂一來神武院就太囂張了，鋒芒盡露，也是時候讓他吃癟了，哈哈哈！”

鼓聲一響，負責這個賽場的執事立在臺下，臺上二人蓄勢而動，形跡迅速，仿若幻影，莫巍看著斯文，然而揮起碩大的破天錘來卻沒有絲毫吃力，秦昭斂手中的劍壓不住重錘，立即一踢旁邊架子上的兵器，長槍就勢飛起，秦昭斂一躍而起握住長槍便是朝莫巍一刺！

莫巍立即雙錘格擋，蹬地越起，朝秦昭斂錘去，那破天錘以玄鐵鑄造，若是錘到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身上去，必定非死也是重傷！秦昭斂立即橫腿掃他下盤，旋即身子向后一懸，那雙錘還沒砸到眼前，他的長槍已戳到他的腹部，莫巍一頓，隨即倒退數步，換攻為守，秦昭斂后躍至搭臺的另一邊，即便隔了數十丈遠，兩人目光相接，也沒有絲毫松懈。

臺上一招，只在臺下觀眾的眨眼之間，看眾們不由自主也跟著屏息凝神，絲毫不錯過臺上的一招一試！

也有看著臺上忍不住討論的武癡：“這破天錘勁頭大，若非力大無窮之人，還真不敢試。”

“這一場要是我對戰莫巍，勝算怕只有三成。”

“就剛剛，莫巍一錘下去，若是我肯定先退為守，可不敢硬戰，可秦昭斂膽子大，身手也更快，莫巍拿著破天錘已是比我的劍還快，可照剛剛那一回合看，這若不是比賽，莫巍八成得被秦昭斂一槍穿腹！”

“莫巍如果不是用的破天錘，未必不能快過秦昭斂。”

“這你可就錯了。”一道聲音清朗的聲音插入激烈的討論，與他們的對話顯得十分篤定，卻是一臉含笑的薛忱：“莫巍若是不用的破天錘，他就不能和秦昭斂打到現在。”

大家聽的一怔，有人問：“那照你這樣說，秦昭斂能贏？”

“能。”薛忱道。

而臺上，秦昭斂與莫巍已是第三十六回合，這一次，莫巍一錘將臺上砸了個大坑，秦昭斂凌空躍起，翻至他身后長槍直指他后頸，只稍一毫便可刺入，此一幕，誰勝誰負，已分明。

莫巍大汗淋漓，沖秦昭斂抱拳，笑：“好久不曾這樣痛快打一場，待有空再找秦兄你切磋！”

秦昭斂揮了揮手，依舊懶懶的模樣。

方才討論的學子們都忍不住鼓掌，看向薛忱：“果然被薛兄說中了！”

其中一學子看不慣薛忱氣定神閑的模樣：“薛兄如此慧眼，不知是第幾場比試啊？也讓我等一觀風采！”

“文試第一場，可惜已經過了。”薛忱微笑道。

那學子頓時瞪大眼，不僅是他，其他學子亦是看怪物似的瞪著薛忱身上的神武院紅衣院服：“你一個神武院上乘武者，竟跑去報文試？”

“報名時夫子未曾說不可。”

那些學子表情簡直一言難盡，剛剛問話的學子露出鄙夷之色：“棄武考文，丟人！真是丟我們神武院的臉！”

“就是，你入神武院作甚，跟那些捻詞作詩的酸儒生一個院去！”

那些學子一個個逞了口頭之風，便散了去，薛忱卻絲毫沒有怒容，林月笙隔的不遠，自然也發現了這邊的事，心道這薛忱倒是風度不錯，誰知薛忱一眼也瞧見了她，微微點頭一笑。

比賽結果，第二日便公布下來。

自兩院中間的爭鳴臺上，玉軸朱卷上寫著進入晉級賽學子的名字。有人興奮有人失望，林月笙沒有擠去湊這份熱鬧，坐在習室看書，倒是四公主跑過來興奮跟她講：“你進入晉級賽啦！”

林月笙尚沒什么反應，她自己倒是樂的不行：“我就說你一定可以的！平時看著一聲不吭，竟然將我們靈文院甲班的大才子都比下去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扮豬吃虎吧？”

四公主這番話沒有刻意壓低，同在習室的幾個靈文院學子大驚：“什么！劉存己竟然輸給了他！”

“公主看錯了吧，怎么可能，這個傻子……”

四公主翻了個白眼：“你是說本公主眼睛有毛病嗎？”

“不敢不敢，只是、只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除非、除非劉存己交白卷！”

“對對對，一定是這樣，劉兄可能一時后悔參加這場文試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笑談聲，踏入進來的卻是柳長清，一見林月笙便拱手道：“恭喜林兄進入晉級賽！”

他身后亦跟著晏秋和劉存己，有學子立即湊過去，道：“劉兄，你這是故意承讓他的吧？”

這話一出，室里一靜，柳長清和晏秋皺眉，不贊同的看那學子，那學子尚不自知，道：“他一個傻子，成日不務學業被夫子趕出去，怎么可能贏得了你？你是否……”

“閣下這話別再說了。”劉存己冷然打斷：“我劉存己光明磊落，輸了便是輸了，才不如人，不需要任何人為我找借口！”

那學子笑容一僵。

劉存己已不看他，沖林月笙一揖道：“林兄的文試卷子我已看了，我心服口服。”

林月笙回以一禮。

晏秋笑道：“沒想到啊林兄，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幾人談了一會兒，林月笙便問起肖逆之名，柳長清笑道：“肖兄武藝過人，這次亦是進入晉級賽了。”

林月笙心里一沉，肖逆進入晉級賽了？那日她看完秦昭斂比試，二公主那已經散場，如今若是進入晉級賽，保不準下次比賽，二公主會不會大庭廣眾之下變化？

同日，靈文院蕭以坤房內，蕭以乾看著茶盞若有所思，蕭以坤來回踱步：“那日秦昭斂比賽我看了，莫巍乃戰神莫兵來之子，與秦昭斂對仗三十六回合，極為吃力，而秦昭斂素來大膽，那幾場我看他沒用盡全力。”

“哥，若是我對上他，一定會輸的！這樣，我們的計劃就……”

“別急。那事，我已經在安排了，現在，萬事俱備，只欠個送信人。”蕭以乾沉思：“誰合適呢？”

門外，有人敲了敲門，屋內二人俱是一怔，屋外身影纖細，蕭以乾開門，先是掃了眼外面，見四下無人，恭敬的邀其進屋。

進來的人沒坐，知道蕭以乾煩惱什么，笑咯咯道：“秦昭斂自入神武院來，樹敵不少，靈文院不就有一位，同他水火不容的嗎？”

蕭以乾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