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折卿！”阿漾立刻一劍將那黑衣人斃命，隨即將蘇折卿扶上馬車，將怔住的林月笙丟進車廂：“我趕車，你別讓他壓到傷口！”

馬車被少年驅的一路疾行，山間的路坑坑洼洼，車輪滾過車廂晃蕩的厲害，比平地要慢上許多，更別提身后還不知有多少黑衣人追來，少年的心情十分焦躁。

蘇折卿掀開車簾：“阿漾，棄車。”

阿漾眉頭一緊：“可是你身上的傷.......”

蘇折卿的目光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我沒事，擺脫他們要緊。”

馬車依舊一路疾行而去，隨之后面跟著幾個騎快馬的黑衣人，待那些黑衣人走后，少年扶著蘇折卿，林月笙在后面跟著，夜里的山間風格外的大，寒風灌入衣領，林月笙打了個寒顫，好在沒走多久，阿漾便尋到了個山洞，確定了周圍沒什么危險后，阿漾將蘇折卿小心的扶在地上坐好。

“我去尋些枯枝，你看著先生！”少年說罷拎起林月笙衣領惡狠狠道：“他要是有事，你就完了！”

林月笙只覺得手腳冰涼，蘇折卿傷在背上，可山洞里黑乎乎的她看不清蘇折卿的傷勢，只得小心翼翼的扶著蘇折卿，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聽那小子嚇唬人，我沒事。”黑暗里響起蘇折卿若無其事的聲音，可這聲音卻染了疲憊和虛弱。

林月笙沉默，她知道阿漾在嚇她，就沖阿漾那神情，若是蘇折卿出事了，她肯定會很慘！可是，如果事情可以重來，她寧愿受傷的那個人是自己，也好過此刻仿佛被火燒灼的心情。

她從小就是林家的恥辱，被人說傻子也好，唾棄也罷，她以為這世上除了娘親，已經沒有誰會為了她而豁出生命，可蘇折卿卻告訴她，她不是傻子，她還有另一片更好的人生。

這樣的人就在剛剛，在她危及性命時奮不顧身的救了她，自己受了傷，還要安慰她。

這種被人保護、被人珍視的感覺令林月笙很陌生，此刻更是心里沉悶的想大哭一場，可她卻也知道，最沒資格哭的人就是她！于是她任由眼淚掉落，卻咬唇不發一聲。

“錯不在你，是他們早有埋伏。”蘇折卿慢聲道：“哪家客棧大晚上打烊了，還會站在客棧之外?阿漾男扮女裝毫無掩飾，他卻一點兒也不奇怪，也不害怕？還敢主動提出備飯菜？我和阿漾都知道那小二有問題，同意讓小二備下飯菜，就為了是給阿漾聯系屬下時間。”

林月笙思及飯桌上的一幕：“那些飯菜都下了藥，只有先生給的窩頭沒有，”她聲音低下去：“可是先生自己都沒吃。”

“無妨，我不餓。”蘇折卿動了動，示意林月笙扶他靠山壁坐，靠著山壁，蘇折卿喘了口氣，阿漾很快便回來了，手上抱著干柴，拿出火折子引火。許是因為天氣冷，幾次都沒引燃，林月笙沉默的接過火折子，一下就引燃了火，柴火燒了起來，給冷寂的山洞帶來了光亮，也添了幾分暖意。

阿漾黝黑的目光倒映著搖曳的火光，沉沉的看著林月笙，林月笙抬臉，默默回視他，阿漾眼底不知透著什么情緒，面無表情的轉身出去，拖了一大截枯樹枝擋在洞口，確定山洞里的光亮不會引起外面注意后，才在蘇折卿身邊坐下：“我看看先生的傷。”

蘇折卿拗不過少年，便隨他去看了。傷口在背上，此時背后的衣衫全被鮮血浸透，昏暗的光線里傷口看不真切。少年瞪了眼眼巴巴看著的林月笙：“你轉過去！”

林月笙只得訥訥的背過身去，耳邊便是悉悉索索的脫衣服聲，少年掏出腰間的小瓶子：“走的急，只有止血的藥了。”

蘇折卿沒說話，阿漾也不等他說話，將藥灑在傷口上，蘇折卿氣息有些不穩，卻沒發出聲音來，傷口的血暫時止住了，卻還需要什么來包扎傷口，少年擰眉，他的衣衫沾了血，不干凈，而一邊的林月笙似注意到少年的為難，立即脫了外衫，又脫了中衣......

少年額頭青筋跳起，怒喝：“你干什么！”

林月笙怯怯的看少年，隨即將中衣遞過去，囁囁道：“這個撕成條，給先生包扎。”

阿漾的目光自她誠懇的小臉上，落到她手上白凈的中衣。蘇折卿似被什么嗆到咳了起來，少年立即道：“不需要！你給我穿回去！你要再偷看信不信我揍你！”

林月笙悻悻道：“我也關心蘇先生啊。”可看見少年的臉色，又趕緊轉過身去將衣服穿回去，少年褪了外衣，將自己的中衣撕下幾條布來，給蘇折卿包扎。

待打理好蘇折卿傷，林月笙已經睡著了。

第二日，昨日尊阿漾一聲的裴琰已經趕來了，看了蘇折卿受了傷亦是嚇了一跳，擔憂之色不比阿漾少：“再不遠就到云墨城了，這會我們走水路，到了云墨城尋一處醫館，也適合先生養傷。”

阿漾垂眸，微微頷首。

云墨城氣候溫暖，常見煙雨蒙蒙，此時二月春風吹入云墨城，離城十里都能聞見一股花的芬芳。云墨又是南樂有名的書香之城，南樂第一學府南御書院便是建于此處，多少才子武夫便是從這踏上了朝圣的青云路，因此，時常有文人貴族聞風而來。

許是受周遭文人的熏陶，這段時日，蘇折卿趁著養傷的功夫，給她講《大學》，她素來覺得這些四書五經枯燥乏味，即便是素來喜歡聽蘇折卿講故事，一講起這些四書五經來，還是添了乏味，好在蘇折卿不像她娘那般無趣，要求她正襟危坐，時刻盯著自己，講了一段后，要她寫自己的見解，她寫完，趁蘇折卿在看自己的文章，便一心二用，就著桌上的竹筆和紙硯畫起來。

她鮮少寫字，字跡歪歪扭扭，蘇折卿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她這寫的是什么。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畫，叫到：“先生!”

蘇折卿轉眼，便看她拿著畫笑瞇瞇道：“你看，先生！”

只見畫面上是一個少年，只是臉上五官咋一看十分扭曲，多看兩眼就覺得這少年仿佛怒氣沖天。

蘇折卿摸了摸下巴：“你又畫了阿漾啊？”看見林月笙一臉期待的目光，蘇折卿斟酌道：“嗯，比上次畫的好看多了。”起碼這看著是人。

“我也覺得！”林月笙十分開心。

阿漾最近喜歡斜倚在樹枝上扮深沉，見林月笙來了，也只是居高臨下瞥了一眼，懶得理睬的模樣。

林月笙不懂，這二月天春寒料峭的，站在樹枝除了寒風吹得更起勁，還有什么可看的？侯在樹下的裴琰一看見林月笙便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聽完林月笙的疑惑，更是忍不住笑的肩膀顫抖：“對對對！林小姐你說的十分有道理！”說完眼尖瞟見林月笙手里的畫，不由好奇：“小姐手里拿的這是？”

“哦，這是我畫的阿漾！”林月笙不覺得哪里不對，大大方方將畫給裴琰看，裴琰指著畫，萬分艱難之下才沒笑出聲：“你說這畫上兇神惡煞的妖怪是公子？”

林月笙不高興：“什么妖怪？難道我畫的不好嗎？”

“好！好......哈哈哈哈——”裴琰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一邊大笑：“把公子發怒的樣子畫了個十成十！”

樹上的少年更是忍無可忍的躍下來，奪過林月笙的畫，精致的臉上滿是兇惡：“你敢說你畫的是我，信不信我揍你？”

“阿漾，你不要這樣嘛，生氣很難看的。”

阿漾怒：“閉嘴！呆子！”

林月笙揉了揉被吼的有些發麻的耳朵：“好嘛好嘛，我下次給你畫好看點就是了。”

阿漾捏起拳頭，林月笙立即抱頭逃跑：“蘇先生！救命！阿漾欺負小姑娘啦！”

阿漾扶額：“你個呆子！”

看見曾經的混世魔王也有吃癟的一天，裴琰在一邊看戲笑的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