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來川蜀，先不找我，竟然先找他？”秦楚一見到來的二人，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二人互相行了個禮，當真是一對璧人，倒顯得自己有些多余。

“你又不在家中，我自然是先找到他咯。”林依拉著葉溪坐下，秦楚方坐下。

“總的來說還是林姑娘眼里心里只有他，大街上都能找到他，若是我，我站在你家門口，你都不見得請我進去坐一坐。”秦楚調侃道。

“秦兄夸張了。”林依說的十分敷衍。

這二人好像完全沒有把葉溪這個當事人放在眼里。

“秦大叔，回家不？”葉溪奪過了秦楚手中的茶盞。

秦楚挑了挑眉，強忍心中的怒意，望向葉溪：“你若是想回去便一個人回去，廟會還要不要逛了？”

“要。”葉溪不假思索。

“呃，廟會逛完都子時了吧？會不會太晚。”林依望著葉溪若有所思，便順勢把他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誒，不會太晚，明天可以晚點起的嘛。林姑娘，我保護你啊。”葉溪見自己的面具被搶了，便順勢要奪回來，“還給我吧，旁的姑娘見了我的美色，會對我圖謀不軌的。”

“我林依的人，誰敢覬覦。”林依挑眉，順手便把那面具扔出了窗戶。

“誒誒誒，你叫她林姑娘，叫我秦大叔？”秦楚驀地起身伸出手指指著林依，一臉不可思議。

“怎得？有意見？”林依挑眉，也起身拍一下桌子示威。

“不敢不敢。”秦楚又訕訕地坐下了，林依從曾經的小魔女，到如今叱咤風云的林家主，惹不起，惹不起。

“誰是你的人了？不害臊。”葉溪被林依這番話說的耳根紅到耳垂。卻還是不忘辯駁。

“那你是誰的人？”林依望著他，見他還是如十余年前一般容易害羞，忍不住調笑。

“我，我自然是我自己的人啊。”葉溪支支吾吾地說著。

秦楚覺得在他們跟前，自己倒顯得多余，便答道：“你們去逛吧，我就不去了。”

林依甚是喜歡這種感覺，一把拽起葉溪，沖秦楚笑道：“秦家主，您先回去吧，我和他逛廟會去咯。”夜間華燈初上，在姑蘇廟宇是很少有夜間還這般熱鬧的，一般廟會也是在白天，廟宇門口或者院內會賣一些香燭，荷包之類的東西。

“你說向這些神佛許愿，真的會應驗嗎？”林依買了些香燭，望著星辰喃喃道。

葉溪眨了眨眼，繼而莞爾一笑：“既然有妖魔鬼怪，為何沒有神佛呢？你們自詡為修仙之人，不過也就是高于凡人尋仙問道罷了。不知道的東西，不予置評。既不能說存在，也不能否認它的存在。”

林依也跟著笑了，星河萬里，也不及眼前人。

“你求神，是因為你信神；神沒有幫你，是因為神相信你。你說呢？”葉溪見她癡愣愣的模樣，總忍不住揚起一抹微笑。

“那我信你，你會幫我嗎？”林依突然跳出來這么一句話。

“走了咯。林氏家主哪里有什么事情還需要我幫忙的。”葉溪表情不明，徑直地往寺院中走去，仿佛在逃避著什么。

林依見狀，也跟了上來。若真有神靈庇佑這世間，信女惟愿身側之人一世長安，一世歡欣，不為世俗所累，不為大義所困，林依在心中默念。

葉溪對這些東西根本不感興趣，事后便一股腦地帶著林依往寺廟的后山去了。還順手在寺廟的池塘里撈了幾條魚。

“葉溪，這池子里的魚都是善男信女放生積的功德，你這樣做不好吧？”林依像是做賊一般，在岸邊看著池塘葉溪挽起褲腿捉魚的模樣。

“說是積功德，我覺得是這寺廟里的和尚自己想吃肉，便找個由頭，不用花錢，自己偷吃。”葉溪說的振振有詞，頗有道理。

林依不禁扶額，只能縱著他，不一會兒，自己也下水摸魚了。

“林姑娘想必以前也摸過不少魚吧。”葉溪忍不住看向林依感慨道。

“那是自然，不像你，哪里是摸魚，就是玩水罷了。”林依忍不住嘲笑，自己以前好歹也是縱橫江湖的小魔女好不，只是后來被這家主的身份拘著了，摸魚抓蝦，偷棗摸瓜的事情干的多了，到后來只要誰家的瓜果丟了，便找上自家兄長索賠，姑蘇向來民風淳樸，夜不閉戶也是正常的，只是要防著我這個林大小姐，倒是葉溪，這些事情肯定不曾干過。

葉溪抓了半天才抓了一條小魚，表現得十分喜悅：“我們把它吃了吧。”

“好啊。你把它殺了魚鱗刮了洗一洗，我們去后山找點木頭把它烤了。”林依挑眉，把自己手中的一條也交給了葉溪，當然，林依手中的那條魚已經被她敲暈了。

“勞煩林家主把雀靈借我一下。”葉溪兩只手各拿著一條魚，顯得甚是傻氣。

“用來作甚？”

“自然是殺魚啊。”

“用雀靈殺魚?”林依一臉不可思議。

“這里又沒有利器，不然用手？”葉溪翻了個白眼，表示無語。

林依還是無比痛心地把自己的雀靈交了出去，這可是一品靈器啊，不是殺魚刀。

最可怖的是事后，葉溪還來了句：“你這劍用來殺魚真不錯，很鋒利，就是有點大，拿著不稱手。”

“小心點，把山點著了你就完了。”林依碎碎念，最后實在忍不住，“我自己來添火。”

二人玩的盡興了便也回去了，林依這些年以來，向來都是亥時便睡的，很少折騰到這個時候。可現如今，卻是怎么都睡不著的。

“還沒睡啊？”秦楚見在屋頂上發呆的林依道。

“你不也是？”林依笑了笑，目光望去，正好到葉溪所在的房間：“以前，他便是這樣喜歡呆在屋頂上，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房頂上有什么好待的，只是喜歡同他說說話罷了，如今卻知道了，夜晚，這樣躺在這里，望著滿天繁星，在靜謐的夜空下，可以思索很多問題，很多事情，那時候的他，腦子里一定裝滿了許多心事吧。不過今天好像月亮和人間燈火都太明亮了，竟把這萬里星辰的光芒都掩蓋住了。”還未說完，林依便躺了下去。

秦楚也跟著坐下：“所以說啊，這星河萬里，卻不及人間煙火。俗世一樣，人也一樣。看得到它壞的一面，也不要忘了它好的一面。七情六欲的才是人。任何人都無法避免的，只看是哪種情欲在心中占的比重大。”

“哦？很少看秦公子發表這么有哲理的感慨嘛。”

“十八年前，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年，葉溪就像是我那時候僅有的一束光，也是他讓我走出來。對于他，我什么都可以付出，甚至是生命，但是我也有私心，我希望川蜀能回到我記憶中的那般模樣，所以那時候我選擇回到川蜀了。”秦楚不理會她的調侃，繼續說道。

是啊，每個人都有私心，我也同樣，我如今的私心便是拴住葉溪，不管他想做什么。天下大義與私心，孰輕孰重罷了，我可以舍棄自己為了所謂的大義，可我不能為了所謂的大義舍棄葉溪。林依眼眸里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夜幕中的星辰般交錯。

“秦楚。”林依輕輕地叫了聲，像清風明月，不甚分明，“那時候，我其實是有點怪你的，怪葉溪為何這般護著你，若是葉氏不護著你，他們就或許少一分世人的指責和猜疑。可是后來就想通了，世人指責誰，猜疑誰，向來不需要理由，只要他們想，那便有一千一萬個理由。我如今倒是慶幸他有你這么個朋友，若是早年，相處得久一些，我也會護著你的。因為你這個人，真的很好。”

“那就多謝林姑娘抬舉了。”秦楚忍住心中的波瀾，好像釋懷地笑了。

“我想把葉溪帶走，帶到沒人敢非議他的地方去，哪怕他永遠都記不起前塵往事，這世間的紛紛擾擾，所謂的正義公道，都與我們無關。”

“恐怕你不能，先別說葉溪愿不愿，我已經告知葉氏族人了，想必這兩天他們也會來了。葉溪是不被知道的情況下來到川蜀的，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葉溪如何，他們有權知道，也有權決定一些事情。”

“這樣啊。”林依中間停頓了許久，仿佛在做一個很大的決定一般，“那也挺好。”

那晚，他們聊了很久，才各自回房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