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飛往z國的航班。
z國也叫瀝國,因為名字太長記起來很麻煩,所以本土的人取第一個字直接念為瀝國,久而久之,異國人都以為z國就叫瀝國,而z國只能算是個代號,倒不常用。各類絕美景點,特色食物,再加上面積小本土的人都很熱情,每年都有數不清的游客前來造訪。
沈箏放下了介紹z國的雜志,抬眼見對面的女人一直盯著自己,神色古怪。不由得皺了皺眉,問道:“有什么事嗎?”抱著一大兜子零食的女人湊過來小聲說:“你是不是女的啊?”沈箏愣了下,隨即笑了笑,以從未想過的輕松語氣道:“是啊。”
大概每個人都是這樣吧,對身邊的人從不愿提起的事卻愿意隨口說給陌生的人聽,或許是因為對方對自己一無所知,又不太可能會有交集,便有了種莫名的安全感,毫無顧忌的說出了可以稱作是心事的事。
女孩的馬尾辮高高吊起,面容清秀,身后背著一大兜子零食,穿著一身jk,像是個學生。她翻了個白眼道:“我就說嘛,怎么可能有那么帥的男人。”沈箏聞言輕笑出聲,問道:“你是學生嗎?”“不是啊,我是個旅行家,不過大家都說我長得年輕,像個學生似的。”她笑了笑,遞過來一包零食,“送給你了。”
沈箏低頭笑了笑,接過零食后說了句謝謝,便聽對面傳來聲音。“你是異國人吧,我雖然也是,不過我總來這玩,都是自己一個人。要不,這次咱倆一起?”女孩拍了拍沈箏的肩,一臉凝重,“姐姐保證讓你以后還想來,哪都不想去就想來這的那種。”
“哈哈哈...”沈箏被她凝重的表情逗笑,“好啊。”
多一個人一起玩也挺好的。就是有點吵。沈箏索性閉上眼睛裝睡,不搭理這個活寶旅行家,沒一會兒又被她幾句話逗笑。
過了一段時間,真的有些困了,她閉上眼沉沉睡去。
對面的女孩看了眼手機,暗罵了句臟話,抱著零食也漸漸地觸到了夢境。
窗外的云朵仿佛觸手可及,而當被陽光照耀著時,便沒有那么明顯了,仿佛消失了一般,無論如何也找不到。
2
秋若寒幫著守衛清點貨物時,余光瞥到老爺子坐在輪椅上,進了一個有些臟亂的房間,不由得好奇問道:“那個房間...是什么地方?”守衛恭敬道:“沈箏少爺小時候犯了錯要被關在那里。”
清點完貨物時,老爺子也出來了,一改平日的面無表情,眼睛好像發著光,大笑著,一副很激動的樣子,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周圍的守衛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要是真瘋了反而好辦了。秋若寒扯了扯唇角,坐在一旁的臺階上。
打著“再清理遍貨物以防婚禮那天出什么岔子”的旗號,他一直站在沈家倉庫里搬東搬西,待四下無人便跑了出來溜進了那個極不起眼的小房間。
窗戶被破爛的木板釘死,房內的各類擺設也都臟亂不堪,黑漆漆的,但不影響他四處走動。大致觀察了一下后,秋若寒背靠墻壁,左膝彎曲立在地面上,整個人坐在了地面上,或許是因為沈箏總坐在這個位置,他腳下的這塊地總要比別的地方干凈些。沈箏小時候犯了錯被關在這里會做什么呢?會哭嗎?他想。畢竟算是和他交換了身份的小少爺,從小養尊處優過得很舒服吧,他好奇些也沒什么,還是前日沈喻說了句“沈箏小時候,不對,應該說和她相比,你簡直是太幸福了”之后才好奇起來的。
他倚著墻壁,幽幽的喊了句沈箏,頓覺邊兒上的花瓶晃了一下,倒在了桌邊,便走過去把花瓶立起,剛開始時竟沒拿起來,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它立好。回頭望向墻壁時,有些奇怪。“怎么多了些花紋?”他剛才坐的位置后面多了些繁雜的花紋,秋若寒用食指描著。
用食指描了一遍花紋后,墻壁于頃刻間一分為二,像打開的電梯門一般往兩邊退去。秋若寒手扶著桌子,瞳孔微微放大。雖然多多少少已經猜到了老爺子在干著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那位為了這事如此費心,還單獨藏了個密室。眼前是筆直的通道,一眼望不到頭,可能深藏著危險,被老人家發現后更是沒什么好結局,畢竟那位連養了二十幾年的孩子都可以隨意拋棄。
不過,就算此時出去,也難保不會被發現,甚至可能被冤枉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不可能沒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現在就抓住一個秘密,把它捏在手里,日后也方便得多。低著頭思考了幾分鐘后,秋若寒走了進去,一分為二的墻壁迅速合上,仍然只是一個黑漆漆的,臟亂不堪的很普通的房間。
門外。
老爺子扶著輪椅的把手,一雙濃眉舒展開來,輕笑道:“好孩子啊。”淺淺爽朗的笑聲于這庭院中回音悠遠,伴著墨水般的黑夜以及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倒真不知是人可怕還是鬼可怕了!
鬼只存在于故事中。
從腦海至現實,從眼前至身邊,從樹叢至房間,真正的魔鬼,淪落人間的魔鬼,如影隨形,無處不在。
3
“你想要的都已經快要到手了,你還打算做什么?”
秋若寒走了很久才發現拐角處有個房間,與房間外的黑暗不同,房間內燈火通明,未待他走進,便聽到里面傳來一句話,聲音仿佛在北方一月的雪中浸染一般,冷漠得讓人無端生出幾分畏懼。“你是誰?”秋若寒問道。此時,那些倒沒了聲音。
他走了進去,明亮的光線讓他的雙眼有些不太適應,秋若寒瞇了瞇眼,待緩了一會兒后便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桌椅茶杯,花瓶鏡子,倒是比外面那個房間的東西還要齊全。莫不是老爺子藏寶貝的地方?秋若寒四處走著,若真如此,那他還不如走了算了,他對寶貝可沒什么興趣。
走著走著,便開始感嘆這如宮殿一般的房間了,目光觸及不遠處像個巨大瓶子一樣的東西時,他加快了步伐。
“這是瓶子嗎?”他將手放在這物件的外壁上,感嘆著這個足以容納兩三個人,甚至要戳到天花板上的東西。像是一個裝滿了水的瓶子,不過他也不能確定里面的液體就一定是水。
思考了會兒,抬眼見手心處旁有雙眼睛正用充滿審視的目光盯著自己。“啊!!”秋若寒將手拿開,大喊了一聲。那種叫人頭皮發麻的感覺悄悄漫上了心尖。
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大約四十來歲。他強迫自己冷靜思考下去。女子一雙眼生得尤為動人,這倒不是一般的動人,是從眼底深處如水漫金山般溢至眼前的威嚴,本是獨屬于男子的眼神,為這女子所擁有,倒別有一番韻致,顯得動人極了。
“我是顧寒城。”她笑了笑,以與之前那句話截然不同的溫柔語氣說道。“我是沈箏。”他皺眉掃視了一圈兒四周,“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是沈箏。”女人以肯定的口吻說道。“我是真的沈箏,只是被弄丟了,那個是老爺子領養的。”這個人大概知道沈箏,他解釋道。
“哦,領養的啊……”她似乎皺了皺眉又直視他笑了笑,“因為我能知道別人在想什么,所以就在這里了。”“為什么?”他注視著這人道。
“因為,那個老爺子對我的能力很好奇,就把我抓來了。也不能全怪他,我有這個能力,本身就不會安全。”
她講話時神色如常,甚至嘴角還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秋若寒一時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其中的含義,回過神來,他只是垂眸一言不發。他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看電視劇覺得很土的一個成語,叫做喪盡天良。在字面的理解,就是丟掉了老天爺的良心,他小時候是這樣認為的。甚至還覺得這話不對,他以為良心是自己給的,而不是老天爺給的,如果要說一個人把自己的良心丟光了還企圖去丟老天爺的,這樣想倒是沒什么錯處。
他早就聽說過沈家的主事人向來都是很可怕的,也料想到其中定會有幾個過分可怕的變態,但親身了解到又是另外一種心情了。
“我要走了。”他如今連養父都保護不了,在沈家寸步難行,又怎么可能救的了眼前這個人?莫不如趕快走掉,當做什么也不知道才能活的長久。“他今天不會再來的。”
“陪我說說話好嗎?”
秋若寒抬眸,對上她祈求的目光,一瞬間的不忍心。
便再無法挪動步子。“好。”
女人和他說了很多,和沈箏的相遇,和愛人的分別以及和老爺子見面時的境況,表情生動,眉飛色舞。也提了幾句關于自己的孩子的事,只是沒先前那么情緒高漲了。秋若寒只是靜靜的聽著,偶爾會附和一下,想著哪個孩子居然會有一個自己本身就是個小孩子的媽媽,怕是委屈的時候都沒辦法哭吧。想到這兒,忍不住唇角上揚了幾分。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說完她所有的事后,她猶豫了下,開口道。“什么?”秋若寒挑了聊眉道。“我想見沈箏。”
“她可能已經不記得你了。”“你只要說‘神仙姐姐’說她輸了就好,她不會忘記的。”“你就這么肯定?你十幾年都見不到幾個人才會把這件事這么放在心上,我們的小少爺可是忙得很。”
“我相信她。”女人凝重道。
秋若寒愣神片刻,點點頭走了出去。
回到了在沈家的房間時,他注視著天花板想如果自己的母親能再多陪著他幾年,是不是也是會這么相信他呢?還是那種毫無理由的相信。那個女人...那么在意沈箏,大概是她什么人吧。明明自己也是個母親,卻像個孩子似的,即使遇上那種事也依舊沒有改變,他已經不清楚該不該說她堅強或者心態好了。
內心始終無法平靜下來,有如山崩地裂之勢,零零散散的石子積壓在他心底,幾乎叫他喘不過氣來。
“這事兒...一時半會兒是消化不干凈了。”
一聲長嘆,隱沒在黑暗中,隨著夜空的星子一同躲藏了起來。
4
顧寒城望著四周光禿禿的墻壁,忍不住嘆了口氣,怎么說她也是個重點研究對象,不是還要測試她有沒有其他的能力嗎?連個單獨的房間也不肯給。切,小氣。
正生悶氣時,一陣哭聲悄然入耳,是一個孩子,在墻壁后面就像在你耳邊小聲地嗚咽著,在這種什么都沒有的房間里,倒添了幾分可怕的氣氛。“你是誰呀?”她試著問道。對方過了幾分鐘才答道:“我是沈箏。你是誰?”在報上了自己的大名之后,顧寒城就她為什么哭的問題討論了半天。當知道墻壁那邊的小孩子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擔心自己變成壞人而哭時,她的心則愈加柔軟。
自己小時候也會想到這種問題,說到底,她仍然沒有變成壞人。顧寒城和小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天,此時這個什么都沒有的房間倒也沒有那么可怕了。如果自己的孩子好好活著的話,現在也應該是這么大了吧。她勾了勾唇,眼底溫柔一片。
待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后,她斂去眼中笑意,和沈箏說玩個游戲,語氣依舊溫柔。“好,不要出聲哦,游戲開始啦!”她小聲道。
一位守衛模樣的男子走進。她能看到男子心中的畫面,這次是來測試她是否有別的能力的,說是要讓她處于絕境,而后激發她的潛能,說白了就是折磨她而已。上次是把這為她獨家定制的囚籠中的氧氣抽得極盡稀薄,不過什么也沒發現。
這次呢?這次又是什么?
她掃了眼墻壁。
身側一把刀子飛來,險險擦著她的手臂而過。她皺了皺眉,這囚籠到底是什么玩意?!
從頭頂至腳下,由身前至身側,她繼被抓回來那次之后又深切地體會了一遍頭皮發麻的感覺,但是她不能吭聲,因為會輸。
見不到自己的孩子還要讓別的孩子為自己擔心?那未免也太可悲了。不可以讓一個好孩子體會到除了開心以外的心情,沈蔭的母親說的,她說這是做母親的責任。顧寒城也是母親。她想承擔許多的責任,卻連這個囚籠都出不去。她也想盡一下自己的責任,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能做什么就做點什么吧。可不能輸給一個小孩子啊。她盡力躲避著朝她飛來的刀子。
刀子接連不斷的朝她沖過來,血跡在水中擴散,像是一朵無比高貴的花,她咬緊了牙關。沒過多久,身上便滿是傷痕,結著一朵朵花。守衛面無表情。
呼吸時都感覺好疼,是那種被炙烤的灼燒感,每一根骨頭都想好好待一會兒,一動也不想動,每一個細胞都在祈求著她能夠停下來。誰都覺得她的躲避是無意義的。
一把刀子插入她心口處,她痛呼一聲,即使聲音很小極盡隱忍也難保不會讓那個孩子聽見。她倚著囚籠的某一處,再沒了任何力氣去躲避。就這樣吧。出乎意料的,再沒有了沖她而來的刀子。
她有些困。鋪面如江流般奔涌而來的困倦將她席卷。
耳邊是刀子劃過時的聲音,吵得她心中極不安寧。顧寒城好像聽見那個叫沈箏的孩子問她有沒有事。怎么可能有事呢?不會有事的。她想張口說出這些話,卻被沉重的睡意所阻擋。
她漸漸沉睡。
顧寒城努力睜開眼,說了句話,不過沒有任何聲音,只是口型而已,便陷入了夢境中。想象中的自己會字正腔圓,聲音不大不小,以孩子般的口吻說出這句話。
“沒事。”
5
秋若寒凝視著天花板,想著那面墻壁過的還真是不容易。經歷痛苦被改造成了密室的入口,充當一個隔板的作用。而另一方面來說,一邊承受著一個小孩子的孤獨與悲傷,一邊滿載著母親的隱忍與溫柔。
它是否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呢?孩子瘋了般的錘著它哭喊,想知道剛剛陪自己聊天的神仙姐姐有沒有事,母親一聲不吭的擔下所有的不安。孩子怪它使得自己沒法知道神仙姐姐怎么樣了,母親則感謝它沒有讓孩子看到那種足以令人頭皮發麻的畫面。
一面墻,隔斷了兩個世界,而一面墻隔也讓兩個世界的人毫無防備的相遇了。
秋若寒搖了搖頭,他竟然已經無聊到要去考慮一面墻的心理活動了。“得快點了。”他閉上眼,側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