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從它們剿滅黑薔薇組織時，對身體還在源源不斷的冒出角質層皮脂分泌物的蘇珊娜不斷開火就判斷它們的索敵系統像青蛙的眼睛一樣，只鎖定會活動的目標，那未免有點太過想當然了。

假如只鎖定會活動的目標，那么就得防止機械生物無差別進行攻擊，必須得設置攻擊白名單，奧多量產制造的機械生物約有兩千臺左右，所以就要對每一臺機體設置兩千個白名單?？峙乱速M奧多很多年的時間，蝸居在他那頂帳篷里敲打工作臺，奧多顯然不是一個有耐心完成這宏大工程的人。

因此，奧多設置機械生物的索敵判定為生物電流。

生物體的神經活動和肌肉運動等都伴隨著很微弱的電流和電位變化，這種電流叫生物電流。如皮膚電流和心臟電流等。

檢測一個生物體隨時變化的生物電流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可對擁有電子神經的奧多來說卻非常容易，得天獨厚的電子神經可以準確的區分任何生物體的電流變化，然后命令機械生物對特定的電流頻率展開攻擊。

卡勒姆收到信息后猶豫了一下才允許赫菲斯托斯從背部流至胸前，仿佛貼合在鯊魚腹部的印魚，黑色的膠體像大份量的燙傷黑藥膏，粘黏到他胸前正流血的傷口上。

隨后，部分赫菲斯托斯化作一顆一顆直徑不到一毫米米的小球，通過傷口進入了卡勒姆的身體，傷口被撕裂，身體像一張撒了酵母的面餅一樣膨脹，痛徹心扉。

在劇烈的疼痛后，傳來的是一股莫名的清涼觸感，赫菲斯托斯不再動彈，轉而向卡勒姆體內注入某種冰冷的液體，那感覺就像意識恍惚的病人在病床上打吊瓶時剛扎針的感覺。

那些液體極具滲透性，正被毛細血管不斷吸收，然后又排出一股溫暖的液體，冰冷與溫暖交匯使卡勒姆剛剛激烈活動的身體有點吃不太消。

那是赫菲斯托斯內部的冷卻液。

與伊莉娜體內的冷卻液相同，可以說是仿生人血漿一般的存在，不過這些液體絕不等同于人類的體液。

冷卻液進入卡勒姆的身體，與其血管內外的體液融合，改變內外電位，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潮水般的機械生物群瞬間凝滯了下來，那機械的海嘯整個兒停在了原地。

目標丟失，目標丟失，目標丟失。

在“奧多”的電子神經上，猩紅色的警示框與刺耳的提示音回響不息。

……………………………………………………

卡勒姆的傷口涌出渾濁的血，昏紅色，暗紅色摻和在一起，看上去像混合了泥土的污水。

身體鼓脹，器官外部有冷流拂動。仿佛把一個一絲不掛的人開膛破肚，丟棄到冰天雪地中，任寒冷侵襲。

赫菲斯托斯不是改變了卡勒姆的生物電流，而是干擾了他的血液流動，進而影響生物電流。

往人體注水，并且還將水與血液的機能混淆，勢必會對卡勒姆的身體造成一定的損傷，可是情況特殊，不得不這么處理。

暈眩感，嘔吐感，體內暖流與冷流的螺旋糾纏，皮膚上出現了一塊塊紅斑，奇癢難耐。身體自我保護而自發進行的排異反應適得其反。

強忍住生理不適，卡勒姆勉強奔跑著。

穿過貝塔曼街，將高鐵站臺遙遙甩在腦后，機械生物依然沒有追來，回蕩在耳邊的只有金屬破碎的聲音，背后仿佛有一臺碎鐵機在瘋狂肆虐著。

卡勒姆的身體到極限了，赫菲斯托斯急忙把他體內冷卻液與血液的混合液體吸了出來。

那感覺真像是被一只大蚊子，一只長著修長獠牙的古老吸血鬼緊緊抱住，深吻吸血。

和血液一起，傷口處流出一顆一顆肉眼勉強可見的黑色小球，不斷和赫菲斯托斯融合在一起，那就是赫菲斯托斯的個體單位，一個個小赫菲斯托斯，成千上百的它們聚合在一起，化為了外骨骼合金裝備。

卡勒姆面色蒼白，失血過多，體液嚴重流失，皮膚也失去了光澤，步履輕飄，像剛從酒場出來的醉漢。

身體非常虛弱，胸口處流出被稀釋數倍后的血，使本就被染紅的襯衫泛起一層淡淡的翳痂。

那些機械生物并未追來，若是放在圣塞雷斯以外的城市，要不了多久就會有荷槍實彈的都市巡警將他們挨個消滅。可是在逃跑的路上，除了尖叫著，像受到驚擾的猴群一般奔向高鐵站的人，卡勒姆只能看到一扇扇緊閉的大門。

沒人想伸出援手，接近湍急河流的螞蟻會被卷入浪濤之中，沒人想摻合未知的麻煩事，難不成我真要等到伊莉娜將所有的機械生物消滅嗎？

或者說，直到她將“奧多”干掉為止？

也多虧赫菲斯托斯的精神傳感，卡勒姆能從它那里初步明白現在的情況。

可“奧多”是不死的，也可以說他早就死了。只要他體內的電子神經組織沒有被徹底銷毀，他制造的機械生物就會不折不扣的執行他下達的命令。盡管仰仗著赫菲斯托斯，從機械生物的索敵系統判定中鉆了空子，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時間，可也不排除“奧多”立刻修改判定機制組織機械生物進行下一波襲擊的可能性。

電子神經……如果能將其破壞，“奧多”肯定就無法行動了。卡勒姆思考著，他沒記得自己從筆記里讀過類似的介紹，在他眼里，那些詭異的，像頭發似的東西簡直是天大的難題，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破解方法。

有人控制并利用了奧多的電子神經，從這方面切入的話，假如我能從他手中奪取奧多的電子神經的控制權，那便能化險為夷。

說得輕巧，我怎么可能在第六級網絡權限等級這一前提條件下奪取……

……

等下……等等。

他是……控制……也就是說……

駭入么？？

他在日記中看過，卡勒姆本人就是赫爾文大陸上最頂級的黑客，沒有之一?？ɡ漳吩谑畾q的時候就通過自建獨立外網，脫離大網絡，首次打破了等級權限制約。在外部觀測普利比亞公司的網絡系統，利用個人制造的數據庫統計并整理普利比亞公司網絡防護程序編碼，然后進行大量逆運算完全破解了普利比亞公司網絡防御系統，最終做到了駭入普利比亞公司的壯舉，開創了赫爾文大陸黑客駭入手法的新領域。

也因此，他被在五分鐘之內趕到圣塞雷斯的普利比亞公司大主管帶離了賽文街七十七號胡同。

我記得……在他某一篇筆記中寫過關于常規駭入的弊端與漏洞。

只要干擾了當地大網絡信號，通過大網絡進行的駭入就會非常不穩定，如果能切斷大網絡連接，駭入就會被迫中斷。

意思就是說，只要想辦法斷了當地的網，“奧多”的行動必定會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