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第二者介入控制電子神經后，“奧多”的行動能力就已經喪失了十之八九，無法命令機械生物使用工具。這不是控制者的無能，而是操縱數以億計的神經元所需的計算量與操作數實在是太大了。以人類為首的靈長類動物的動作要靠各個神經的相互配合，一旦神經元相對獨立，就要考慮每一個神經對指令的反應，不用高級計算機的話，那計算量足以殺死一個任何頂級科學家所有的腦細胞。

因此執著于強行駭入伊莉娜或者赫菲斯托斯是個非常頭鐵的決定，不過一旦成功就直接能使卡勒姆孤立無援，滿足了殺掉他的所有條件，所以值得傾注資源一試。顯然，慘敗而歸。浪費了高達百分之二十的機械生物。

奧多的大部分機械生物還留在法洛斯城，這精明的家伙怕是擔心交易失敗后，自己沒能找回自己的人格，還可以留條后路，從事自己的老本行，繼續在法洛斯城門口守大門，如果取得了人格，則直接撂掉雇傭兵的工作逍遙快活。

他這次帶過來的機械生物大概有八百只，就這么一會工夫，死傷近半。

“奧多”身體冒著焦煙，翻滾閃躲了趁火打劫的伊莉娜砸過來的混凝土，他不是生物，只要電子神經沒有中止，他就不會停止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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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色的閃電引起了卡勒姆的注意力，他粗喘著回頭，已然有些疲憊。

機械生物消失的無影無蹤，恐怕是“奧多”和伊莉娜產生了第一次正面交鋒吧，機械生物們返回援救“奧多”……我該不該回去幫伊莉娜呢？

不，現在自己對她最好的幫助就是有多遠滾多遠。

伊莉娜，很強，強到他難以想象的地步。

沒有慶幸，沒有期盼，沒有樂觀。頭發散亂如乞丐的卡勒姆看了看自己捂住傷口的手，上面已沾滿了鮮血與氧化后磚紅色的鐵屑，手指，手掌，手腕全部都是，慢慢干涸，凝固在自己的手上，仿佛包上了一層保鮮膜，每舒展一次，有些地方就會裂開，露出斷層的血塊。

冷風吹過傷口，又是一陣撒鹽似的沙疼。

疼痛，恐懼，求生欲。

卡勒姆第一次感覺自己是真的活在這個世界中，強烈的真實感告訴他死亡如幽靈，正在接近，有人想叫他死，催促他邁開腿，繼續奔跑。

他一邊捂住傷口，抑制疼痛，一邊奔跑，無視疲憊。

稍縱，機械生物又一次如潮水般涌上，這一次，卡勒姆能看到一個四肢著地，脖子連著斷裂鋼筋的異形，“奧多”在最后方。

“奧多”……也在？？

那也就是說……伊莉娜……被它們干掉了嗎？

不知從何處墜落下來纏到他背部的一節赫菲斯托斯告訴他，沒有。

在嘗試強行駭入伊莉娜無果后，機械生物選擇將目標重心移至殺掉卡勒姆上，伊莉娜能借用其他物體遠程投擲攻擊，避免近身接觸電子神經的情況下，“奧多”控制她的概率幾乎為零。

獵狗群獵殺獅子，如果無法以任何手段殺掉暴怒的成年雌獅，往往第二步就會對她的幼崽下手，逼其為保護幼崽露出破綻，再一起沖殺。

果不其然，在機械生物群的最后方，伊莉娜出現了。

她手里舉著銀白色的路牌，用帶著金屬牌的那面悍然拍向“奧多”，卻被飛撲而起的機械生物擋下，又一次化作碎片。

她白嫩的手臂暴露在空氣中，手臂處的赫菲斯托斯脫離，啟動加速模式，從樓房頂部追上了卡勒姆，賜予他庇佑。而伊莉娜則依靠腰背部的外骨骼，令其化作八條金屬臂，懸掛在樓房之間支撐身體的重量，迅速移動。

赫菲斯托斯在身，卡勒姆便不用擔心機械生物噴射出來的捕捉器，即使被鐵網束縛，那些黑色的膠體也能膨脹，將其吞噬或撐破，甚至能直接在捕捉網還未張開時化作利劍半空將其攔截斬斷，鐵網隨之崩壞，像未孵化的胎兒。

機械生物在保護著“奧多”。

卡勒姆終于有時間近距離觀察并思考，就像伊莉娜在保護他一樣，機械生物也在保護著“奧多”。

這當然可以理解，“奧多”是它們的造物主，“奧多”體內的電子神經是控制它們的操作臺，電子神經受到破壞，它們也便無法活動……所以伊莉娜才會一直干擾“奧多”，使他不能如意的操縱機械生物。

否則，自己在樓房縫隙中被捕捉網捆住的時候，這些機械生物大可以破壞樓房，像手段偏激的捕鼠公司一樣把自己揪出來，撕碎掉。

“奧多”下達的指令，是抓住我么？

在看過卡勒姆的筆記，對機械生物有基本了解，對指令有基本了解后，他也大概學會了這種摳字眼的游戲。這很簡單，無非就像廠子里的合同，從中尋覓一些小小的規定盲區鉆空子。

“赫菲斯托斯，檢測它們的索敵系統判定機制！”奔跑中的卡勒姆邊劇烈的咳嗦邊大聲喊道。

如果他沒記錯，赫菲斯托斯的網絡權限等級和伊莉娜相當，也在第四級，能做到監控三級權限的機械生物。

先前在巷道里埋伏的那只“狗”，就是卡勒姆利用赫菲斯托斯的熱感應屏蔽完美克制了“狗”的索敵系統，然后用磚頭將其砸爛的。

這么跑下去，身體素質較差的卡勒姆總會有體能極限，屆時就是他的死期。

赫菲斯托斯陡然閃亮。

鉛銻電池開始通電，漆黑的閃光是如此耀眼，令人難以直視。

追逐著卡勒姆的機械生物突然一滯，如被迎頭噴了強效殺蟲劑的蟑螂一樣抽搐了起來，它們在抗拒著赫菲斯托斯的網絡入侵，第三級的網絡權限使它們還有掙扎的余地。若是像連權限都沒有的低級機體，譬如“狗”，或者洞察者，一旦進入可入侵的范圍便如羊入虎口，束手待斃。

當然，卡勒姆目前還不會操縱赫菲斯托斯對低級機體進行駭入。

赫菲斯托斯的漆黑光芒愈發深邃，它在片刻的遲疑后傳遞給卡勒姆一條有點奇怪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