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公事 私事和意外事
- 憑愛無所不能
- 石愈
- 4167字
- 2019-07-30 15:17:27
送走杜娟,倪彩踏上了回家的路。倪彩自從放棄了工程行業做醫療以后,就一直在花城工作,一個月抽身一次或兩次回家。他是一個非常敬業也非常顧家的人,工作起來廢寢忘食,但是自從成家后,家里的一切一切采購他都沒有耽誤過,他慶幸網絡時代的到來,讓他可以顧及家庭。尤其是對兒子的成長,那已經是倪彩最大的事業。他在網上瀏覽過上萬個相關商品,從玩具到早教用品,后來兒子上學了,又擴展到學習用品和課外讀物。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但倪彩更歸功于兒子的天然好學,兒子在各方面表現優秀。每每與兒子通話后,無論多大的困難或焦慮,都能一掃而光。是啊,當人自覺能有一種永遠延續的存在感時,內心的強大會堅若磐石。
倪彩一直等著竇青云派人到花城盡調。可是自從那天通過電話后,竇青云每天都要因這樣那樣的理由推遲一下。好在每次也都是竇青云主動打來。倪彩知道,說好的事,如果一旦進入無限次推遲拖延,變化方又不主動給你電話時,此事一定告吹。而此事是竇青云在變,但是總是主動致電倪彩。所以倪彩認為還是有戲的,所以他也不催促,就這么順其自然的等著。早也好晚也好。早去花城,倪彩會心安理得的必然回去,晚到他就名正言順的在家陪兒子。自從有了兒子,更加上自從有了與兒子的時不時分別,倪彩相信自己對天倫之樂的體會是無人能超越的,大多數人把天倫之樂夾雜了外人的看法,但倪彩的天倫之樂是純粹的,純粹到忽視了所有第三者,包括他太太。
該來的終究會來。拖延和變化了二周,竇青云終于理直氣壯地通知倪彩所派人姓甚名誰,所坐的車幾時幾刻。因為不是馬上派人了,航班改成了高鐵。所以細節確定后倪彩要回花城了。與兒子分別的時間他永遠選擇清晨,在兒子沒有睡醒的時候,吻一下兒子的臉就走。這樣是盡可能的讓分別輕松了。
倪彩到花城下高鐵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他在高鐵站等竇青云的屬下到來,自己的行李早已丟到公司來接自己的車上。
生活就是這樣,有無數故事和情節充斥著時光。無論你是否奉上倪彩愛喝的日本威士忌,只要你想聽故事,你只需做到讓倪彩愿意給你講就夠了。倪彩不顧及自己是否誠心愿意,他能隨時講述無數真實的故事,讓你百聽不厭。前提起碼他對你不煩。
接到竇青云的兩個屬下后,就徑直去了飯店,進了他預定的包房里。同往常一樣,肖柏森和公司一眾高管都會坐陪。席間,倪彩給竇青云打電話讓他交代自己屬下要放開酒量,竇青云就囑咐自己屬下要趁機跟前輩多學習。這句話的意思在中國就是要服從前輩的酒令。
倪彩讓在座的人喝匈牙利紅酒,自己用威士忌和紅酒對等的量盡情的喝起來。席間,倪彩絕口不提醫療,只是從80年代末的金融講起,一直講到當下的金融市場,在座的人都聽得頻頻舉杯。倪彩就是這樣,他對公司所有人講,做事要純粹,就是讓對手或伙伴先從心理上親近你,說共同語言,而共同語言永遠不會首先來自業務,特別是自身的業務。更多是來自對方的處境和感受,倪彩也不同意換位思考的說法,他認為強逼的換位思考,是非常脆弱乃至漏洞百出的。最終會在不自主的自利面前潰敗得一塌糊涂。
次日的盡調,倪彩是絲毫不會介入的,他讓肖柏森全程陪同,給肖柏森自證價值的機會。就借口喝多了,要晚去一會兒。
早早醒來,倪彩用音響放了“桶頭”的吉他曲,他開心或焦慮都會聽桶頭的曲子。他覺得這個戴面具的人可以和自己進行無言對話,一個用旋律表達,一個聽懂了。雖然素未謀面或許永不遇見,音樂就是這樣,用頻率交談足矣。音樂就是你自己自信聽懂了的,就會是入耳找點兒,無論是累點還是爽點,音浪經過耳道后就是撓心。
電話響起,倪彩并不像所有人一樣關小音樂。他知道,對方不會太在意音樂的,只要你告訴對方,你聽得很清楚。因為對方知道你和音樂的私交。
杜娟在電話里講,她的公司投資倪彩的項目,這樣一來可以為公司準備上市增加故事由頭,;二來倪彩可以恰如其分地與她接觸乃至在她身邊明確一席之地。倪彩對杜娟的一席之地的說法有點不悅,但是對來自于杜娟的或有投資又讓他心動,畢竟自己謀劃的醫療藍圖耗費了他太多精力和金錢,現在各方面需要更上一層樓,門診營收的現金還不能形成積累。所以,他將不悅埋在心里,連語氣和表情都沒有顯露,他也知道杜娟是何等的敏感。掛了電話,倪彩給自己加了三組俯臥撐,好讓乳酸的感覺去替代心頭的不悅。為了照顧情緒和面子的電話,人就會忽略許多話中話和話外音。
這時,隱約傳來輕輕的嗚咽聲。要知道電吉他是以近乎喧囂的音量充斥了清晨的房間,如此還能聽見的嗚咽,該是多么悲痛呢?倪彩閉了音響,好讓嗚咽感受得更清晰。果然,嗚咽變成了痛哭,是從隔壁傳來。也顯然隔壁沒有了音浪的遮掩,忍住了哭啼。倪彩聯想起昨天早晨鄰居的失業,瞬間就對這本是奇怪的哭聲理解了。他清楚必須是漠不關心,這是這個時代把人都弄得如此冷酷。
人與人毫無關系,以冷酷相處是正確的,收斂起外露的內心,表現的也是冷漠。除非到了十分危急的時候,這危急往往必須和生命掛鉤才稱得上危急。此刻,當倪彩聽到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時不能繼續鎮定了,而且這玻璃還是一塊不小的玻璃,類似穿衣鏡。
倪彩瞬間構想了幾個畫面,破碎玻璃,如刀般的碎片,悲痛欲絕的失業女子,鮮血......不能繼續臆想了。倪彩果斷地沖出屋子,敲響了隔壁房門。
“咚咚咚”“咚咚咚”的聲音孤立無援的響徹在空空的樓道里。屋里卻悄無聲息。倪彩攥緊手指,用拳頭擂起了暗紅色鋼門。就在拳頭剛要再次觸碰暗紅色的一瞬,門開了,倪彩定格成了一個具有張力的動作。
女鄰居哭紅的雙眼令倪彩沒有尷尬,雖無言語,女鄰居也收到了倪彩熱忱的關心。
“對不起,吵到你了。”聲音還是優雅的,只是多了一絲清凄。
“有什么事嗎?我聽見你哭,不不不,聽見什么東西碎了,才敲門的。”倪彩解釋,說實在的,剛剛握拳的他配上他早起健身的裝束,容易讓人產生一些不安全感,迷彩的運動短褲襯托上身赤膊,大汗淋淋,這是倪彩室內健身所致。
“謝謝你。你一敲門,我好了。”女鄰居站在門口說到,沒有請進的意思,也沒有結束談話的意思。
“那就好,我回了。”倪彩話臨出口改成了這樣一句,他有結束談話的意思。
“我能進你屋里坐坐嗎?”真沒想到的是這句話。倪彩下意識點點頭,作出請的動作。
鄰居出門的一瞬,整齊的裝束帶動一點點輕風,讓倪彩聞到了天然氣的味道,他和女鄰居相向而走,進了隔壁,里面是濃烈的天然氣味道,但爐灶熱水器都已關閉。穿衣鏡碎倒在地。倪彩去開了窗子,順手拿起桌上的鑰匙,帶上門回到自己的屋里。
女鄰居在屋子當中直直的站立,她是不知道坐在哪里。倪彩在花城住的是單身公寓,這純屬他的個人空間,除了一套健身器材外,就是床和和滿地的整整齊齊的書,衣服像服裝店一樣掛著,音響也是放在地上,地上有一個床上用的電腦桌。倪彩沒有想過有誰會來,他自己都是赤腳席地而坐。
“我沒有地方請你坐,你坐床上吧。實在不好意思。”倪彩穿上T恤,也令自己少一分尷尬。
“剛才不是你敲門,這會兒可能我就離開了。”剛剛經歷生死的女人依舊那么優雅。一種孤獨清高沒有傲慢的優雅。
倪彩把咖啡壺里的咖啡給她倒了一杯,此時他不顧及喝什么更合適了:“先喝一杯咖啡吧,或許......”他轉念想起咖啡的特質,接著說:“或許咖啡令你更清醒。”
“很感謝你,把我從死神那里拉回來,雖然我還在想死了或許更好。”女鄰居喝了一口咖啡。
“為什么會這樣啊?你家人呢?”倪彩自然而然地抽出一支煙點上。
“你煙癮挺大的。”或許是看見了滿是煙蒂的煙灰缸,女鄰居這么說。
“哦!忘了問你,我在自己房間習慣了。”倪彩沒有掐滅的意思:“你不介意吧。”
“能不能給我一支?”
“你抽煙?”
“今天想抽。”
倪彩遞給她一支,她只是手指夾住,沒有點燃。
“給你家人打電話吧。”倪彩半是勸半是命令。
“本來,我是去找我爸媽的,現在不去了。”
“去吧,我可以送你。”倪彩本想一上午宅在屋里,但如果她要去什么地方,他會非常樂意送她去的。
“你把我拉回來了,又叫我去,打算怎么送我?爸媽都離開了。”
這句話讓倪彩身上冷了一下。
“沒有別的家人嗎?”
“獨生子女。對了,你叫什么?大哥。”
“倪彩。”
“悲劇的尼采嗎?”
“同音不同字。”
“我叫宮雪霽。生我的時候剛好連續半個月的大雪停了,爸爸就起了這個名字。”
“你跟其他家人打個電話吧。”倪彩此時有點想盡快離開她了。
“我沒有任何家人。”
“?”倪彩無語,才明白她說的離開是什么意思。
宮雪霽看出了倪彩的疑問,接著說:“我沒有結婚,父母雙亡,無親無靠。”語氣竟出奇的平靜。
“那怎么辦?”倪彩問。
“倪大哥,我現在平靜下來了。謝謝你,打擾了。”說完竟起身鞠了一躬,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停住了腳步。
倪彩上前遞過去了鑰匙。
倪彩聽見她回屋,也聽見清掃碎玻璃的聲音,知道暫時不會有什么事。美好的早晨被突如其來的事情沖散落成一地混亂。倪彩宅家的情緒被擾,。于是他決定去公司了。
沖完涼,換好衣服,背包出門。一出門就把倪彩嚇了一跳。宮雪霽就站在門口。
“倪大哥,我想知道你的電話號碼,可以嗎?”
倪彩雖不情愿,也只能如實相告。宮雪霽再一次道謝,鞠躬,目送倪彩步入電梯。倪彩想她不會無緣無故的索要電話的,這也說明暫時不會有什么意外。要電話號碼總是要聯系的。
盡調很快結束,肖柏森和兩位盡調的小伙子處得融洽之至。這也省去倪彩好多事。或許是有人投資的進展又近了一步。公司上下一派喜悅,就連開張三個月入不敷出的門診部也出奇地實現了收支平衡。倪彩的想法卻不和所有人一樣,只管盲目高興。他知道,必須讓積蓄的能量徹底釋放出來,才可以上一個新軌道。
竇青云電話告訴倪彩,新開業的堅城金融,決定向憑愛醫療融資五百萬,這消息讓肖柏森高興極了,不停地催促倪彩去BJ辦手續。倪彩說利息太高,而且對扣一大筆資金當保證金的做法也頗有微詞。肖柏森不這么想,只知道這可以緩解他按期出資的壓力,他自己的資金周轉不來了。
倪彩遲遲沒有赴京去辦理融資手續,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等什么。肖柏森以為倪彩不理解自己的處境,是故意不按期出資。他接連請倪彩喝酒長談,試著讓倪彩理解自己。但他咬牙買了兩瓶十七年的“響”之后,又有點小小后悔,因為通過暢聊他確信倪彩能從根本上就不是不理解、不信任自己,倪彩確是因為利息考慮才拖延一下,同時也讓自己的朋友從中做工作,努力降低對方的利息水平和其他苛薄條件。
杜娟又一次給倪彩打電話,第一遍響鈴的時候他沒有接聽,心里想著二十分鐘后回過去。
電話之前的微信不回復。倪彩也不是給杜娟耍什么詭計或策略。他只是感覺這樣杜娟就不會過分不顧旁人地盛氣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