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的感覺僅僅一個，就是流光易逝。倪彩終于扛不住無休止的電話、郵件催促。回到了花城。

剛下高鐵，又接到電話，居然是彭健行的。

“你好。彭總，您親自給我打電話，受寵若驚啊！”倪彩顯然還有在家的快樂沒有消失散盡，破天荒地和彭健行幽默了一下。

“倪總，你工作忙么？”對方是古板的工作語氣。

幽默開頭的電話，使明知將要面對的工作忙碌狀態，卻也礙于剛才的說話氛圍，只能說：“不忙！彭總。”

哪成想彭健行卻用令倪彩始料不及的善解人意說道：“我知道你是剛剛忙里偷閑回趟家。還沒有呆夠吧？這是剛回花城，對不對？”

對自己的行程了如指掌沒有讓倪彩吃驚，畢竟倪彩的行程狀態都及時與辦公室溝通，而麥默瑞在辦公室也有派駐人員。

“彭總真是體恤下級啊。您說的對。”

“倪總，您可別說下級啊。你是合作伙伴，憑愛的實際控制人。咱們一個董事會喲。”

雖然這話中有掩飾不了的客套，倪彩也只能隨聲附和，連聲稱是。

“我現在是告訴你一個消息。”

“洗耳恭聽中。”

“下周，麥默瑞在納斯達克掛牌，出席儀式總行程大概要一周到十天。你去嗎？”

倪彩很奇怪，杜娟為何不打電話通知自己。但覺得此等大事，董事長親自打電話，那是更正式的情形啊。其實你才本來就不愛出席這種場合，雖然鑒于憑愛和麥默瑞的關系自己應該去，更何況杜娟不止一次的和倪彩計劃過敲鐘儀式上如何如何。但是要他自己主動積極躋身這種熱鬧場合，倪彩斷然不會。更何況他從彭健行的言語之外，可以感覺到，他去不去都無大礙。本來倪彩就不是主角。

沒等倪彩回答，彭健行接著說：“倪總，我個人認為，系統的整體進度非常好，比以前團隊好得多。應該乘勝追擊，爭取我們回來時，貝塔測試就能開始。這種閑事兒，就讓肖柏森肖董去吧。你看這符合你的意思嗎？我能不能和你想法相通，做個倪總滿意的合伙人呢？”

倪彩完全同意，并且必然會完全同意。彭健行說的話理由充分、邏輯嚴密。

回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通知肖柏森馬上準備赴美，因涉及簽證最好今晚就去上海。肖柏森喜出望外，連平素自己要親自收拾自己的辦公室都顧上了，急匆匆去了。這是彭健行建議倪彩做的。與其說建議，倒不如說彭健行用說話使倪彩只能按此章辦事。今天彭健行的電話，給倪彩強烈的感覺就是，彭健行太不一般。他有什么埋在心里。無人能挖掘。

然后倪彩就一直呆在研發部，他享受忙碌，不僅是拼搶時間的忙碌，而是充滿思維碰撞火花四濺的氛圍。程序員們用各種自己喜歡的姿態坐著，正珺對工作座椅有極其富特色的安排，他說程序員的座椅對整個工作效率的貢獻，大大超出計算機。起初，倪彩對這個說法當作是正珺的夸張言辭手法。可是，今天，置身于程序員的辦公現場中，倪彩體會到了這句話無比正確。程序員此刻或坐或靠，更有甚者呈半躺狀，還有頭在下趴著的。幾乎人人帶著耳機，隨著千差萬別的音樂作出形態各異的舉動。

幾個人模擬病人對著醫生眼Doctor‘Eyes做著各種舉動，大屏幕上憨態可掬的卡通人不時風趣的糾正，畢竟是一群洋溢著無窮活力簡直要流淌的年輕人，所以不時有人出糗，惹來哄堂大笑。看著他們，雖然在拿患者的不便像說笑一樣談論，可是絲毫感覺不到嘲笑的意味。倪彩坐過輪椅，走路不穩頻頻跌倒過。于是，他自告奮勇前來做測試人。大家一致歡迎。

隨著年輕人們的指揮，倪彩努力找到那終于忘卻的記憶，盡力讓自己沉浸在久別并永遠不想回頭的狀態中。但這一次，沒有了一舉一動都渴望著擺脫的心情，而是用一舉一動甚至一跌倒，去讓失望充滿希望。倪彩心中，這不是一個超級商業項目。這是一件想做的事情而已。

倪彩這一刻的變現堪比任何一位影帝，他一度將在場的人帶回目睹一位重疾人的艱難中，想用手抹一把額頭淌的汗水都會因揚手維艱而出現身體重心偏移跌倒。期間有人居然真當倪彩險些跌倒，急忙上前攙扶。這樣戲劇性的一幕，沒有哄堂大笑，而是滿堂掌聲。

等倪彩大汗淋漓從研發部出來后，其他部門員工看到都是滿臉驚異，因為任何人在工作時間不得進入研發部。這是正珺的要求。倪彩今天也是第一次進入。

倪彩和正珺回到自己辦公室坐下，倪彩說：“珺弟，要不要再調整一間辦公室給你，就坐那個小工位會不會不方便。副總裁級別是獨立辦公室的。”

“千萬別。倒不是我要看著他們，我是干活兒方便。我的團隊都習慣了。”

宮雪霽進來了，見兩人就這樣干坐著，忙給他倆張羅喝的。一邊忙碌一邊說：“倪總，你這一回來就扎在研發部，你就不關心關心別的事兒。還有人等你呢。”

“誰啊？”

“大美女。”宮雪霽笑著說。

“那不就是你呀，姐姐。”正珺在公司除了和倪彩、宮雪霽說話隨意外，對其他人全是嚴肅的神情。

“正總，你太會講話了。我怎么算的上美女呢？”宮雪霽給他倆分別沖一大杯濃郁咖啡。倪彩看看手表，已是臨近下班。顯然，宮雪霽知道今晚可能要熬夜。

倪彩問：“是不是柳晴？”

宮雪霽沒有正面回答倪彩，而是對著正珺說：“怪不得你都三十歲還單身，你眼光有問題了。趕快跟你大哥學學審美吧。你大哥就懂什么樣是美女。”雖無醋意，但話語也是怪怪的。

“叫她來吧。”

“那我先出去啊。”說著，正珺站起來，端著咖啡對宮雪霽說：“去你屋里坐會兒吧？姐姐歡迎不？”

“看你說的，走，我還有堅果呢。”兩個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倪彩這才奇怪起來。為什么孫飆的標榜出那么大的事兒，緣何柳晴能全身而退呢？倪彩不由皺起眉頭，兀自苦思冥想起來。瞬間就被濃烈的阿拉伯檀香水打斷了思維。

柳晴進門徑自走到倪彩辦公桌前，雙手扶桌站在倪彩正面前。

“倪總，你把答應我的飯局拋在九霄云外了吧？”

“坐下談。柳總，實在是忙。”倪彩忙讓柳晴坐下，自己起身去為她倒水，發現宮雪霽多調了一杯奶茶備好在茶水臺上。就端了過來。

“咦？奶茶？你怎么知道我想和奶茶？”柳晴是一身騎手裝扮。壓花漆皮皮靴，寶藍色牛仔褲，玫紅色高領毛衣，外穿一件釘滿鉚釘的皮衣沒有帶鉆石首飾，卻在胸前掛一個銀珠大的骷髏吊牌。但倪彩只是掃了一眼，因為柳晴的裝扮，結合她本就驕傲的身材，讓人不便直視。

“倪總，你是不是覺得我也有事兒，躲我吶？”

“怎么會？”

“我相信你，你絕對是稀有正人君子。”柳晴向前俯身，直勾勾盯視著倪彩。

“謝謝，柳總夸獎了。我就是這樣。”倪彩說。

柳晴的話令倪彩不覺愣了一下：“我就是這樣，輕松坦蕩，跟著心的方向，追求著明亮。就算我不小心說錯了，也請你遺忘。”

這是倪彩的歌，倪彩瞬間想到在憑愛咖啡有播放。就說：“喲，能被柳總這樣的文娛精英賞識，倪某榮幸之至。”

“倪總，別開玩笑好不好？你好像從來不愿意認真和我說話似的。你看不起我，我知道。”柳晴說，語氣充滿著黯然。其實，這一來擊中了倪彩的軟肋，倪彩一慣是敗給弱者的。哀兵必勝倪彩。

“我不會看不起任何人的。”倪彩誠懇地說。“柳總，咱們不扯遠了，有什么事嗎？請說吧。”倪彩低頭看看手表，接著說了一句：“今天研發部加夜班，我得配合著。”

“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沒有出事？對不對？”柳晴平時走路、說話都是仰著頭，讓人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美女。今天，雖然形象依然奪目，但語氣中多了些溫和，從進門至今，都是頷首直視倪彩。眼神里也沒有往常的驕傲與挑釁。此刻給倪彩的感覺是誠懇。

倪彩沒有回答，柳晴就知道自己言中了。她輕輕喝了口奶茶說：“我經常和孫飆在一起，他是什么人，我當然知道。孫飆吧，有他的不足之處，但是就他的文化水平而言，他做成這樣，也不能說他有不少過人之處。”

面對柳晴極為認真地說話，倪彩點頭認同。

“他知道人的弱點，他敢花錢實現自己的目的。就是太膽大了，太喜歡錢了。錢就是一切，在他眼里，憑有錢，無所不能。”

倪彩微微冷笑一下，柳晴明白這一笑屬于孫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