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誠帶著武士們離開關嶺鋪營寨的同時，從白水堡調來的戍卒趕到了，原本駐守關嶺鋪的一隊戍卒也回來了——看守俘虜的任務自然也交給了他們。

營寨里的那點兒糧草積蓄，沈家將士們可一點兒沒省——鮮食全數一鍋燴了，飽餐一頓；干糧只帶了兩天份，剩下的留給了戍卒們。

反正頂多到明天，他們要是沒死，肯定能住上興義軍修造的營寨，或者永寧州城里的房子。

巳正時分，相向而行的興義劉家軍、安順沈家軍之間距離已不足十里。

興義總兵楊禮藩把幾個劉家家將都召到了跟前，開始布置接下來的決戰。

“安三泰，你也是老劉家的宿將了，前陣就交給你了?！?

“喏?！卑踩┑皖^拱手。

“賊軍先鋒很可能是沈威……沈威可是個悍將，千萬大意不得！”

說到這里，楊禮藩捋了捋胡須：“這樣，軍中火銃悉數拿去，使得強弓的精兵也抽四十個給你調遣，務必設法斬殺此獠?！?

昨天夜里，失了道的田勝文最終還是找到了回營的路，聲淚俱下、繪聲繪色地把“沈威”的兇悍描述了一番，聽得楊禮藩有些心神不寧。

再傳訊了幾個討回來潰兵，所述的情形也與田勝文一般無二……看來沒有夸大。

王小河怎么說也是興義軍的青年豪杰了，居然一回合就被這“沈威”給斬了？

怕是沈烈都沒這本事吧！

“必不辱命。不過，沈威是個什么模樣？”

“身高約莫六尺、面相清秀俊朗，大約是個十三、四的少年郎。不過，萬萬小覷不得！明白嗎？”

楊禮藩深怕安三泰心里仍有輕蔑的意思，再三囑咐道。

“明白！”安三泰拱手。

“楊稻，左翼交給你部，感覺敵勢兇猛，就勉力撐著局面，我必會援你；否則就抽調可用兵力迂回敵后，明白了嗎？”

“明白，必不辱命！”

“谷承昭，右翼交給你了，全力從側面突破敵陣，擇機斬殺沈思誠，明白了嗎？”

“明白！”

“沈思誠也是個弓馬精純的悍賊，千萬小心他的冷箭！”楊禮藩囑咐道。

“喏！”

沈思誠那連珠三箭的神技，對于所有興義武人來說都是“我知道有這操作，但我就是使不出來”的存在。

箭術最好的安承輝大致需要五、六息才能完成三連射——還得用四、五力的軟弓，精準度也沒個保障，而且在戰陣上向來是使不出的。

沈思誠則是兩息三連珠！用的估計是十二力以上的強弓，還箭無虛發！想想就可怕。

楊禮藩自己則統領中軍和預備隊。

雖然他的兵力是沈思誠的三倍有余，但真正能和沈家武士抗衡的只有240名劉家的精銳私兵。

從上一仗幸存者的見聞中可知，沈思誠和沈威懼是天下罕有的猛將——尋常兵卒再怎么精銳，若是和他們單打獨斗，從結果來看和蝦兵蟹將并沒有什么區別。

沈威的武藝，憑借精銳結陣，至少還能限制他的沖擊力；同時再擇機以火銃、強弓齊射，或可強取。

但沈思誠那箭術……實在扎手，必須集中最精銳的力量強行破陣，誅殺此獠！

因此，楊禮藩將100名精銳交給了安三泰，其中50名能使十二力強弓，讓他對付沈威；又把剩下的140名精銳全部交給了右翼的谷承昭，要他全力突破敵陣，誅殺沈思誠。

畢竟，不針對這兩個悍將，自己那點兒精銳估計會被直接殺潰……

至于把府兵放在前陣當炮灰？這種愚蠢的想法不可能出現在楊禮藩的腦子里——真要把府兵放前面，全是武士的沈家軍只需要一次沖鋒，很快就能進入愉快的追殺時間了。

靠精銳私兵作為前隊骨干，和沈家武士僵持住，他才有等到沈家武士久戰疲憊的機會，投入預備兵力鎖定勝局。

雙方即將交匯的戰場，正好一個苗人寨子——頂云寨的附近。

眼看兩家漢軍要開片了，閑來無事的苗人們紛紛上墻圍觀——只種春夏一季作物的田里此時還未及播種，不然寨里的苗人肯定出來拼命了。

在他們看來，剛剛征了他們一波糧食的“楊”軍要更可惡一些。不過“沈”軍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每年都要過來找羅長老收一批糧食——說是什么軍賦。

這片原野說大那是真的不大，但對于要開片的這兩千人來說又足夠寬敞了——二里的寬度怎么都是有的。

兵力更充足的楊禮藩從容地排出了更寬廣的正面，而沈家軍的側翼看上去更容易被威脅。

沈家軍擺出了三個百人方陣——中央方陣的正面更寬、陣形更薄，前兩排俱是手持十二力強弓的武士，后排武士則手持長槍、腰掛佩刀。

即使兵力再少，沈思誠也會留下一支預備隊——自己，以及三十騎。

隊伍一旦接戰，在指揮上就會大受限制——這可不是游戲里鼠標點幾下就能做到的。

眼看興義軍八個隊七百余人壓了過來，領著中央方陣前進的趙沫和羅憲看上去也沒多少緊張的意思。

“老羅，這楊禮藩一點兒跟我們客氣的意思也沒有啊。”

“人家的兵力是咱們的三倍還多，又沒親眼見過主公打仗的手藝，有什么好客氣的？”

“嘖嘖嘖，瞧瞧，這黑壓壓的一片啊……老羅，說實話，心虛不？”

“呵呵，一群會走路的戰功罷了。老趙，你要是嫌多大可退去，我就勉為其難、獨撐大局好了。”

“想得可真美！”

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前面的持弓武士射幾波再退到后方拋射，后面的近戰武士莽過去就完事了。

左翼的吳大勇、沈洪德，右翼的王德彪也都是同樣的任務——正面推進。

……

兩軍前陣的距離已經縮到了兩百步左右。

為興義軍的打頭陣安三泰掃視了一下沈家的三個方陣，并未發現哪個盔甲惹眼的是六尺模樣的小個子……

安三泰有些失望，100支三眼銃、20支鳥銃、40張強弓已經部署在了左右，就等沈威露頭呢！

只要精銳私兵的槍陣纏住了此獠，左右銃箭齊發，再猛的戰將還不是得死得透透的？

就在這時，一個甲胄鮮亮的小個子策馬從山林后馳出，又越過了沈家軍的方陣，后面還跟著大約十騎。

安三泰一看，這不是楊總兵心心念念的沈威嗎？

好家伙，區區十騎就敢打來頭陣？果然是個自恃勇力的狂妄之徒。

“兄弟們都瞧好了！為首那個騎馬的小個子看見沒有？咱總兵要的人頭，就長他脖子上！取他首級者，賞銀千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