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朗很早就知道從零到一的難度，那種事倍功半的過程實在讓人壓抑的發瘋，很多時候，結局在這時候就已經決定了。

他已經預料到自己所做的事有難度，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他有那么多錢居然還那么難。

看著張平要的設備名單上那一長串的禁運標示，李朗幾乎氣的想罵娘了。如果下次有人再問還有什么是錢買不到的，那他一定要把這張單子甩過去，有本事你買去。

原來，有些東西能不能買，不僅跟有多少錢有關，還跟誰拿著錢有關。

“伊格揚先生，我可以再次向你確認，這臺設備我是不惜價格的。兩倍，三倍，甚至十倍價格都可以接受，你再問問，怎么也該給個價格吧？他們要多高我都不還價，不還價都不可以？！”李朗拿著手機，正努力的壓抑著憤怒。

旁邊的張平抱著保溫杯，正蹲在一個臺階上，一口接一口的喝著濃的不像樣的茶。

“抱歉，老板。根據《瓦森納協定》，您要的設備在嚴格限制名單中，而且中國還是重點限制對象。對方也努力了很久，但毫無作用。”話筒傳來一串英文，但語氣同樣無奈。

所謂的《瓦森納協定》是在巴黎統籌委員會的基礎上于1996年簽訂的一份協定，締約國包括“巴統”17國在內的42個國家。協定要求，對半導體設備等9大類、45個方面的敏感產品或技術，如果締約國要將這些產品賣給非成員國，要向其他締約國通報。

幾乎不用想，中國就在絕對禁止進口的國家名單中，而且還是沒有一點妥協，拿錢都砸不開的那種。不過有一種情況除外，想買可以，等你的國產產品出來了那禁令自然解開。當然，那時候國產設備面臨的就是價格突然低的發指，同時又更先進的國外設備。明擺著就是絞殺你的戰略產業。

“好吧，我知道了。”李朗的語氣突然變的低沉，也蹲了下來。

掛斷了電話，李朗看向張平，嘆了口氣：“沒辦法，對方說這事沒有商量的可能。”

“我就知道。”張平吐出了一片茶葉，冷笑道：“知道有禁令，但沒想到這么嚴格。還真是看得起咱們啊。”

他們原本就想到了禁令，但卻不知道覆蓋面會這么廣，還這么嚴。李朗更沒想到在美元開路的情況下居然還是撞了一頭包，簡直連一條磚縫都不讓你鉆的。

“買不到，咱就自己做！”張平一口把剩下的茶葉跟茶水喝完，惡狠狠的嚼著。

……

重要設備不好買，人才同樣也不好招，不過相對來說已經好多了。

李朗是外行，招人的事只能張平來做。不過張平一貫都是埋頭做事，并不喜歡交游，行業人脈什么的更是順其自然。所以他在國內國外的行業影響算知名人士，但也僅此而已，起碼還不到讓人家信服的程度。

招人的事并不順利。一個并不熟的家伙想拿一片光禿禿的大樓跟不知道是不是靠譜的資金招人，這也實在有些難度。特別是國內的學者多數來自高校一類的機構，都有正經單位，更增加了難度。

在超高薪水加各種許諾下，他們這才總算招到了一些博士生，已經在實驗室開始工作了。但問題是，他們缺乏有經驗的人帶領，這種情況下想做出名堂實在不大現實。

李朗很快又把目光投向了國外，但多數人知道情況后都選擇了拒絕，即使開出了超高薪酬。畢竟，在現狀不錯的情況下，誰會蠢到為了眼前利益去陌生的國度把未來耗在只有大樓跟幾個博士生的研究機構里去？唯一的有興趣的是幾位華人學者，而且還在觀望。

重生以來，李朗終于體會到了挫折感。起碼在科研領域從零開始，就算有錢也沒那么容易啊。

很多時候李朗都幫不了太多忙。于是，大部分的工作都壓在了張平身上，他幾乎忙成了陀螺，一邊盯著設備，一邊還得忙著登門拜訪招人。

原本張平的生活其實還挺自在的，每天沒事就跟同事喝喝茶，下下棋，還不時地能趁假期出去玩。現在他卻徹底成了工作狂，每天手機不離手，還要國內國外到處跑，整天不著家。這導致李朗現在都不敢遇到師娘，生怕讓罵狠了。

隨著冬天的再次來臨，大雪又毫不客氣的落了下來。鵝毛般的雪花幾乎是一團一團的往下落，很快就把整個大地跟房屋樹木遮了一層白紗。

大冬天是不好施工的，嚴寒會讓水泥中的水分凝結，還會嚴重損害施工質量。于是一直忙個不停的工地終于停了下來。

傍晚的時候，李朗剛剛開車把張平送回了家。研究院那邊的房子太冷清，還特別冷，住了一段張平就不愿意待了，只能讓李朗來送他往返。沒辦法，李朗最近已經打算幫張平找個司機了。

車子碾開積雪的地面，很快進了巷子，在門口的空地上停了下來。

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李朗跳下車，匆匆關好車門就拿出鑰匙去開大門。

吱呀。

旁邊的門突然開了，露出了劉老頭的影子來。

“劉老師，還有飯嗎？”李朗一邊抖著手找大門鑰匙，一邊問劉老頭道。

“有啊。鍋里還剩了點面條。”劉老頭走出院子，揣著手走到李朗旁邊。

“你們最近在招人？”

“嗯，您怎么知道？”李朗扭頭看他。“張老師跟您說的？”

“不順利吧？”劉老頭笑的意味深長。

“您又知道了？”李朗突然有些無奈。這老頭的消息似乎總是那么靈通。

“那能不知道？”劉老頭撇撇嘴，“不是張小子說的。不過他找的不是我學生，就是我同事的學生，或者我朋友的學生。人家都打電話到我這來了，問是不是遇到了騙子。”

“真的假的？”李朗都有些驚訝了。這信息量太大，老頭別是吹牛吧？

劉老頭背著手，不屑道：“我還懶得唬弄你一個毛頭小子呢。”

看著劉老頭篤定的狀態，李朗選擇了相信。他很快就滿臉笑容，觍著臉道：“那，您老能不能幫幫忙聯系一下？好歹支持一下您學生的事業啊！”

看這老頭的狀態，顯然對這事胸有成竹。

劉老頭瞪了他一眼，道：“早就跟你說了，早點找我不就好了？弄的這事，好像我上趕著找你似的。”

李朗頓時縮著腦袋，連聲道：“哪能啊！這是我求您，我求您，再說了，高手都是最后出場嘛。”

“算你嘴皮子反應快。”劉老頭板著臉，垂到眼角的眉毛都在雀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