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快些請起，小子可受不起你這一跪。”

呂布趕忙扶住還想磕頭的老人，將他扶起之后，又耐心的替老人家撣去膝蓋處的灰塵。

看這歲數，起碼是自己爺爺輩的人了，若是受他這一拜，將來肯定是要折壽的。

扶起了老人，呂布又朝著那些跪下的百姓喊道：“諸位，你們也都起來吧！布實在當不起你們如此大禮！”

百姓們都望向前方的老人，直到老人點頭，百姓們才緩緩站起身來。

“定襄郡里的鮮卑人已經被我們打跑，你們都各自回家去吧！”

呂布大聲宣告，百姓們又是一陣感恩戴德，然后才朝著各自的房屋緩緩走去。

百姓們回了家，呂布暫住在郡守府內。

高順帶人清理城池，直到深夜，才回到郡府。

“高順，傷亡如何？”

坐在燈火通明的郡府大堂，呂布詢問起結果。

“回稟將軍，此番一戰，漢家兒郎傷亡四百余人，殺敵過千，繳獲城內輜重和馬匹無數，俘虜也都已經按照您的命令，全部處死。”

高順詳細匯報起來。

待到高順匯報完畢，呂布又問了聲題外話：“你的妻兒可好？”

高順點頭，拱手回道：“托將軍的福，一切皆好。”

隨后，呂布用眼神示意高順坐下。堂內，韓烈、曹性等幾名什長也在。韓烈見高順走來，主動向旁邊挪了個位置，算是間接認可了高順的能力。

“今天這一仗，打得很是不錯。”

呂布目光中帶有贊許之色，肯定了眾人今天的表現。同時，也說出了他的下一步計劃：“休整五日，五日之后，撤離此地。”

聽得這話，原本神情高興的韓烈等人頓時沒了笑容。

曹性更是從位置上直接站了起來，語氣夸張：“不是吧老大，我們辛辛苦苦才打下的定襄郡，難道又要白白送還給鮮卑人？”

“咱們走了，城里的百姓怎么辦？”

一向聽話的小老表魏續，此刻也發出了質問。

定襄是通往雁門關的要道，步度根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拿回。呂布一走，鮮卑人抓不到他們，肯定會拿城里的百姓泄憤。

屠城這種事情，鮮卑人并沒少干。

“叫他們往別處逃難去吧。”

緘默片刻，呂布淡淡說道，語氣之平淡，好似沒有任何情感。

“逃，又能逃去哪里？”

“不管他們逃去哪里，總之，我沒有辦法庇佑他們！”

呂布說得很是直白。

“之前我也說過，我們的打法是以奔襲為主。固守城池，于我們而言，無疑是自斷雙腿。鮮卑人一旦圍城，困守城內的我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拓跋余哉就是很好的例子。

假設在此之前，拓跋余哉肯把隊伍駐營城外，互相照應，即便遭遇突襲，也根本不會有今天的慘敗。

聽完呂布分析，堂內諸人皆是沉默了下來。

他們一心只想著護衛漢家河山，卻忘了雙方彼此的實力懸殊。硬碰硬的打，以他們這點散兵游勇，根本毫無勝算。

“隊率，我聽你的！”

沉默之后，韓烈最先表態。

其他幾人也在韓烈聲落之后，紛紛點頭表示，愿意聽從呂布安排。

“既然大家都沒異議，那今天就散了吧。”

呂布擺了擺手，同時不忘叮囑：“這幾日，趁著鮮卑人還未卷土重來，大家好生休養。之后，或許還有更大的惡戰，在等著我們……”

“是！”

韓烈等人目光堅定，點頭應下，隨后起身出了堂外。

翌日，呂布命人將告示貼了出去。內容大致是，在五天之后，他們就會離開這里，也希望城中百姓早早出城，去其他地方避難。

告示發了下去，城里的百姓們真正行動起來的卻很少。一是難舍故土，二是這里距雁門關實在太遠。

騎馬走在街道，路邊兩旁的百姓們喊著將軍，呂布也笑著與他們點頭，算是還禮。

孩童們在街道上追逐跑鬧，口中唱著不知由誰撰寫出的童謠。

定襄郡，有飛將；

方天戟，肩上扛，

鮮卑殺我漢兒郎，

飛將來了鮮卑亡！

呂布聽著孩童們的歌唱，心中感慨萬千。

他去了高順的家里做客，在屋外下了馬背。

高順的妻子是個再也平常不過的婦人，夫妻兩人還有個五歲半的兒子，高遠。

“順（民婦）拜見將軍。”

見到呂布到來，兩口子同時躬身行禮。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呂布抬手，示意高順直起身來。

“你就是飛將軍嗎？”

望見人高馬大的呂布，那邊正拿著木棍呼呼揮動的小家伙飛速跑了過來，眼中帶有崇拜的小星星。

“遠兒，不得無禮！還不快快見過將軍！”高順呵斥一聲。

呂布則是擺手，示意無妨。

“今天來的匆忙，也沒帶什么禮物。來，這個送給你。”呂布從腿上取下一物，乃是一柄精致的小巧匕首。

高遠欣喜萬分，當即伸手去接，卻被他父親拍打了手背，同時婉拒道：“將軍，這太貴重了！”

呂布卻是不以為然，笑著說道：“再怎么說，我也算是叔父輩。第一次見面，總該是有所表示，這個，就當是見面禮了。”

在呂布的堅持之下，高順執拗不過，才讓兒子接過了這份禮物，口中連連道謝。

五天的時間很快過去。

城內的百姓幾乎全都選擇了留下，身強力壯的漢兒郎也拿起兵器，成立了武裝護衛隊，自發的守護起這座城池。

得知呂布要走，城內的百姓們全都趕來相送。

他們知道，呂布這一走，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七尺之軀，已許將軍，再難許卿。”

與妻兒分別時，面對妻子的溫柔體貼，一生問心無愧的高順，臉上罕見的帶有愧疚之色。

就連兒子，他也狠下心來，沒有帶走。

將軍的隊伍，不需要累贅，他也不會因此破例。

“飛將軍，你還會回來的，對嗎？”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踮起腳尖，將手里編好的花環遞給呂布，天真無邪的臉龐，水靈靈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期冀的目光。

百姓們亦是不舍，但誰也沒有開口。

呂布心頭一酸，猛地夾了胯下戰馬，向著麾下士卒激喝一聲：“我們走！”

幾十匹戰馬狂奔，向著遠方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