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云。

一聲鷹唳刺破九霄。

振翅的雄鷹從高空猛地俯沖掠過，驚空遏云，那雙銳利的鷹眸中，倒映出下方原野上疾馳的追逐。

馬蹄狂奔，重重踏在地面，發(fā)出猶如奔雷般的轟隆。

前方奔逃的漢軍斥候模樣狼狽，身上所覆的布甲碎裂大半，身上鮮血不斷外溢。

身后，馬蹄喧囂，追逐有近兩百余鮮卑游騎，駿馬彎弓，灰塵滿天。他們嗚哇哇的興奮吼著，眼神里滿是對獵物的炙熱。

因突圍而疲乏至極的漢軍斥候趴低了身子，身軀在馬背上顛簸得厲害，他回頭快速瞥了一眼，心已沉入谷底，身后賊人已是越來越近。

他不懼死，但他只怕不能將拼死得來的情報傳回關(guān)內(nèi)。

很快，追逐在前的鮮卑騎長逼近左側(cè)，面對這個已成強弩之末的漢軍斥候，他高高揚起了彎刀，同落在后面的同伴們猖獗大笑著：“這個漢人的頭顱，歸我了！”

彎刀斬落，帶著呼嘯的破空聲。

漢軍斥候想要全力趨避，奈何因之前的惡戰(zhàn)，外加流血過多，他實在是提不起力氣。

難道我，注定殞命于此？

無力再戰(zhàn)的漢軍斥候心如死灰，緩緩合上雙目，已不再抱有希望。

咻！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間，從遙遠的前方，一支黑色羽箭激射如電，帶著一股呼嘯惡吼的狂暴之勢，精準無誤的貫穿鮮卑騎長咽喉，濺起一縷血水在斥候臉上。

如此之遠的距離。

膂力之強，簡直恐怖。

沒能等到鮮卑騎長的斬首，死里逃生的漢軍斥候拼盡氣力，向前全力沖馳。

隨著流血愈盛，斥候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他下意識的抬頭，朝那羽箭射來的方向望去。

恍惚間，他似乎看見有一人倒提長戟奔來，身后光芒萬丈，好似天神下凡。

…………

夜幕降臨，清月掛上枝頭，斥候從昏迷中悠悠轉(zhuǎn)醒。

我這是死了么？

他艱難的睜開眼，當看到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漢軍軍帳時，他才將提著的心收回了肚內(nèi)。

四周很黑，只有黯淡的燭火，忽暗忽明。

咳咳……咳咳咳……

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后，趴在桌子上睡著的漢軍士卒聽得動靜，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他看向斥候，用手輕拍著嘴巴，打著呵欠：“你醒了？”

斥候本想坐起身來，卻發(fā)現(xiàn)根本動彈不得。

“我這是在哪兒？”他問。

曹性卻沒答，反而笑嘻嘻的調(diào)侃起來：“你小子命夠硬的啊，這樣都能醒得過來?！?

斥候微微晃了兩下腦袋，想讓自己的意識變得更清晰一些。他望向這個嘻嘻笑著的漢軍袍澤，看模樣，差不多二十出頭，下頜和上嘴唇皆是光禿禿的，沒有胡須，只是他的笑容里，帶著幾許痞氣。

“是你救了我？”

“差不多吧，不過你得虧是遇見了我們，要是換了其他營部，誰有這膽量敢跟鮮卑人硬剛！”

曹性帶有自豪的說著，一邊起身，緩步走了過來。

待到曹性在病榻前坐下，斥候見狀，似是忽地想起什么一般，緊緊抓住他的手，神情激動：“快，快去告訴雁門關(guān)里的將軍們！鮮卑人突襲了汪陶，馬上就要殺來馬邑，直寇雁門關(guān)了！”

聽得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曹性先是怔楞一下，繼而臉色頓時為之一變，恨聲罵道：“這群狗日的鮮卑雜碎，還真把我們當軟柿子捏了！”

罵完之后，曹性也不忘安撫斥候兩聲：“你且好生歇著，這個消息，我自會替你轉(zhuǎn)告?！?

斥候拱手，虛弱的道了聲：有勞。

隨后，曹性又與他閑聊半刻，待到斥候睡去，便出帳去了。

月明星稀，營帳合圍的帳外，原野上，一群漢子團坐在一起，約莫四五十人。

插科打諢，說些爺們兒之間的葷段子，快活的笑聲在這片夜空下經(jīng)久不息。

不遠處，有一道背對眾人的高大身軀，正忙碌的鼓搗著什么。

在他面前，置有一半人高的鐵架，上置鐵盒，盒內(nèi)有炭，燃燒通紅的炭上架起鐵網(wǎng)，上面擺放有大把大把的肉串。

青年晃動右臂，以薄板輕扇，或施油汁其上，如此反復(fù)，沉浸其中。

很快，香氣四溢，彌漫四周。

盡管已經(jīng)早早用過晚飯，但嗅到這股香味的漢子們卻是忍不住口舌生津，探長著脖子，眼巴巴的望著，口水直往下咽。

這種烹飪方式，之前聞所未聞，但當你吃過那些烤熟的肉食之后，簡直欲罷不能。

問之。

答曰：燒烤。

曹性出帳不遠，嗅到這股熟悉的香味之后，撒開丫子跑來，當看到擱置在旁的熟肉串時，伸手順過一串，就往嘴里塞去。

若換做旁人偷吃，少不得是要挨揍。

但曹性不同。

他隨呂布最早，又是同里同鄉(xiāng)，深得呂布信任。

一串擼完，曹性又拿起一串，不過這一次他倒是沒急著下嘴，而是先說起了正事。

“老大，我都打聽清楚了。那家伙名叫魏越，是駐守汪陶部尹久麾下的斥候，據(jù)說是鮮卑人昨個兒突襲汪陶，駐守在那兒的五百漢軍士卒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全軍覆沒。只剩他從鮮卑人的圍困中，突圍而出。幾千人啊，嘖嘖嘖，不得不說，這家伙還真是挺猛……”

曹性嘰里咕嚕的說了一大堆，把套來的情報，全部與呂布說了。

那邊的漢子們聽不見兩人談話，但他們實打?qū)嵉目匆娏瞬苄员持麄償]串，遂一個個急不可耐的喊了起來：“曹二痞，你小子別只顧著自個兒吃啊，也給兄弟們來點！”

呂布聞言，回頭瞅了眼那些口水直流的憨貨，將烤熟的肉串遞給曹性，后者則拿著一路小跑了過去。

魏越？

看著曹性小跑的背影，呂布低念了一聲。

隨后，一段文字浮現(xiàn)心頭。

紹與布擊張燕于常山。燕精兵萬余，騎數(shù)千匹。布常御良馬，號曰赤菟，能馳城飛塹，與其健將成廉、魏越等數(shù)十騎馳突燕陣，一日或至三四，皆斬首而出。連戰(zhàn)十余日，遂破燕軍?！逗鬂h書?呂布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