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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跑馬

  • 醅酒飲刀
  • 夭鯉
  • 2617字
  • 2019-08-27 21:30:00

夜彌從屋頂抓下毛十三的那一刻,并沒想過事情接下來會這樣發展。

在毛十三脆蹦蹦說了句“彌姐姐,對不起”之后,夜彌面無表情,心里想的是:……這下可好,那種欺負孩子、恃強凌弱的感覺更強烈了是怎么回事……

這孩子道歉如背書,和他丟棗核是一個路數,都是突如其來、直眉愣眼的,讓人很有些猝不及防。

而且……

夜彌哭笑不得地看著毛十三,眉頭挑了挑——這小少年鞠躬鞠得十分投入,也不知是誰訓練出來的,大有對方不發話他就不起來的意思。

“……”

兩人奇怪地定格了半晌,夜彌忍不住伸手,輕輕戳了戳這孩子的腦殼。

毛十三保持著彎腰的姿勢,抬起臉來,不高興道:“……你要說,不生氣。”

夜彌:“……”

陸忱家這傻小子,規矩還真挺大。

她于是很認真地看著毛十三,用手指指了自己的嘴,一字一頓緩慢道:不、生、氣。

毛十三擰著眉,眼珠跟著她的手指走,定定看著她的嘴型。

反應了好一會兒,只見這小少年眼神一松,雀躍地原地蹦跶一下,終于直起腰來。

他像是終于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務似的,整個人都明快起來,眼睛亮亮的,拔腳就要走。

手都撐在了欄桿上,這小子突然又頓了一下,回過頭對夜彌叮囑道:“彌姐姐,找忱哥,說我道歉了。”

夜彌好整以暇地背靠著門,聞言揚起了眉毛。

毛十三執著地看著她——這次沒看她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的嘴……像是要把她的回答從喉嚨眼里摳出來。

夜彌:“……”

要知道,連陸忱這種狠人,對上毛十三的固執,十有八九都是要輸的,更不要說夜彌。

夜彌這姑娘,能做到在刀鋒入肉時不動如山,但卻總也做不到在小孩子黑白分明的目光里無動于衷。

……這些小人兒,眼底太干凈,喜怒過于純粹,愛憎過于分明,情緒熱烈而直接,常常能讓她一震,繼而莫名就生出退讓、遷就和保護的心來。

夜彌被毛十三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幾乎想翻個白眼。

她只好一字字咬牙道:知、道、了。

“馬上去?”毛十三緊跟著就問,語氣歡喜而期盼。

夜彌這下真的翻了個白眼,轉身進屋前草草點了頭,“啪”一聲帶上門。

外面的毛十三風一樣卷走了,而屋內……

桌上食物已經涼透,連香味都淡了。

夜彌皺著眉,長嘆一聲,心下有些凄涼。

今兒是個難得的好天氣,無風也不冷。

過了午時,土地吸飽了太陽,暖意從草木的根系和枝葉里緩緩滲透出來,結成一張溫暖的網,籠罩在滿谷的空氣里。行走其中,仿佛被某種毛絨絨的織物摩擦過皮膚,讓人忍不住想要舒服地瞇起眼。

陸梓月跟在陸忱身旁,一步三蹦,整個人的興奮如有實質。

她很開心,非常開心。

不僅因為天氣好,也不僅因為兄長在身邊——更是因為,陸忱在這樣一個好天氣里,終于答應帶她去跑馬。

這些年,陸梓月出谷的次數寥寥可數。基本都是陸忱來看她的時候,會抽出一兩天,陪她去附近走一走逛一逛。有時候是去市集廟會,更多時候,則是去裕西關外一座名叫將軍山的野地里跑馬。

旁人看陸梓月,大多會說她氣質柔弱、可愛可憐,但陸忱卻比誰都清楚,這丫頭……其實是在馬背上滾大的。

很久之前,他曾聽家里老人說過,梓月還在襁褓中的時候便被她那不靠譜的爹抱上馬去顛著玩兒,一大一小兩個人笑的聲音老遠就聽得到,常常讓梓月的母親在家懸心吊膽,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出岔子。

陸忱還專門拿這事兒去問過陸瀛洲本人,有些好奇他老人家把個不滿周歲的小丫頭拐上馬時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那時……那男人是怎么說的?

“……哎喲沒事!月兒是我陸家的女兒,天生就比旁的女娃子膽大些!怕啥!”

陸忱現在一閉眼,仿佛還能看見陸瀛洲眉飛色舞的臉。談及梓月,他眼角眉梢每道皺紋都滿溢著歡喜和寵溺。

他還說什么來著?

“……哦兒子,你可別吃你妹妹的醋啊,她是女孩子嘛,爹多少偏疼些……”

——這么多年過去了,記憶里那男人的臉是極其粗線條的,諸多細節縱然陸忱不想忘卻,但終歸是褪色了。

只有他說這番話時的一雙眼,明亮的、溫和的、信任的、驕傲的、熱烈的……各種情緒層疊涌動,卻又化為無聲。

陸瀛洲就這么看著他,眼神仿佛刻進了陸忱心里,經年夢回,清晰一如昨日。

“……我就想著,月兒能這么開開心心的,騎著馬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小鳥似的,多好。

但是忱兒,你不行。

你是我陸瀛洲的兒子,你的手注定要接過鐵肩刀的。

將來終有一天,等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都不在了……風雨樓給你,你可得給我撐好嘍!

倒不是為了什么家族名聲、江湖地位,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算個屁!

不為你老爹我,也不為風雨樓這塊金字招牌……

忱兒,你得記住你為什么而拿刀。”

……

陸忱走在此間谷里,視線定在身前梓月蹦跳的身影上,眼神似放空似聚焦,像是透過梓月在看歲月那一頭某個早已不在的人。

那個人若是在……

呵,那個人若在,梓月定然不會要受這種罪。

陸忱的眼睛黯下去,神情似有些恍惚。

一個小姑娘,含苞待放的年紀卻被圈在這樣一個清心寡欲的地方,連出去一趟都興奮得什么似的。

其他人不知道,只有陸忱知道這小丫頭七歲以前是個什么樣子。

……她曾經,可是出了名的小皮猴子,被陸老樓主縱得天上地下無處不敢去……六歲就干過一個人偷溜出去,騎馬撒歡兒繞瓊州城一圈的壯舉,整個風雨樓為此差點把城內翻個底兒掉……

如果當年……

如果……他沒有跟著師父離開江北,梓月很可能就不會被人擄走,也就不會被下“霜葉”,最終成為陸瀛洲夫婦致命的軟肋。

而如果當時,他聽了白莫執的話,選第一條路,不破不立,給梓月他的心頭血重塑脈絡……也斷然拖不到如今這番狼狽危急的局面。

……陸瀛洲要是活著,看見他會說什么?

會用失望到骨子里的眼神看著他,不發一語的吧。

陸忱在滿目春意里走著,心頭卻像插了一把苦澀的刀。

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睛,右手手心抵上腰畔青刀的刀鞘,一分分加力……

陽光再暖,“山鬼”也總是冷的。

每當心亂,手中這一點寒涼就如同一線天光,順著筋骨刺進神魂,仿佛可以就這么硬生生逼出一層清醒來。

……

“哥哥!這次我要北落師門!你不許和我搶!”

陸梓月清脆的聲音勾回了陸忱的思緒——經年光影翻騰在眼底,隨著他一口吐氣而沉下去。

不到一彈指,等再抬眼看向那小姑娘的時候,他又是那個堅不可摧的風雨樓主。

陸忱移開握著佩刀的右手,無比自然地抬臂,去整理一旁馬匹的鞍轡,頭也不回對陸梓月道:“行啊。”

“真的?!”

“嗯。”

“那——”

小姑娘的驚喜沒能保持半刻便化為了驚愕,她眼睜睜看著陸忱翻臉如翻書,“嘩”地翻身上了北落師門。

“到將軍山前,你若能追上我,今日北落師門便是你的。”

“……什——”

陸梓月壓根都還沒來得及上馬,只見她這出爾反爾的兄長一緊韁繩,坐下日行千里的良駒極通人性地一聲長嘶,前蹄灑然一揚,一人一馬便意氣風發地竄了出去!

“哥!!!你……你說話不算話!!”

此間谷口,陸梓月氣急敗壞地跳腳,聲振林越,驚飛群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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