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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真言

  • 醅酒飲刀
  • 夭鯉
  • 2540字
  • 2019-08-12 21:00:00

小半柱香后。

屋內晦暗,唯桌案上有燭光,顫顫巍巍撐起一室昏黃。

陸忱、蕭唯和夜彌三人,一人一個木藤墩子,大刀金馬各坐一邊,把中間一張細腳伶仃的小圓桌生生架成了三足鼎立。

秦昭和章禾樁子似的站在陸忱身后,分立兩側,像是一對畫風不太和諧的門神。

夜彌不能說話,陸忱也沒開口,蕭唯這個最應該說話的人不知為何也緘口不語。

……

場面古怪而靜默,能聽到窗外枝葉微弱的摩擦聲。

說來也奇,不大的屋子,塞塞擠擠裝了五個大活人,五雙眼睛十道視線來回交錯,竟沒有一道產生交集。

章禾瞪著眼,看完這個看那個,冷汗都下來了。

……天爺,快點來個人隨便說點什么,這……感覺真是……

什么叫寂靜如死,這就是。

之前蕭唯叩門,屋內幾人迅速交換眼神,最后是秦昭上前開的門。

一開門,就見蕭唯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見著一屋三人也毫不驚訝,只道:“好生熱鬧,我說陸兄怎么不在房里,想著過來碰碰運氣,還真叫我猜著了。”

陸忱正打算出聲,只見蕭唯往右一側,讓出身后一個人來。

屋內三雙眼睛聚焦在那人身上,一時間空氣像凝固了。

陸忱:“……”

秦昭:“……”

章禾:“……?”

今晚陸忱本想尋得秦昭,問他要一粒“真言”。

秦昭此人,于制香一道本就有家學淵源,其母秦木氏,乃江南鎮州制香大族長女,后來嫁與當時的“四州君子”之一秦越秦云起,隨之遷居至江北瓊州。秦昭從小耳濡目染,更兼自身天賦際遇俱佳,將源自西南的醫毒之理融匯入香道,不到而立便有自成一家的氣候。

在風雨樓秦昭的手上,制香一道不再是富貴風雅的附庸,而是能于無聲處取人神魂的利器。

一柱不過指節長短的香,可助人安眠,也可催魂奪命。

“真言”便是秦昭的得意之作之一。

香丸一粒,蓮子大小,加入薰籠,遇火即融,無嗅無味。

吸入“真言”之人,會有兩三個時辰如入矇昧,對身周人事一無所覺,但人是清醒的。此時若被問訊,不管什么問題,那人只能據實已告,無法抗拒,亦無法說謊。時辰一到,藥力散了,那人對這段時間的全部對話不會有任何記憶,除了輕微頭疼,不會有其他影響。

這次出來得匆忙,陸忱輕裝簡從,故而并未隨身帶這些物什,所以才來尋秦昭。

他想用“真言”來最后試一次夜彌。

不想章禾又在秦昭屋里,滿腹牢騷將發未發被陸忱一眼給結結實實堵了回去,眼見陸忱面色不虞,左頰上竟還帶了傷,虎目倏地瞪大了,從榻上直跳起來,差點咬了舌頭。

秦昭只蹙眉不語,等聽完陸忱兩句話交代了來意,也不接話。

一旁的章禾耐心告罄,忍不住發作道:“你倒是快拿去啊!趕緊的,讓主子試一試那女妖精的道行!”

不想秦昭冷冷給了他一眼,把他看得釘在了原地。

“少爺,你既開口,我自然會給你。”秦昭轉身回視陸忱,眉頭緊鎖,“但我有異議,不能不說。”

陸忱面上一片寡淡,眼光卻瞬間凝利。

見秦昭動作極小地掃了一眼一旁張口結舌的章禾,知他不愿在這木頭面前與自己爭執,遂緩聲道:“霽明,我三人之間,無話不可說。你講。”

其實陸忱很意外。

他沒有想到,秦昭居然會拒絕。

秦昭的理由很簡單:從昨夜到現在,陸忱已和那來歷成謎的女子交鋒數次,想必是軟硬皆施,均無所獲。現在又要用“真言”試她,顯見是還對這女子能助陸梓月抱了希望,一方面想摸清她底細好放心用,另一方面也是存了心要挖出些把柄,等著之后用來與其談條件。

“我知少爺心系幼妹,難免會亂方寸……但此般行事,實在莽撞了些”,秦昭垂眸,面色嚴肅,語聲緩而重,“如今還未成事,她已如此抗拒,且不說日后若真要用她,能交予幾分信任,單說是否能用撬出的情報迫得她與你聯手……我看都未必。”

陸忱聽罷,面色不動分毫。

秦昭并不明了內情,只道陸忱挖空心思想招攬那女子,那人卻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他不知道,其實是夜彌自己一門心思想幫陸梓月,卻因為背景來歷叫陸忱不得不狐疑不決慎之又慎。

陸忱要“真言”,的的確確真的只想試她那一句“誰也不為,我自己想”。

只要她所言非虛,陸忱便信她真心。

其他諸多隱秘,他不想深究——人皆有私,蕭唯白天那句話算是說進了他心里。

附言稱是最為簡單,叫人難辨真情假意,但意見相左時的各自反應卻可見性情立場。

就像此時秦昭直言相諍。

就像之前……夜彌與他針鋒相對,一步不退。

若不是事涉梓月,若他能憑私心所感隨意行事……他說不定那時就會毫不猶豫地相信她——那女子的眼神太烈太亮太倔強,有太多情緒在里面氳著……那不是為人棋子時會有的眼神。

但陸忱實在不想去費口舌與他解釋這許多。

年輕的風雨樓主冷著臉,八風不動,干巴巴說一句:“只要她說的是真的,她就會與我聯手。”

秦昭搖搖頭,不贊同地嘆了一聲:“少爺,你不懂人心。”

陸忱不知為何,竟差點被這一句簡簡單單的話挑起火氣,面上愈發緊繃,只硬邦邦丟出兩個字:“她會。”

蕭唯和夜彌就是在這僵持不下的時候亂入局中的。

不幸的是,他們的到來并未起到緩解僵局的奇效,反而將場面往更加僵死上帶過去。

……

章禾方才看陸秦二人罕見的爭執,只覺得有點冒汗。

現在站在陸忱身后,看這一場詭異中帶著尷尬的夜會,只覺得身上的冷汗都快結出了冰渣。

他不自覺一眼一眼往那陌生女子身上瞧——蕭唯稱她為“夜姑娘”;陸忱自她出現的那一刻就如同被施了什么禁言咒,不發一語;而秦昭這種老少通吃的婦女之友竟然沒搞“姑娘怎么臉色不好”那一套酸倒牙的開場白……

……想必,這姑奶奶就是那女妖精。

是剛才陸忱想要了“真言”去算計的那個人。

怎么,還是怪白凈一女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

“霽明,木頭,你們先出去。”

第一個打破沉默的是陸忱。

秦昭頷首,目光陰沉瞥了夜彌一眼,眼神中似有警告意味。

夜彌垂眸,只做不覺,仿佛對桌子邊緣一個被蟲蛀出的小坑起了十分的興趣。

章禾被秦昭一手拖走了,一邊往外去,一邊還不由得回頭望——既看夜彌,也看陸忱,心下憂慮的是……木樓不結實,這二人若是一言不合動起手來……

只怕白老頭要殺人的。

……

“讓外頭那一個也走。”

陸忱冷冷的聲音踩著他們關門的點兒送出來,仿佛帶了陰風,傳進了在屋檐上趴著聽墻角的毛十三耳朵里,讓他縮了縮脖子。

屋外足聲漸遠,聽不見了。

屋內一支蠟燭燒完了,陸忱起身又尋了一支,擦亮火石點了。

光影明滅不定,三人對坐相顧。

似有什么正在醞釀。

蕭唯剛想說些什么墊場,只見年輕的風雨樓主轉臉,看也不看他,只蹙眉打量了一眼夜彌,突兀開口:“你換衣服了。”

半口氣剛送到嘴邊的蕭唯:“……”

夜彌抬眼,神色一瞬間有點茫然。

她眨眨眼,眼瞳映著火光像是琥珀色的,里頭裝著陸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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