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正元七年

六月廿五日

笙簫奏鳳凰，鼓樂迎佳賓。

芝蘭茂千載，琴瑟樂百年。

錦蘇在定國公府門口看著素月的花轎漸行漸遠，嫂子方儷對她道：“舍不得了？”

錦蘇這才收回神，目光轉向嫂子，也正好看見了一頂深藍色的轎子進了定國公府對門的懷王府，莞爾一笑，道：“有一些。”

方儷道：“姑娘大了，總有些心思的，這素月嫁給了正誠，也是有福了。正誠等了她那么些年，努力了那么些年，想必對素月也是上心的。”

懷王蘇瑾懷透過轎簾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在定國公府門口說話的二人，隨后把目光收了回去。

錦蘇和方儷并排進了定國公府大門，繞過正對大門口的照壁，方儷道：“以后，你有何打算？”

錦蘇看了一眼青石板旁的開的正盛的合歡花，又看了一眼紅綢高掛，紅字相貼的門窗，淡淡道：“圣旨已下，只能謹遵圣旨。”

“嫁給那樣一個人，”方儷頓了一下，繼續道：“委屈你了。”

錦蘇嘴角彎了彎，可是眼中毫無笑意，心道：“這是我自己種下的種子，無論何種結果，我都得自己承受。”

“你真的不在丫鬟中挑一個了？”

“不挑了，習慣了素月，她這一嫁人，用別人也不太習慣，以后我還是自己來吧，實在忙不過來，我再找一個心思細膩做事靈敏的。”

“這樣也好。”

方儷想起一件事，道：“錦蘇，你大哥昨日來信，說后天就回來了。”

錦蘇聽到大哥回來，高興道：“大哥要回來了，太好了，大哥要是知道你有身孕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方儷撫著已經有些凸起的肚子，笑著點了點頭，隨后又道：“幾日后，你的婚事，還是要上點心的。”

錦蘇應道：“嗯。”

六月廿八

三日入廚下，洗手做羹湯。

未諳姑食性，先遣小姑嘗。

——王建《新嫁娘詞》

錦蘇早上剛用完早點，就聽見小廝進來稟告素月回來了。錦蘇想到她今日會回來，沒想到回來的這么早。錦蘇也不顧還未把披帛整理好，就急匆匆的往與善廳。錦蘇到與善廳時，看見素月和正誠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衣，正規規矩矩的站在一旁，錦蘇邊走邊道：“怎么這么早便回來了，還未到辰時呢。”

“怕小姐等急了，就提早回了。”素月道。

錦蘇在上首位坐下，侍女端來茶水，素月和正誠一人拿一杯，規規矩矩的跪下，給錦蘇敬茶。

錦蘇也未推辭，接過茶，呡了一口，道：“別跪著了，起來吧。”

二人一齊答道：“是。”

錦蘇道：“坐下吧，你們現在已經不是定國公府的仆人了，現在正誠又得了個戶部主事的差，你們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正誠道：“正誠能有今日成就，都是小姐的大恩大德。”

錦蘇道：“是你自己努力，我只不過是幫你買了幾本書而已，以后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難，就回來告訴我，不過官場上的我實在是幫不上忙。”

“小姐，您已經幫我們夠多了，我和夫君怎好再來給小姐找麻煩。”

“我這定國公府也算是你的娘家了，閨女找娘家幫忙，怎么能叫麻煩？你又和我一起長大，咱倆早已超出了主仆關系，說是姐妹也不為過，你說是不？”

錦蘇話音剛落，方儷便走進與善廳，道：“素月你就答應吧。”

素月行了個禮，道：“素月多謝小姐。”

方儷道：“中午留下來用飯吧，好歹回了趟娘家，娘家不得做桌好飯菜給閨女姑爺嘛。”

素月看向錦蘇，錦蘇笑著點了點頭。

素月和正誠向錦蘇道謝。

一個偌大的定國公府，奴仆加起來不過二十人，很多時候錦蘇和方儷也得忙些家里的事。下廚，買菜對二人來說已是家常便飯，每日都得去市集一遭。

方儷道：“素月，你和錦蘇今日去買菜吧，我去廚房忙。”隨后又拿出一張紙，遞給錦蘇，道：“今日要用的菜都已經列好了，正誠，你隨我到后廚，把柴劈了。”

錦蘇道：“嫂子，你還有著身孕呢，就別忙了，等我回來做就行了。”

“沒事，我坐著也著急，還不如讓我動一動，我會小心的。”

“那好，那你小心點，”錦蘇又叮囑方儷的貼身丫鬟，“海棠，看著點你主子，別讓她磕了碰了。”

海棠道：“是，小姐。”

錦蘇和素月一人拿了一個籃子去了市集。

“素月，正誠與你怎么樣？”

素月有些害羞，低聲道：“他待我極好。”

素月一低頭，錦蘇就看到素月脖子上的紅點點，笑道：“那就好。”

錦蘇道：“七月初六，我就要大婚了，等回來我把婚帖給你，記得來。”

聞此，素月面色凝重，問：“小姐，你真的要嫁給懷王爺嗎？”

錦蘇卻笑道：“這婚事不是在我百日時就定下了嗎？先帝賜婚，這可真是莫大榮耀啊。”

“可是小姐，你就在百日的時候見過懷王爺，而且坊間傳聞……”

錦蘇打斷她：“你也說了，是坊間傳聞，那就不一定可信。”

素月道：“我們定國公府和懷王府就是對門，可我一次也沒見過咱們兩家來往，而且我也從沒見過懷王在府門口露過臉。”

錦蘇拿起兩個大白蘿卜，問她：“這兩個，你覺得哪個好？”

素月有些急，叫道：“小姐。”

“好了，小丫頭，你啊，嫁了人，操的心倒是比以前多了。”錦蘇自己對比了一下兩個蘿卜，挑了一個更白凈的蘿卜放在了籃子里，邊走邊對素月道：“雖說人各有命，但是上蒼也是不會虧待好人的，是吧？人活一世，不就是要體會一下這生活的悲喜嗎？你呀，也不用太操心，我一直覺得我的命還不錯。”

“小姐，你就是心大。”

錦蘇看著她，道：“你心里想的是‘小姐，你就是沒心沒肺吧’。”

“素月沒這么想。”

錦蘇心道：“還不承認。”開口道：“好，你沒這么想，咱們去一趟類雪軒，就回去吧，嫂子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好。”

錦蘇拿了類雪軒七日的賬簿，放到了籃子里，問了問佟叔近日生意如何，這才和素月回了定國公府。

素月和正誠在定國公府用過午飯，下午過半才攜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