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坐在那兒，一時竟有些不確定起來。

她終于嫁了他，一如每一回，從陌生人開始……但這次，卻再也不敢信誓旦旦的承諾“會永遠陪著你”了

果然，知道的越多，越不快樂……

但很快，她就又恢復了往日從容自若的神態。瀲滟水眸中有更勝以往的自信與堅定，她必須來到他身邊，于情于理……

明月霜華很快就回來了。原來剛才是他吩咐讓人帶著她們去廚房了。

一蠱清淡的銀耳蓮子粥，兩個小菜，幾盤點心。還有一道紫蘇湯。直到吃好了才覺得有了活力。

這些年一直精細的養著，還少有餓到這個時候的……

“小姐現在可沐浴。”用膳之前就除了鳳冠霞披，這一身華服，著實繁重了些。

看小姐扶上脖頸，想著一天勞累，明月輕聲詢問。

“備湯吧”一直沒有盛裝，身子都不適應了……還是要盡快習慣才好，往后的路可比往常任何一回都要艱難……

他回婚房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挑了蓋頭出門的時候，長姐就吩咐他送些東西給新娘子。

到了前廳，母后還沒走。硬是拉他到偏廳好一會叮囑。末了，母后還吩咐長姐要留到最后看著他進房門。

這樣，才送走母后和全程板著臉的父皇。

敬酒時，多是有人欲上前，只是他冷著臉，那些人也沒敢多勸。

他初回京不久，朝中人大都不識。今日賓客云集，也不過是帝后下駕，否則還很難說……

倒是皇氏宗親那被拉著喝了不少酒，借著幾杯酒勁，兄弟親族沒少拉著他寒暄敘舊。呵……

他今日熬到這個時候，沒想到長姐還在偏廳等著他。非要遵母后令看他進洞房不可。

如今長姐就在婚房門前站著，他不得這才硬著頭皮推了門。

她梳洗后拿了平日的書來看。書卷早就整理好放在了雍都的奉明當鋪，當初江帆就是領了她的命令去做這件事情……這幾本最近看的一直由明月收著。

他推門而入的時候，她在美人榻上都要睡著了。

這個情形他顯然也沒料到，更不知道如何說話。

“這么晚了，還沒就寢”。話一出口就覺不是。

新婚夜這么晚了，他這個新郎官兒才回房，待在平常人家怕是還以為夫家對剛進門的新娘子有什么不滿呢。

“就要睡了……你可要梳洗沐浴”她沒想那么多，自然而然的結了話。都到這個時辰了，她還以為他會歇在別處。

“你歇吧，我去梳洗”他點頭向水房走去。

往常日常起居，他也是不喜人服侍的，從水房偏門進來添了水之后，就讓人下去了。

她放下一半帳幔，蓋了紅被。

今日洞房新婚夜，鴛鴦戲水白子送福大紅被鋪了滿床，她還真不適應，但也只好等明日再換了。

他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昏昏欲睡了。

他放下另一半帳幔，蓋了紅被，身體雖疲累卻睡不著。

這么多年，從小到大除了幼時母后和奶娘嬤嬤他還從未與哪個女子如此親近過。

思忖良久，他還是開了口“王妃，可安寢”。

“王爺還有何吩咐？”迷迷糊糊都要睡過去了，聽到聲音，才清醒了些許，努力睜開眼睛轉過頭。

“公主自大秦遠道而來，今日進了乾親王府，便是乾親王妃……本王北行多年，無權無勢，無根基無恩寵，但本王既接了旨，又迎了王妃進門，那從今往后只要安分守己，做好王妃該做的事，乾親王妃該有的體面，乾親王府都會給……但其他的，若有逾炬，便是兩國和親，本王也絕不姑息……”

沐錦曦聽了這一席話，心里明白了，原來是來約法三章的。

“本王行事一向將話擺在明處，還望王妃明晰……”

“王爺這話應該昨日去驛館說……如今紅帳之下，你我共枕，王爺，你給我選擇的權利了嗎？”此時她已然清醒，紅唇揚起，眼中興味之至，周身氣勢竟不遜他半分……

“王妃明白就好……”明明是花燭紅帳，二人卻對峙如戰場，火藥味十足，不輸上下。

“本妃安寢了，，明日還要進宮，王爺自便。”倏地斂了氣勢，閉了水眸，猶如一只慵懶的貓，不屑搭理人。

眼中閃過危險的光芒，卻是沒有再動……

良久才又出聲“父皇恩準，后日進宮謝恩，你多日奔波，明日先歇息。”兀自說完也不管身側的人是否聽見就也閉了眼。

嬰兒手臂粗的大紅火燭，噼里啪啦，一室火紅相映。黃梨百福如意紋拔床上二人互不相干卻又異常和諧……

今日不用進宮謝恩，她無需起身太早，可這新婚第二日若讓人說懶更不好聽。天蒙蒙亮他就出門了，她眼都沒睜，翻了個身，繼續睡，再醒來天色已經大亮。

“王妃，王爺請您去小花廳用早膳”門口的侍女輕生傳話

“知道了，王妃隨后就來。”霜華去門邊接話，明月恰好插完最后一只釵。

她身邊這些年一直只有明月霜華二人，要是做王妃身邊人手未免單薄，大秦封凌安公主，倒是一同賜了十個丫頭，明月看著，只跳了兩個好調教的，其余就暗中打發了。又管白家要了四個人，乾王府，皇后娘娘送來六個女侍，君亦霆也都放在了她院子里。

這府中什么情況，明月一晚上摸了個透。她也得抽空見見這些人，看放在哪合適，省的人多了生事。

“走吧。”

乾王府院落眾多，但乾王剛剛回京，府中人口不多，除了王爺，正主只有昨日進門的王妃主子，其他下人府衛也不多，如非需要不會現于人前，這么走來倒有幾分清凈。

但明月知道，看著人少，可實力卻都不低，何況，還有隱于各處的暗衛……

從東院到主院也就半柱香時間。

“王爺，王妃來了。”小花廳門前站著一男子，想來是他的近侍。

聽到聲音，他扭頭恰好與她剛進門的視線對上。

她今日是新婦，不好太素凈，挑了一身緋色常服，頭上只插了兩支海棠步搖，倒也清麗。

“王妃睡得可好？”他不假辭色，仍是慣常的冷著臉，隨意提了一句。

“一切安好。”她眉目溫和，心情也不錯注意到廳中站了許多人，卻沒有上來服侍用膳的，也好，她也沒有讓人看著用飯的習慣，當然，他們不在這站著更好。

“屬下清風，王爺近衛，見過王妃”。

“屬下肖臣，靳川，王爺的護衛，見過王妃。”

他后面站著三個人俱向她行禮。

不錯，“嗯，”她點頭，微微側首。

“婢女明月霜華見過王爺。”

他低頭喝著自己的粥，扔了句“起來吧”。

“母后送來幾個侍女，府中也用不著，全在你院子了。”他邊吃飯，空閑想起來就說什么。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我這邊侍女也不少，不介意我讓她們去做些其他事吧”兩人都沒察覺，旁邊的人卻都暗自生奇，他們根本就不像是剛成婚的夫妻，更不像是剛見面的王爺王妃，倒仿佛是認識多年，成親良久的老夫老妻話家常的一個平凡早晨。

“你的事，你隨意”這些事情不必事事過問，給了她的她就可以做主，他平日也不理這些事。

“昨晚床有些硬，屋子布局我也不習慣，能換嗎？”她還得想辦法把她的床弄來。

“你是乾王妃，是府中女主人，不必事事過問，”只要不做不該做的事，乾親王妃該有的體面與權利都是她的。

“我知道了。”

會乖巧能溫和，有事也喜歡先說明白，今早的她讓他覺得有這樣的一位王妃在府中，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