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面躍入之前，一段歡快的樂曲響了起來。從逐漸清晰的屏幕里，能看到一只踩著獨輪車的小丑搖搖晃晃地從右側出來。他戴著面具，左手一只鳥籠，右手是一個魔術匣，兩臂端平，嘴角帶著滑稽的笑容。

在獨輪車行駛到畫面的中央時，小丑從車座一躍而下，又把兩手的東西放到一邊。他先變了幾個小戲法吸引觀眾，然后鉆到厚重的帷幕之后，隱藏了身形。

樂曲聲停下。紫色的星星帷幕向兩邊拉開，露出了一只衣著精致華麗的布偶。

旁白的聲音開始響起，緩慢講述了一個關于魔女莉莉絲的故事。

莉莉絲被認為是亞當的第一任妻子，因為對亞當不滿，所以離開伊甸園。也有傳說曾指出莉莉絲是夜之魔女，多在夜晚出沒，進入夢境誘惑人類。還有一種說法，稱莉莉絲是魔王撒旦的妻子。

布偶戲演得很精彩，偶爾小丑會同時操縱兩只布偶，展示它們之間激烈的爭吵。然而圍在電視機旁的玩家們一頭霧水，不明白電視里演出的這個小節目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畢也在看，并且在分析旁白講的話。其實他說了這么多，無非講的都是各種關于莉莉絲的傳說，沒有任何根據，莉莉絲的原型到底是什么誰也不知道。而旁白花這么大力氣來講一個神話人物，肯定是和接下來的游戲有關。何畢猜測，等再過一會兒，“秩序”就要出現了。

果然，等這出戲終于在觀眾的掌聲中謝幕后，小丑走到臺前鞠躬致意。小丑本人沒有張嘴說話，給他配音的依然是那個翻譯腔男聲旁白。

“謝謝！謝謝我的朋友們！”

“那么接下來，本人為各位準備了第二個小節目，節目的演出人員正是此時圍在電視機前的七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配合著聲音，小丑雙臂伸出，不住點頭，對何畢他們幾人示意。

觀眾席掌聲雷動，甚至還有歡呼聲和叫好聲。

而被點到的玩家們臉色都不是很好。

“好的，請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

“下面到了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公布秩序。”

旁白的聲音瞬間消失，觀眾的掌聲也不見了，有的只剩下站在舞臺中央，雙手交叉疊在身前的小丑。

他緩緩露出一個浮夸又詭異的笑容。

“秩序一，尋找莉莉絲。

“秩序二，天黑請睜眼。”

“記住了嗎？我的客人們……”

砰地一聲，舞臺上炸起了一團白煙，小丑消失了。

“怎么不見了？”秦淼驚呼一聲。

何畢皺了下眉，忽然余光瞥見什么，倏地轉身。

在他們背后那張宴會桌的主位，原本空空如也，此時卻被一個細高的男人占了。

是小丑。

是那個在舞臺上表演的小丑，也是把他們引入噩夢游戲的小丑。

他換了一頂黑色的高禮帽，帽身纏著一圈橙色的緞帶。

發現所有玩家都轉過身盯著他看，小丑單手脫帽，從坐姿轉為站姿，再一次露出那種令人心驚的笑容。

這次他沒有發出笑聲，也沒有說出任何叫人驚恐的字句，只是輕輕道了一句——

“晚安。”

聲音里夾雜了一種甜膩的溫柔。

然后，他的身體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夜色之中。

膽子小的秦淼已經嚇得坐在地板上，孟子蓉也有些怕。她發現何畢站得離她比較近，就鼓足勇氣拽住他的衣角。

何畢沒有撥開她的手，其實是根本就沒有發現。

他在回憶小丑的話，然后問其他人。

“你們剛才有沒有聽到，小丑說‘圍在電視機前的七位玩家’這句話？”

另外幾人還沒有從小丑忽然從電視機里跳出來的驚嚇中回過神，只有徐越在配合地回想，隨后肯定地點頭。

“有。”

“這就怪了，”何畢喃喃，“明明我們在場的……只有六個人。”

女生有秦淼和孟子蓉，男生除了他和徐越，還有一個當面跟小丑頂嘴的勇士鄭銘杰，和一個自始至終都沒開過口的霍巍。

還有一個，在開局前因為倒計時結束已經死掉的玩家，沈玉可。

“難道是沈玉可？”秦淼驚慌道。

鄭銘杰也很慌，但他還是故作鎮定地搖頭。

“不可能，沈玉可是在游戲開局前就被淘汰了的。”

“但是，小丑在報名字的時候，也把她算進去了！我聽到了！”秦淼向眾人解釋，卻發現除了她以外的玩家都露出茫然的神情。

“你們……沒聽到？”秦淼難以相信。

何畢聽了秦淼的話，食指尖扣在大拇指的指甲邊緣，這是他思考時固有的小動作。

按道理，他親眼看著其他玩家消失，證明他是最后一個進入游戲的。然而他十分確信，他并沒有聽到小丑念“沈玉可”的名字。

那為什么單單秦淼聽到了已死玩家的名字呢？

秦淼很怕，她的眼睛瞪得滾圓，劇烈地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小丑念了沈玉可的名字，我聽到了的！真的聽到了！”

孟子蓉糾結了一下，還是走到秦淼身邊，摟住她的肩膀，無聲地安撫她的情緒。

霍巍終于開口了，聲音很抖。

“會不會是……你的錯覺？”

“不可能，不可能的。”秦淼仍在搖頭否認。

鄭銘杰的脾氣不算好，他很不耐煩地說：“現在情況本來就夠糟了，你這個女人就別再給大家制造恐慌了！”

“我、我沒有……”

徐越走到何畢的身邊。他覺得這個青年雖然行為舉止難以揣測了點，但腦子還是夠用的。每次他不說話的時候，就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徐越想問問青年的想法。

“小何，你也覺得秦淼幻聽了？”

何畢本來想搖頭，搖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覺得我們現在還是相信秦淼的話比較好。”

“你說什么？你一個害人精有什么資格在這里指手畫腳？”鄭銘杰聽何畢開口，脾氣更是上來了。

何畢的話被他打斷，而且還無緣無故被罵，便止了口，冷冷地看向鄭銘杰。

鄭銘杰言辭激憤，仿佛糟了天大的罪。

“如果不是因為跟你一組，我們幾個人至于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嗎？原來最起碼還能知道鬼有幾個，現在呢？全都在這兒瞎猜。如果這把游戲我死了，就是你這個害人精害死的！媽的，老子怎么就這么倒霉碰上你這個喪貨？”

鄭銘杰罵罵咧咧的，還不停地踢東西。何畢全程沒有反駁，而是等鄭銘杰發泄得差不多了才冷冰冰地開口。

“說夠了？說夠了就閉嘴。”

“你他媽——”鄭銘杰沖上來。何畢手中的燭臺微微一偏，燎上他的下巴，鄭銘杰疼得大叫一聲后退。

“如果你再繼續抱怨，浪費時間，我不介意開窗把你丟出去喂鬼，一勞永逸。畢竟在噩夢中死去，死無對證不是嗎？”

他把燭臺重新端穩，燭火映照在他的眼睛里，卻完全透不出光。

“以為知道了鬼的數量就能逃出生天？你是老玩家吧，怎么還能這么天真？真是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