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里人散去，是幾分鐘后的事，秋生出門送人還沒有回，聞笙特意到客廳等他。

不管怎么說，秋生是上了年紀有涵養的人，聞笙覺得他應當比屋里別的人都要好說話些。

事實上，秋生待她，也是極客氣的，還如之前見面時，望見她，他就會笑，“聞小姐。”

從他嘴里道出的喚聲，聞笙小覺有兩絲親切之意，她拎好自己的公文包，向他頷首，“秋生。”

沈宜思此前說，她喚他不用拘束，就喚秋生。

現下看來，秋生絕不是沈宜思府上的管家這么簡單，他還要送客出門。

她這趟來，是有求于人的，少不得耐著性子和秋生陪聲笑，“我和你們沈先生約好的，我找他有點事。”

秋生望了一眼手上的時間，他仿佛在思量。

顯然樓上的事還沒有結束，這回被算計上了，她還需再等。

聞笙甚至在想，她這樣等下去到底值不值得。

正是她思緒左右搖擺之際，秋生說話了，有意想幫她的樣子，和她道，“你和我來。”

聞笙隨著秋生上了樓。

樓梯一層又一層，繞得很，聞笙納罕這樣簡約的房子為什么不安個電梯，走到樓上，不知又要費多大的勁。

沈宜思的房子大氣簡潔，只兩面墻上掛了兩扇畫，無旁的東西，是一眼能望到頭的輪廓。

走完這些個臺階，聞笙碎碎散散的心思帶著些許的緊張，當真散沒了，她微微喘氣。

秋生讓她稍等，他去敲門。

他沒進屋，只在門外說話，“聞小姐上來了。”

里頭說了什么不知道，聞笙猜沈宜思一定是詫異的，他興許在怪秋生管閑事。

聞笙的思緒無邊地跑，手心里不覺出了細汗，秋生的話管了作用，從屋里又出來些個人，各個西裝革履，其中有兩個是沈宜思的助理，聞笙和他們打過照面。

一群人從聞笙身邊過，聞笙背靠墻，給他們讓道。

秋生這時走來，笑著說話，“聞小姐，這邊來，先生正等你。”

聞笙虛笑了兩聲，走至門口，秋生還問她，“想喝點什么？”

聞笙想說不用麻煩，可望見秋生面善的臉龐，她笑答，“只要是熱的都行，我在樓下凍著了，有點發冷。”

秋生和她道起了家常，說她，“天見冷，下回來，衣服穿厚點。”

聞笙被他善意的話刺激地一哆嗦。

敲門進沈宜思的會客廳，會客廳遠比她想的寬闊，也不知道方才秋生站在門口說話，沈宜思他是怎么聽清的。

沈宜思他不是怕冷，怎么就著了一件單薄的白襯衫。

他在辦公桌那頭，隔著好遠，手里敲著電腦，神情肅穆，便是戴著眼鏡，也遮不住他眼里那股鉆研認真的勁。

在家里安了這么大一間會客廳，把人尋來夜間都在辦公，對他的私生活不了解前，還以為他只是個閑散的可人兒，沒想到是一個工作狂。

認真工作時的沈先生，和她之前認識的沈先生儼然兩個人。

聞笙腳步走得輕輕的，走到他面前，并非是她慫，她知曉這回她多少不占理。

任憑她腳步再輕，沈宜思還是能聽見的，他從電腦屏幕里收回視線，抬頭看向她。

聞笙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分明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怎么從眼里還閃出了一道金光，是一道令人快窒息的眸光，凌厲至極。

她當時就愣住。

沈宜思這樣看人時，直叫人害怕。

他情緒穩得太快，聞笙腳底的寒意才升到一半，他就變得如常，連著面容，都溫和了下去。

他怪她，“進來也不敲門。”

聞笙怔怔地，“秋，秋生他敲門了。”

他放下手里的工作，微微轉了身，面朝向她，“到這邊來。”

聞笙向他走近。

他從容穩態的面頰，良和的視線，上下在觀她，“樓下等多久了？”

聞笙實話道，“兩個小時差不多有了。”

他輕輕收眉，瞧不出有什么自責，仿佛都是應該的，道話，“今晚事情多。”

聞笙假意作笑，她說話，“沈總肯給我這個面子，還讓我在您家等，那自然是等多久都不要緊的，沈總你時間最重要。”

他視線徐徐波動，誤以為她是在說氣話，虛了兩聲語調，他問她，“等急了？”

聞笙有些受不住他說話時的氣息。

她盡早切入正題，“沈總，我是真有事找你，”她放下自己的公文包，帶著合同來的，準備和他談這些事，“沈總，你看看。”

她從包里拿出一扎合同，還沒有送到他手上，外頭有人敲門。

聞笙想著秋生給她送點什么熱茶進來，倒不是，又是一個助理。

是沈宜思的秘書，從屋外頭來，帶著人一起來的，她走到沈宜思身側說話，離著聞笙有幾步路的距離，“沈總，周總到了。”

聞笙聽見沈宜思嗯了一聲。

望見他拿食指敲了敲電腦板，敲了有兩下。

他深思兩秒，和秘書說，“請周小姐去書房，我馬上過去。”

秘書道是，轉身就出去了。

原來他樓下還有個書房，虧得聞笙在樓下待客室苦等了兩個小時。

她心道人和人自然是有些差距的，在沈宜思這里，親疏顯然立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