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勸不動大的，高橙兒只得恨恨跟上，轉而對首諾道：“我知道我說這話對你不大公平，但你身份一事是小，貳喜如今的性子是大。我實在很怕以她現在的性子出去，會惹出別的事端……罷了罷了，我同你們一道去！……怎地，看你面色不太好，是昨夜沒睡好，還是覺得我說話不中聽？”

一直低頭沉默的首諾回過神，勉強牽起嘴角淡淡一笑：“怎會，只是昨日同姐姐有些不愉快，夜里沒睡好罷了。”

高橙兒擰著眉頭略一思量，就嘆了口氣，拍拍首諾的肩安慰道：“貳喜如今的性子不僅對內傷人對外還得罪人。你也知曉何故，莫要多放在心上。我現在別的都不指望，只希望貳喜這怪異風寒能早日痊愈！”

首諾點點頭：“橙兒姐你放心，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和姐姐置氣的。姐姐已經走遠了，咱們快跟上吧！”

初夏時節，雖然空氣中飄蕩的花香早已不如春日那般芬芳馥郁，但處處綠意郁郁蔥蔥深淺不一，依舊賞心悅目。因芭蕉院離緋雨樓并不算遠，一行三人走了約摸半刻，便能看見緋雨樓高高的屋脊。

貳喜伸手在荷包里摸了摸，摸到一方手帕，就掏出來對疊成三角蒙在面上。

高橙兒瞧了一眼，正是那條黃鸝鳴翠柳的手帕，莫名：“你這是？”

“你說的，避免交叉感染。”

高橙兒正納悶什么叫“交叉感染”，自己又是什么時候說過，前方就被人攔在緋雨樓院門外。

“你們是哪的人？來緋雨樓做什么？”

首諾和高橙兒對視一眼，搶在貳喜開口前回話：“咱們是芭蕉院的人，這位是柳小姐的義妹二小姐。此次前來，是有事想同柳小姐商量。”

門房兩人疑惑著對視一眼，上下仔細將貳喜打量了一番后，其中一人才道：“等著，我進去稟報一聲。”

門房走了不一會，就帶著李憐珠出來。

李憐珠一見貳喜，立即笑容滿面，上前將人迎進門：“二小姐今日怎想起過來？正巧小姐近日胃口不佳，待見了二小姐定然心情大好，興許也能胃口好些。”路過門房兩人，李憐珠輕聲呵斥，“仔細你們的狗眼，今日便罷，下次若讓我再發現你們怠慢了二小姐，你們就自個兒去小姐和侯爺跟前領罰吧！”

越過門房走出幾步，高橙兒就聽到兩人的小聲嘀咕。

“大白天蒙著面，誰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二小姐？”

“就是！瞧她那目中無人不屑一顧的勁兒，當初區區一個粗使婢子，一朝飛上枝頭，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

高橙兒別過頭狠狠瞪了兩人一眼。再回頭，就見和自己并肩而行的首諾也剛收回視線，隨后兩人又非常默契地看了眼前面毫無反應的貳喜，沉默不語。

進了緋雨樓，柳施瑤正倚在窗下的貴妃榻上無精打采地翻著話本。陽光如金粉般從窗外撒進，為柳施瑤起伏的曲線鍍上一圈金邊。即便背著光，看不清面容，但五國第一美人的氣度神韻姿態，依舊如詩如畫。

驟然一見貳喜，柳施瑤先是一頓，隨即欣喜異常，丟了話本子坐起身剛要迎上來，就被候在一旁的云袖扶住。

“小姐，你和二小姐皆身體抱恙，不宜相處過近，以免相互過了病氣。我瞧二小姐今次用手帕蒙了面，想來也是有此顧忌的。”

柳施瑤仔細看了看貳喜的眉眼，又看了看那條蒙在貳喜面上的手帕，對李憐珠招呼著：“快給二小姐看茶。”

聲音輕快喜悅，氣息較之往常，卻似是弱了些許。

“茶便不必了，此次前來，是有事同你說明。”

“哦？何事這般重要？讓小喜身體抱恙還親自跑一趟。”

“我原只是侯府一名粗使婢女，早在與你相識之前，就已和府中另一人結義金蘭成為姐妹。雖非有意欺瞞，但你若是不悅，可取消夏至的結義禮。”

貳喜這番話，直白地毫不含蓄。不只是柳施瑤，就連云袖和李憐珠都愣了愣。凝滯的氛圍中，一只冰涼的小手悄悄拉住貳喜的手握了握。

柳施瑤沉默了一陣，視線移向貳喜身后跟著的兩人。其中一人曾是自己的前任茶師，也有過數面之緣，柳施瑤自然知曉其身份。另一人身材嬌小，頭梳雙髻，俏臉圓嫩，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

“與小喜結義之人，便是這位了吧。”

首諾深吸一口氣，松開握住貳喜的手，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婢子首諾，給柳小姐請安。”

柳施瑤就著云袖的手起身，走到首諾跟前，居高臨下細細打量了一番：“名字倒是不錯，只望人如其名，重情守諾。”說完，柳施瑤看向貳喜，無奈一笑微微嘆息，“小喜這般重情重義，我這個當姐姐的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不喜？只是我等如今都暫居侯府，這位……首諾妹妹，我也只能稍加照料一二，再多，我也力不從心。”

“我來只為讓你知曉，并無他意。”

貳喜用手帕蒙了半張臉，露出的眉眼漆黑圓亮，很是鄭重其事的樣子。柳施瑤掩嘴淺笑，即便眉宇間帶著淡淡的病氣，眸中依舊有千樹萬樹桃花盛放。

“你風寒未愈，身體要緊，與我說清楚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聞言，貳喜沖著柳施瑤異常標準地行了一禮，帶著高橙兒和首諾轉身出了緋雨樓。

身后，柳施瑤看著三人走遠，才對李憐珠道：“李管事那里，就有勞你去說明了。”

“是，婢子知道。”

出了緋雨樓，高橙兒一直提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拍拍胸口深深呼吸幾口，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總算有驚無險出來了！”

貳喜摘掉蒙面的手帕，偏偏頭：“為何有驚險？”

高橙兒氣不打一處來，怒目叉腰：“為何有驚險，你還不知道？哦，對！現在的你是不知道。”說到這，高橙兒喪氣地揮揮手，“罷了罷了，不提這些。咱們早些回去吧，省得節外生枝！”

三人剛到芭蕉院門口，就見杏兒在院門前焦急地來回徘徊。見到三人回來，急切又欣喜地迎上來，攙著貳喜就急急往內院而去。

“二小姐可算回來了！二小姐前腳剛走，三公子后腳就來了。已經在茶室等了二小姐許久。”

“什么？他來做什么？”一路上都乖巧安靜的首諾，此刻聞言頓時炸了起來，“這兩日又是布匹珠釵又是胭脂水粉的，今日居然還親自上門，他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