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喜沖柳施瑤行了一禮，對苾菀略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就忍不住朝李憐珠問道：“憐珠姑娘，救我之時可有見到我的吊墜和荷包？”

“貳喜姑娘叫我憐珠就好。”李憐珠接過空碗遞給候在門口小丫鬟，再次提醒。

貳喜從善如流：“憐珠，我的……”

“貳喜所說的吊墜和荷包，可是這些？”柳施瑤一手托腮露出一截雪白手腕，看向貳喜的眼眸中撲閃著亮晶晶的光彩。

貳喜聞言望去，就見柳施瑤身側的矮幾上放著幾樣物件。普通的棉布發帶，扁圓的黑色鵝暖石以及素色的雞心喜鵲荷包，都整齊擺放在一處。

看到東西都在，貳喜頓時放下心：“正是。”

“這些物件都是苾菀從貳喜身上取下的，一直放在此處。荷包里早先裝著的糕點被水浸濕，是憐珠幫你洗凈烘干的。”

想著早晨被自己咬過一口放入荷包的點心，貳喜倍感汗顏。

柳施瑤撿起荷包，發帶，最后拎起紅繩放上鵝卵石，遞了過來。

“物歸原主，仔細收好。”

貳喜點頭稱謝，上前兩步接過。

柳施瑤見貳喜將荷包仔細系在腰間，隨手挽了頭發用發帶綁住，最后戴上鵝卵石收入衣襟，眼中盎然的興致越發濃厚。

“聽聞貳喜是名孤女，不知是幾時成為孤女的？”

鵝卵石絲絲涼涼的觸感讓貳喜精神一震。

“回柳小姐的話，自婢子有記憶以來，便是孤女了。”

“哦？那時貳喜年歲幾何？”

貳喜仔細回憶了一下：“約摸三四歲吧。”

柳施瑤緩緩坐起身，眸中桃花謝去，余下殘紅：“那般年歲就成了孤女，貳喜能平安長大，著實太不容易。”

靜默片刻，柳施瑤又問：“這些年，貳喜一直都是一個人嗎？”

貳喜搖頭：“后來也曾遇到一對好心夫婦將我收養。”說到這，貳喜頓了頓，垂下眼瞼，“只可惜，世事無常，我還未能長大盡孝，他們就不在了。”

廂房里的氣氛因貳喜的話低迷下來。

過了半晌，苾菀冷靜開口：“往事暫且不提，還是說說你今日是如何落水吧。”

苾菀的話將沉溺回憶的貳喜喚醒，并迅速想起了高橙兒那些急切的話語。演戲？幫還是不幫？

從初識高橙兒至今，坦白說，高橙兒在貳喜心里的印象是相當不好的。別的暫且不提，單是擅離職守就已讓貳喜幾度無語。但將今日登船后發生的一系列事宜在腦中飛速過濾，最終將紛繁雜亂的謎團思緒壓下的，是高橙兒看向自己時那雙慌亂緊張又強自鎮定并孤注一擲的眼眸。還有那聲依舊蕩在耳邊的“幫我，求你！”

貳喜用極短時間將高橙兒提供的簡單劇本在腦中略一盤算，開口道：“雖是高橙兒將我救起，但我落水卻也是因為她。”見幾人果不其然面露好奇，貳喜繼續道，“我與諸位道別后便在甲板上消食。沒多久便被高橙兒攔住，硬要我將沏茶秘訣傳授給她。可我也不過就修習了短短半月，何來秘訣？”

“我同她說我天賦異稟，仿佛生來就會。她不信，還說我拿天賦搪塞她。我不耐煩同她多說，轉身就要離開，隨后便被她推下了水。”說完，貳喜想了想又補了句，“約摸是報復？”

既然顧影帝說要盤查，想來高橙兒那邊也少不得有人問同樣的問題，說辭想來應該與自己大同小異。

“既然是她將你推下去的，那為何又會跳下去將你救起？”李憐珠十分不解。

“將功補過？亡羊補牢？這可就得去問高橙兒了。”貳喜給出兩個比較合理的推測，便將劇本之外的情節丟給高橙兒。

柳施瑤看了看精心修剪的指甲，淺淡的笑容帶了絲絲涼意：“將功補過？卻也不是她想補便能補的。”

一聽柳施瑤這話，貳喜心頭一跳，下意識就替高橙兒辯解：“興許她也不是有意如此。”

無獨有偶，顧潛坐在攜意舫另一間廂房里，看著高橙兒半晌，才語調平淡地開口：“如此，當真是因踩滑了甲板上的繩索，才無意間將貳喜茶師推落水的？”

“回侯爺，是。”

高橙兒不比貳喜有柳施瑤的關照。只是由云袖看著，匆匆換了干爽的衣物就被帶來問話，此刻仍有些瑟瑟發抖。

“侯府眾人皆知高橙兒心高氣傲好攀高植，卻又無心向學，怎會突然間問起茶師沏茶秘訣？這其中定然另有隱情，不如先將人收監，待回府再詳細盤問。”一旁云袖忍不住道。

顧以嵐閑適地搖了搖手中玉骨扇：“雖是無心之舉，又將功補過，但一切皆因你私心作祟，便罰去三個月月錢小懲大誡吧。如此，不知侯爺意下如何？”

顧潛盯著高橙兒看了半晌，才閉了閉眼：“便依以嵐所言。”

得了顧潛首肯，顧以嵐又對高橙兒不咸不淡道：“此外，你既身為貳喜茶師的輔手，還望盡職盡責，莫要好高騖遠。命只一條，此事沒有下次。”

眼見事已定局，云袖垂在身側的指尖握緊，在掌心刻下一個個月牙。

因一直跟柳施瑤身側，回府時乘坐的自然便是顧潛的馬車。相比起顧以嵐的馬車，寬敞是最直觀的感受，一車坐了五人，也仍顯空蕩。

柳施瑤似對貳喜分外好奇，一路回了瑤光苑仍拉著貳喜說個不停。

李憐珠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緋雨樓，趁著柳施瑤話音落下的當口出聲提醒：“小姐，緋雨樓到了。貳喜姑娘今日受驚不小，不若早些讓姑娘回去歇息，待明日再喚姑娘作陪可好？”

柳施瑤見貳喜面上帶著淡淡的疲憊，歉然一笑：“是我顧慮不周。那貳喜便早些回去歇息。”想了想，又不滿道，“高橙兒那，聽聞是被三公子保下了，師弟一時半刻也拿她不住。不過無妨，待我日后再給她使絆子替你出氣，保管教那三公子都看不出來！”

貳喜連連擺手：“大可不必。她本是無心之過，我也并未受到太大損傷，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

柳施瑤看著貳喜，忽然巧笑倩然，漫天桃花飛舞：“貳喜這般純善，日后若有人欺負你可如何是好？”

貳喜正想說自己并非善良，就聽柳施瑤又道：“日后若是有人欺負你，你便來尋我，我定會替你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