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情有意想要賣弄一番，卻見夜息氣靜神閑地點點頭。

“這個我知道。卷軸上說，輪回樹與輪回柱本為一體，可相互感應。但凡名字被刻入輪回柱者，無論身在何處，都會受到輪回樹的束縛，并被其吸納。而輪回樹一枚果實便是一個牢籠，其中包裹的便是受罰仙神。”

“之所以果實色澤越淺者越大，越深卻越小，是因為輪回樹果實呼吸收縮間，會將受罰仙神沾染因果塵念的骨肉神魂寸寸碾碎吸收。直至其回到最純凈無垢的嬰孩，才會如成熟的果實般從枝頭脫落，掉入其下的夢泊湯中。”

說話間，恰巧一枚紅如胭脂的果實落入小舟不遠處的淡紫色熒光湖泊。還未發出聲響，那紅艷欲滴的果皮甫一接觸湖泊，便如冰觸火頃刻融化，露出其中手腳如蓮藕般的足月嬰孩。嬰孩似察覺到周圍有生人，輕顫的眼瞼還未睜開，已往湖底沉去。

夜息神色未改，繼續道：“冥界與山海界兩位一體。紅果落嬰沉湯，于山海界轉世投胎。死后又被輪回樹吸入結為白果，碾骨碎魂周而復始，是為歷世劫苦輪回。”

璃情還未開口，兮陳已掩嘴輕笑：“沒想到彔歷只來過一次，便將輪回運轉記錄得這般詳細。”

璃情冷哼一聲：“他也就這點本事。”

畢竟心悅璃情數萬年，兮陳早已將其習性牢記心底。往日的璃情即便不悅，也不會表露地如此直白。

兮陳的目光透過帽檐落到夜息身上，莫非是因為她？再見其眉心的朱砂痣，兮陳又將自己的猜測否定。璃情行事從無后悔，他既親手剝離夜息的七情六欲，自然不會將其放在心上。

既不是因為她，難道是……

紊亂的心跳方起，一只青色玉瓶已飛至眼前，耳邊傳來璃情淡淡的話語。

“一整瓶上萬年的元液，換你一罐九泉之水，應不為過。”

兮陳回神，面上緋紅還未褪去，忙垂頭將玉瓶隔空推了回去：“我……你我何須這般客氣？”

璃情又將玉瓶推了過來：“你我雖相識數萬年，相交卻不過泛泛，我豈能平白收受？”

兮陳雙頰緋紅迅速消散，咬了咬色澤淺淡的嘴唇，無奈輕笑：“好吧。”這才是璃情，看似熙和多情，實則淡薄寡情。

兮陳收下元液，招出淡紫令牌，浮空打出一道法訣。淡紫的熒光湖面向兩邊分開，露出輪回樹下遠比其上金色枝葉更為繁茂的根須。盤繞交錯的根須雖埋入更深的湖底，但根結交匯處能看到一團團附著其上的無色水團。

兮陳攝了三枚水團，封入小巧的土罐，托到璃情面前。帽檐遮掩的眼眸有羞怯，有癡念。

“垚罐最多只能裝下這么些九泉之水。你日后若有所需，可隨時來冥界尋我。”

璃情隨手將垚罐收起，笑道：“有你這句話，來日所需，我定會厚顏命人前來換取。”

兮陳收回的手頓了頓，繼而攏入袖中，淺笑：“……好。”

璃情告別兮陳，帶著夜息回到南術宮。

原想當即就讓夜息用九泉之水沏一盞茶。誰知迎門便見一院子鶯鶯燕燕的面生女修。

一旁正在與一干女修訓話的時與一見璃情，連忙揮手招呼眾人下跪行禮。

“恭迎靈主回宮！”

時與行完禮，拎起下擺涎皮笑臉地湊到璃情跟前，小聲道：“靈主委以小神的重任，小神已日以繼夜提前完成。”

璃情隨意掃了一眼：“嗯，還算不錯。”百名女修作伴，就不信還有異性能有私下與夜息見面之機！

時與心下一安：“那小神這便著手安排擴建曦輝殿一事。”

聰慧如璃情，一時也未能明悟時與話中含義：“為何要擴建？”

時與看了眼院中齊放的“百花”，盡心解釋：“曦輝殿雖不小，但要同時住下百位仙妃，未免顯得……”

“仙妃？！我幾時……”璃情又驚又怒，隨即反應過來是時與曲解自己話中含義擅作主張，氣不打一處來，“你腦子里裝的都是‘如何加快前往山海界歷世劫之法’么？”

時與見狀不對，連忙討饒：“靈主息怒，小神絕無此意啊！小神這都是……”說到一半，時與壯著膽湊近璃情，悄聲道，“不過還請靈主放心，小神招納之初，只說需百名女修入住南術宮，并未言明入宮作甚……”

璃情望著時與心虛中帶著狡黠的涎臉，深吸口氣重重呼出：“山海界六世劫，我先替你記下！”隨即不再理會時與的欲哭無淚欲說還休，沉聲對眾多女修道，“即日起，夜息便是靈界少主。爾等若不愿屈居其下，現下即可從何處來回何處去。”

見眾女無一人離去，璃情冷笑：“我給過爾等選擇之機，來日若發現有人陽奉陰違不敬不忠，可莫要怪我不懂憐香惜玉。”說完，也不再理會眾女如何選擇，轉身對夜息溫言，“從今往后，你便搬入曦輝殿，她們供你隨意驅使。”

與處于不可置信的震驚的時與中不同，夜息神情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聽得夜息語氣平淡，且目不轉睛地望著一處，璃情順勢看去，卻是一名模樣靈秀的女修。

“怎么？你認識？”

夜息點頭：“我記得她的氣息。還未化形時，曾與她比鄰。”

璃情聞言將那女修招上前來，將之上下仔細打量后才隨口問道：“你叫什么？”

女修緊張得渾身一抖，匍匐在地：“回，回靈主，小仙名喚嬿姌。”

璃情點點頭：“既然夜息與你相識，那今日起，你便是夜息的貼身仙婢。”

嬿姌心若擂鼓，深深一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