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洛云袖仍閉口不言，柳施瑤忽地瞇眼變了顏色。本就略為上揚的羽玉眉冷凝得更似兩把冰刀，就連一貫豐潤的唇，也狠戾出了嗜血的輪廓。一雙染了蔻丹的纖長手指，狠狠掐上了云袖的頸脖。

“不說？你莫非忘了，現下可不是先前在緋雨樓里我任你囚禁而毫無辦法之時！即便我的功力被你化去大半，可如今你動彈不得，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依然輕而易舉！”

面對柳施瑤的突然暴動，洛云袖即便被掐住頸脖漲紅了臉，卻遠比一墻之隔的葉息鎮定得多。不但鎮定，甚至還有心思反唇相譏。

“任我囚禁毫無辦法？不但多次阻撓我對柳葉息動手，還利用她幫你傳遞消息出去，何來毫無辦法一說？”

聞言，柳施瑤面露嘲諷，手指力道稍松：“自從她成了我的親妹，你可知侯府中有多少人關注她？她一路而來，又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我不像你，會蠢得在緋雨樓動手。即便我那‘便宜師弟’愿意替你遮掩，你又真當他身后那四位都是傻子不成？更何況，我還需要她替我傳遞消息，又怎會由著你隨意下手？那幾樣零嘴，你有派人去買過吧？”

“是又如何？”

“釀青梅、秋蓉糖、藕香糕、沾花餅、白魚腤，還有紅豆酥和炒瓜子。下山前，阿爹與我約過暗語。青梅代指你，瓜子代指安寧侯府。這幾樣零嘴何在一起的意思便是‘你囚我，暫安，速來侯府’。而無論是誰，只要一日之內前去詢問那幾樣零嘴，都會將消息傳達出去，從而讓我阿爹知曉。”

“我就知道，你突然讓她幫你買零嘴絕不簡單！”

“該知曉的，不該知曉的，你都知曉了，如今也該心安理得的上路了。”說著，柳施瑤眸中寒光大勝，雙手漸漸用力收攏。

“柳，施瑤，你……切莫，得意！”

隨著洛云袖磕磕絆絆的話音落下，原本殺氣騰騰的柳施瑤突然臉色陡變，雙手顫抖地松開，轉而五指成爪地捂向自己胸口。

“你，難道……”

洛云袖狠狠喘了幾口氣又咳嗽了幾聲，緩過勁才終于放肆笑了起來：“咳咳咳，算算時間，咳咳，也差不多了。怎么，你該不會以為我提取的忘憂花汁，只用在了第一次吧？忘憂花配化功散的滋味如何？想來應是讓你十分滿意。畢竟每次服用完，你可是如癡如醉飄飄欲仙，舒服地不愿動彈呢。”

柳施瑤瞪著云袖的雙目迸發出鋪天蓋地的恨意：“你！你該死！”

“我該死？以你的聰慧以及對忘憂花汁的敏感，又怎會當真毫無所覺？可即便如此，你不也裝作不知，每日由著我喂你服食？與我相較，你豈非更該死？”

柳施瑤嗔目欲裂，當即就想再次掐住云袖的頸脖。可手才舉到一半便翻身倒在床上，極痛苦地在床上翻滾踢打，嘴里不住地傳出語焉不詳的嘶吼。

洛云袖即便仍捆在地，笑得卻得意又肆意：“這忘憂花發作時的抽髓噬心之感，可有服用時銷魂？呵呵呵呵~若是讓人知曉，第一美人竟是個‘癮美人’，不知會打碎多少青年才俊的美夢？”

幾句話的功夫，床上的柳施瑤已是渾身大汗淋漓，秀發散亂看不清臉面。原本完好的衣衫和被褥也被抓出了數道口子。

然而，洛云袖的肆意并未得意多久，忽然面色一變，整個人如同被一群螞蟻團團包裹住的毛毛蟲般，扭曲翻滾。

這時，又輪到床上的柳施瑤凄厲地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漱骨香，的滋味，如何？”

云袖咬牙切齒：“你，什么時候……”

“還記得，當初棠花林后，我贈予你，和她的那方，手帕嗎？那手帕上，的絲線，浸泡過漱骨香……之所以，你今日才發作，不過，不過是因為，方才我與你接觸，才將藏在指甲縫中，的引香散出！”

“螞蟻噬骨，痛癢至極，比起，抽髓噬心，又能好到，哪里！”

柳施瑤斷斷續續將話說完，再也忍不住全身劇痛和心中的得意與恨意，再次翻滾起來。聽著床下的動靜，和洛云袖痛苦不堪的呻|吟，柳施瑤難耐的嘶吼聲音漸漸變作病態的癲狂獰笑。在漆黑寧靜的夜里，尖銳滲人。

從頭看到尾的葉息默默從圓凳上下來，手腳發軟地緩緩走回床榻，躺下。總覺得心里有什么濃烈的東西想要噴涌而出，可真要細細分辨，卻又薄如煙云，一吹即散。

待到葉息心神俱疲合上眼時，心底閃過最后一絲念頭。

還好今日身處此地聽見那些話的人，是自己。

痛苦的呻|吟和癲狂的獰笑繞梁了整個徹夜，直到魚肚泛白才漸漸歇了下去。

難得的，今日居然是燕返親自來送早膳。推門而入的時候，葉息正坐在窗欞邊，以手支頭，目不轉睛地透過縫隙看著窗外那一潭死水。

燕返心里小小地突了一下，輕咳一聲：“今日這么早便起來了？”

葉息動了動，回頭看了燕返一眼：“嗯。”

燕返放下早膳，忍不住嘲弄：“瞧你這眼下的青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思念情郎，徹夜未……”

“昨夜之事，你知道的吧。”

燕返看了眼那位置與眾不同的圓凳，以及墻上細小的孔洞，立馬知曉葉息說昨夜之事指的是什么。略為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而后又重重嘆息一聲：“我就說不能將你與她們安排的這般近，可我也無法左右主上的意思啊。”

葉息并不理會燕返的裝腔作勢：“我只想知道，既然是柳施瑤有心隱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如今又為何這般輕易就說出了口？”

如果僅僅是因為身在密閉空間，周圍又只有被綁著的洛云袖一人，就能完全消除柳施瑤內心多年的警戒，將當年至今的事說得這么完完全全徹徹底底……葉息是壓根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