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藺非天的意料，石壁很輕易就打開了。闊別三年后再次聞到外界清新的空氣，看到外界熟悉的滿月，藺非天震在原地。

石壁每三年只能開啟一次，自己能輕易開啟，說明嬿姌此前并沒有啟動過石壁從此處離開。莫非是從正面那處寬闊的通道出去的？可那處通道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機關陷阱無處不在。即便是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何況是毫無功力的嬿姌？再者，尋找嬿姌時，自己也曾去看過，那處通道絲毫沒有機關陷阱被觸發過的痕跡。

“本座此后思索許久，覺得唯一的可能，便是嬿姌一開始就欺瞞了本座石道之門三年只能開啟一次之法。否則如何解釋古墓中到處不見其蹤影？”

“……所以說，我娘可能早就已經逝世了？而那朵桔梗花就是我娘死后幻化而成？也就是所謂的靈體？”柳葉息說出自己的大膽猜測。

藺非天像看傻子一般看著柳葉息：“本座更愿意相信是嬿姌欺瞞了本座。”

“可假若我娘是‘那片林子’出來的人呢？”

“……小友是說……靈妖……”

“不然又作何解釋我娘知曉那么多諸如靈氣，靈體，靈璧石繞靈枝結靈果？再者這么多年過去，我娘倘若當真活著從那古墓出來，我爹尋找了這么多年，又豈會沒有一星半點的消息？”

見藺非天蹙眉沉默，柳葉息默默嘆了口氣。特別能理解藺非天現在萬分復雜的心情。原以為自己被心上人拋棄，誰知道這么多年過去，才驚覺心上人可能早就香消玉殞，尸骨無存……哦，不對，就連尸體都很可能是被自己吸收了……

“前輩和我娘墜崖時，被那么多人看見，就這樣將我帶出來，不怕引起江湖人士和我爹的懷疑？”

“懷疑自然是有的。可一來本座從古墓出來后直到如今，身邊也沒有嬿姌的蹤跡。二來，江湖雖有傳言小葉子中了無尾蜂毒，定然想不到小葉子的無尾蜂毒影響的卻是其體型骨骼的成長。”

“眾所周知，在南轅北轍峰發生那件事時，小葉子已有兩歲。可三年后本座帶在身邊的孩童，依舊只有兩歲大小。任誰都不會將其視為同一人，只會以為是我半道撿來的孤女。”

“后來柳淵倒當真孤身一人來滄霖殿確認過。可惜的是，當初他聽信傳言，終日酗酒醉宿，對小葉子更是漠不關心。就連小葉子站在他面前，他竟然都沒能認出！呵呵，何其可笑！”

“……”

“至于第三，便是因為本座從古墓出來后，功力大增。就連后來與柳淵交手，本座也不過才用了三層功力，就能與之平分秋色。至于旁人，自然更不敢為難本座。”

藺非天說到此時，雖微微收斂下頜，很是謙遜的樣子。但觀其神情聞語氣，無一不透露出志得意滿的傲氣。

柳葉息見狀暗自琢磨。巨佬今次故事已講得比前兩日還多。至于藺非天帶著自己出了古墓，又是為何會與自己分開的后續內容，應該等到明日才能知曉了吧。

“本座為小友接連講了三日前塵往事，只因有一困惑，需要小友替本座解答。”

連巨佬都有需要自己解惑的時候？柳葉息驕傲感瞬間爆棚！

“前輩請講，但凡晚輩知曉的，必定知無不言。”

藺非天笑笑，略微組織了一下言語，道：“當初本座雖帶著小葉子一道出了古墓。但因對嬿姌心懷怨念，原本只是打算隨便應付，只等回了滄霖殿就將小葉子丟給其他人照料。可還沒等回到滄霖殿，本座僅與小葉子相處了兩日便改變了主意。”

‘小葉子，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的義父了，來叫聲義父聽聽。’

‘義父？義父是什么呀？昨日咱們路過科陽鎮的時候，小葉子聽到小鐵匠喚大鐵匠師父。所以義父和師父，是同一個意思嗎？’

‘呃……義父和師父是不一樣的。義父的意思，嗯，就是像爹爹卻又不是爹爹的爹爹。’

‘為什么像爹爹，卻又不是爹爹呢？’

‘因為只能有一個爹爹，小葉子已經有了爹爹卻不是我。所以我只能做像小葉子的爹爹卻又不是爹爹的爹爹。’

‘太復雜了，小葉子不懂。反正都是爹爹，小葉子不能直接喚你爹爹么？’

‘……喚了我爹爹，便要一直和爹爹在一起。他日你爹爹來尋，我可不會放人，小葉子可想清楚了？’

‘爹爹放心。爹爹說只能有一個爹爹，那小葉子既然有了你做爹爹，自然是不會再要第二個爹爹的。’

‘小葉子只要一個爹爹就夠了。’

柳葉息正自困惑怎么話只說到一半，就聽藺非天繼續道：“本座當初將小葉子帶回滄霖殿，未經他人之手親自撫養。這一晃眼，便已過了十三四個年頭。”

厲害了，連巨佬都逃不過真香鐵律！……嘶，等等！！！

柳葉息忽然站了起來：“前輩的意思是……這十多年來，小葉子柳葉息都一直生活在前輩的眼皮子底下，從未離開過？！”

藺非天瞥了柳葉息一眼，微微頷首：“不錯。直至去年下半年，小葉子為了完成接替殿主之位的考驗，奉命離開滄霖殿之前，一直都與本座生活在一起。”

柳葉息驚愕至極：“不可能！如果小葉子柳葉息另有其人，那，那……我又是誰？！”

“這也正是本座想請小友解惑之處。頂替小葉子身份大半年之久的小友你，究竟是誰？”

柳葉息眼前一陣暈眩，腦中混亂得仿佛一坨五顏六色的漿糊。過往的那些記憶都化作棱角鋒利的碎片，混入漿糊里，稍一攪動就痛得柳葉息直抽冷氣。

那些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片段，那些一閃而過的疑惑，那些格格不入的違和，那些瞻前顧后的猶豫……

最后都匯集到一處。

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