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柳淵不知喝了多少酒，雖醉得不省人事，身體卻仍會本能地攻擊一切靠近的生物。那小酒館的老板想打烊回屋睡覺，更想將人叫醒付酒錢，卻苦于無法靠近，正憂心忡忡長吁短嘆。恰巧藺非天抄近道趕路，打酒館門前路過，隨意往里瞥了一眼，邁出的第二步就頓住，而后相當干脆地轉身進了小酒館。

‘這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已經打烊了。’

‘打烊了？那怎地還留有一人不肯走？’

‘這，那位客官雖醉得人事不知，小老兒無法靠近將其喚醒。何況那位客官酒錢還沒付，小老兒也是無奈得很。’

藺非天聞言失笑，從袖袋里摸出幾粒碎銀，拋給老漢。

‘這些夠不夠？’

‘夠了夠了！多謝客官，多謝客官！不知客官你與那位客官是……？’

‘本少與他？勉強算是認識吧。’

‘原來如此，那小老兒便去后邊歇著了，客官若有什么需要……’

‘你自去歇著吧，稍后本少便會將他帶走。’

看著老漢走進后屋，藺非天這才看似不緊不慢，實則小心謹慎地靠近柳淵。

還有五步之遙時，一直趴在桌上的柳淵忽然抽出身旁佩刀，二話不說反手朝著藺非天劈去。藺非天側身躲過，不退反進，借著躲避的時機，又往前逼近兩步。柳淵一擊未中，又接連辟出三刀。藺非天險之又險地躲過，咬咬牙，又往前邁了一步。誰知腳跟還沒站穩，五道刀影組成的光幕就已經劈了過來。

藺非天不敢再托大，忙抽出腰間軟劍與之對上。十分勉強地接下四刀，眼見第五刀就要劈到自己腦門上，藺非天忙向后退去，喝道。

‘住手!是嬿姌讓我來帶你回去的！’

一聽見嬿姌的名字，柳淵的刀在藺非天額前半寸不到的地方停下。刀雖已經停下，但刀鋒溢出的凌冽鋒芒卻割破了藺非天的頭皮，一縷血色從額前發間緩緩流下。

‘嬿姌讓你帶我回去？’

藺非天回過神，后怕地伸手抹了一把流到鼻翼上的血跡，恨恨地咬了咬牙。不愧是在九大門派圍攻下成功存活下來之人！

‘是，你快跟我走，嬿姌還在家里等著你呢！’

‘嬿姌還在等我？對，是，是該回去了。不論如何，總不能給那些宵小，可乘之機。’

宵小？呵！等下便讓你見識一下“宵小”的本事！

藺非天試探著扶住抱著刀搖搖晃晃的柳淵。見其不再動手攻擊自己，便摸出一粒迷藥丸塞進柳淵嘴里，而后將人架著就往最近的惜玉樓而去。

‘哎喲~二位公子看著甚是面生，是第一次來咱們這吧？可要媽媽我為二位公子推薦一二？咱們這里呀……’

‘不用了，給本，公子準備一間上好的廂房。還有你們這那些名叫鶯兒燕兒的姑娘，都給本公子叫來！’

‘好嘞！蓮兒，快帶這兩位公子去樓上甲字三號廂房！姑娘們馬上就到！’

來到廂房，藺非天將昏睡不醒的柳淵往軟塌上一放，揉了揉肩膀，轉身對蓮兒道。

‘知道這是誰嗎？這可是大名鼎鼎的云中客柳淵！讓你的姐妹們都趕緊過來，別讓咱們柳淵柳大俠久等！喏，這粒珠子拿去玩，事辦得好了，本公子重重有賞！'

蓮兒雖然認不得這什么大名鼎鼎的六大俠還是七大俠，但認得藺非天給出的琉璃珠。小小一粒，就抵得上十兩白銀。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妾身這便去辦！’

不一會兒，一群芬芳四溢的鶯鶯燕燕就擠滿了整個房間。青樓女子貫是會看眼色之人。藺非天只一個眼神，眾人就大抵知曉藺非天招她們而來另有目的。但那又如何，有錢就是大爺！只可惜眾人努力半晌，卻連柳淵人都叫不醒。

‘公子，你看這……’

‘怎么？即便喚不醒他，但如何能讓他看起來像那么回事，還需要本公子來教你們嗎？’

‘公子莫惱，是妾身的不是，妾身知道該如何行事了。’

于是，蓮兒再一個眼神，鶯鶯燕燕們一擁而上。扯衣服的扯衣服，脫鞋的脫鞋，留唇印的留唇印，灌酒的灌酒。

畫面聲音都有了，藺非天坐在憑欄旁看著，笑容越發燦爛。

藺非天眼見差不多了，這才命眾人散開。看了看“狼狽不堪”的柳淵，滿意地點頭，拋出一袋琉璃珠。

‘這些珠子，你們拿去分著玩。不過本公子丑話說在前面，出了這個門，今夜之事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須得想清楚想仔細了！否則……’說著，藺非天吸起桌上一只白瓷杯，握在手中一捏，杯子頓時被捏成粉末，從指縫散落。

‘是，妾身明白！柳大俠原在別處喝了酒，又沿途來到咱們惜玉樓招來眾多姐妹尋歡作樂了許久。后來柳大俠花酒喝多了，一時付不出銀兩，還是公子路過，好心替他解了圍。’

‘嗯，這個說辭還算勉強。都下去吧！’

姑娘們走后，藺非天又在柳淵身上添了幾筆，這才將人架起，不慌不忙從大堂離去。藺非天架著柳淵回到暮云山時，已是更深露重萬籟寂靜，木屋的主屋依舊亮著燭火。

藺非天的心臟攥緊了兩分，略一猶豫，還是敲響了房門。

‘……誰？’

‘是我，非天。’

‘今日晚了，有什么事，你明早再來吧。’

藺非天看看緊閉的房門，又看看還沒從藥效中恢復過來的柳淵，笑笑，‘那好，我便將柳淵放到門口了。’

‘……阿淵？嘶……’

‘你怎么了？’

‘沒事，你說阿淵怎么了？’

‘哦，是這樣的。我晚間路過惜玉樓，見一群人在嚷嚷著什么。我走進一看，原來是柳淵喝醉了酒，付不出酒錢。我是瞧在你的面子上，這才好心替他付了錢，又辛苦將他一路帶回來。’

‘男人嘛都是好面子的，何況還是喝花酒欠銀子這種事。他醒來定然是不會承認的。說不得還會賊喊捉賊怪到我頭上。所以他明早醒后，你可千萬別說是我帶他回來的！人就放外面了，我先走了。’

說完，藺非天將柳淵往地上一放，轉身就走。

當然，走是不可能真走的。藺非天遠離木屋，來到一顆觀看房屋視野最好的大樹下。縱身躍上樹冠，靜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