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以嵐莫名覺得有些不舒服，卻又說不出哪里不舒服。直到端起貳喜奉上的茶水，嗅到熟悉的茶香才算好了些。顧炎峻見奉茶到自己面前，只端起吹了兩口，便不怕燙地一飲而盡。

貳喜見顧炎峻神色不變，不禁暗暗咂舌。難怪說顧炎峻莽夫牛飲！

見顧炎峻一杯接一杯地牛飲，顧以嵐臉又黑了幾分，忍不住道：“你來找我作甚？該不會就為了蹭我的茶喝吧！”

顧炎峻放下琉璃杯，改而搭在顧以嵐肩上，嘿嘿一笑：“這不是整個侯府，就屬你這的茶喝著最香嘛。”

顧以嵐嫌惡地照著顧炎峻的臉將人推開：“喲，愛酒如命的二公子居然也知茶香？”

顧炎峻摸摸鼻子，委屈巴巴：“還是小時候跟在我身后叫我二哥哥的小蘭蘭最乖巧。”說著就想重新撲過去，卻被顧以嵐一腳踹在腰間。

“本公子今日心情不佳，沒空陪你胡鬧！”

顧炎峻還想再說些什么有的沒的，就被顧以嵐一個眼神堵住。輕咳一聲坐起身理了理衣襟，不情不愿地正色道：“老大讓我轉告你，那個叫什么貳喜的，先不急著查探了，他暫時留著還有用。”說完頓了頓，又道，“不過一個粗使的灑掃婢女，要我說，管她背后是誰，能問就問，問不出來按老規矩隨意找個借口處理……哎呀！你干嘛又踢我！老三，別以為老子真就怕你！”

據貳喜所知，安寧侯府名字帶“喜”字的倒是不少，但叫“貳喜”的卻似乎只有自己一個。所以二公子口中的“貳喜”說的是自己？還提及“管她背后是誰”，自己背后能有誰？看不見的朋友嗎？至于“老規矩”、“處理”，想起那日翠香說沒就沒，所以這才是瑤光苑死亡率超高的真正原因？所以柳施瑤慘遭背鍋？

貳喜表面淡定似事不關己，內心已經劈頭蓋臉地問候天地了。

顧以嵐以手扶額既覺得頭痛，又特別想笑。見貳喜神情平淡，眼角看不出喜悲的模樣，一絲怪異從心頭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尾巴。再抬眼看向色厲內荏的顧炎峻，牽起嘴角戲謔一笑間，風情流轉。

“不知小仙子對老二所言的‘隨意處理’有何看法？”

“老三，你啥意思？苾菀還那么小，能懂什……”顧炎峻順著顧以嵐的視線看向貳喜，半晌才驚覺，“她不是苾菀？你身邊幾時多了個人？”

顧以嵐慢條斯理地將杯中茶水飲盡。照老二依舊連人認不清人的情況來看，即便與貳喜之間有什么旖旎遐想，抑或貳喜想借著老二的名頭做些什么，多半也是貳喜單方面的事。

顧以嵐斜睥一眼顧炎峻再繞去看貳喜。既然如此，那么……

“本公子倒是希望這位小仙子是我的人，只可惜暫時是沒這榮幸了。還有兩日就到小仙子半月的評斷之期。屆時評斷一過，小仙子可就得入瑤光苑了。”

聽顧以嵐這話的意思，自己大概率能過？對自己這么有信心？

顧炎峻聽了先是滿臉莫名，隨即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形一滯，望向貳喜：“你叫什么？”

貳喜露出職業塑料花式微笑，沖顧炎峻恭聲道：“回二公子的話，婢子名叫貳喜。”

“嘶……”顧炎峻一時頓住，不可置信看向顧以嵐。

顧以嵐將琉璃空杯放在長幾上，斜倚著憑幾把玩玉骨扇：“整個侯府，可就只有面前這么一位名叫貳喜的小仙子。”

顧炎峻一聽，面皮不由抽了抽，隨后強作鎮定回過頭將貳喜上下認真仔細打量了個透。半晌后顧炎峻眉頭一皺，突然湊近貳喜脖頸。貳喜猝不及防，還來不及有何反應，就見顧炎峻嫌惡地掩著迅速鼻子退了回去，嘴里還嘀嘀咕咕。

“薄荷味，居然是最難聞的薄荷味！”

雖然是有兩天沒洗澡了，但明明是你自己湊過來的，這滿臉的嫌惡還能更直白點嗎！貳喜深感自己有被冒犯到。

大概真的是被貳喜身上的味道給熏到了。顧炎峻黑著臉不大好看，又盯著貳喜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湊到顧以嵐耳邊想說什么。

一個姿容絕頂，以手支頭的顧盼間眉眼流光旖旎；一個器宇軒昂，俯身微蹙眉頭的側顏輪廓分明。這畫面，實在養眼！

大約是貳喜的眼神太過炙熱，顧炎峻才開口說了幾個字，就被顧以嵐再次沖著臉推開。三番兩次在下人面前拂了自己面子，顧炎峻脾氣也上來了。

“嘿！我說老三，你今兒怎么回事，我的臉招你惹你了？”

“行了，該如何行事，本公子還輪不到你來說教！”

顧炎峻起身拍拍衣袍：“好好好！是我狗拿耗子，回頭自作自受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哼！”說罷，腳下用力，人已躍上墻頭，再一起一落便不見了蹤影。

貳喜盯著顧炎峻消失的地方，興致盎然。

見貳喜望著顧炎峻離去之處出神，顧以嵐不悅地冷哼：“人走得連影子都看不到了，小仙子還在癡望。本公子近在眼前的空杯，小仙子卻連瞧也不瞧。怎么，苾菀便是這般教導小仙子的？”

貳喜回神，心虛地不敢去看苾菀，只垂頭斟茶。

看貳喜不接話，顧以嵐眼眸一轉：“苾菀，前幾日你與我說的那位暗自傾慕老二的小仙子，現下如何了？”

當了許久背景的苾菀接連被點名，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不知如何開口。

顧以嵐扭頭，使了個眼色：“你忘了？就是那位名叫高橙兒的小仙子。”

高橙兒？這名字聽著怎么有點耳熟？橙兒，橙兒……那不是自己從茅廁聽來的野史女二號嗎？還有后續？貳喜聞言不禁暗中支起耳朵。

苾菀仔細回想片刻，認真道：“回公子的話，近日并無有關橙兒的聽聞。”

“……”

顧以嵐險些一口氣沒順下去：“你再好好想想……或者你再給本公子講講那則聽聞。本公子當日昏昏欲睡，聽得不甚明了。今日左右無事，不如再說來佐茶，興許還能品出不一樣的妙韻。”

苾菀看看顧以嵐，再看看貳喜，仿佛明白了點什么。

“……大約七八日前，無意中聽聞二公子聚霞閣中人在談論——”

‘那個叫橙兒的，怎么又來公子院前閑晃了？’

‘在聚霞閣外院守了大半個月，連公子影子都沒見著，居然還不死心！傾慕公子的人何其多，也就只有她如此死皮賴臉！’

‘聽說前次為了能溜進前院，還賄賂了六子不少銀兩。結果好巧不巧，偏偏被六子他哥看到，不但罰了六子去刷一個月茅房，還挨了五下板子警示眾人。’

‘哼！天天來咱們聚霞閣前晃悠，不過是吃準了咱們公子嘴硬心軟。四位公子中最喜飲茶的三公子，怎地不見她敢前去放肆？’

‘就是就是！論技藝，她連苾菀一根手指頭都比過。論容貌，更是連三公子一根發絲都及不過。不過是仗著自己出身比咱們好了一點，就這般心比天高！’

‘聽聞前幾日趙副管事還曾邀她去趙院做茶師，誰想她不但當即就拒了趙副管事的好意，轉身還說趙副管事老牛吃嫩草！’

感情老牛吃嫩草是從這里傳出來的？那這個版本壓根不是后續，而是前傳啊。不是，顧以嵐有意讓苾菀給自己講這種事不關己又毫無營養的八卦是幾個意思？告誡自己凡事都要謹小慎微，不要心比天高？貳喜微微皺眉。

顧以嵐見狀笑道：“其實小仙子你也不必如此灰心，老二的聚霞閣雖不易入，但本公子的漪瀾居一向用人用賢，不問出處。”

“……”顧三公子你是不是又誤會了什么？我要去的是瑤光苑，和聚霞閣漪瀾居有何關系？我人都還沒入職你就開始挖墻腳，是不是太草率了點？

見貳喜不為所動，顧以嵐又道：“倘若小仙子你為追求所愛執意想去，相識一場，本公子也不是不能相助一二。當然了，相應的代價，還是需要付出些許的。”

追求所愛？！這又是從哪冒出來的腦洞？連女媧補天都補不上啊！貳喜一時間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整張臉都糾結在了一起。

“想是三公子誤會了，婢子對二公子并無非分之想！”

見貳喜神情百轉千回，顧以嵐估摸著是自己說得太過直白，讓人難為情了，遂以扇掩唇：“本公子的意思是，小仙子但凡遇到任何困難，只要愿意付出些許代價，本公子都會十分樂意出手相助！”

“……那婢子先行謝過三公子的好意了。”貳喜將信將疑，轉念一想，多張底牌也沒有壞處，“不知三公子所謂的代價是……”

“那就要看小仙子所求為何了。”

也就是具體情況具體買單唄。

不知道刷顧以嵐的信任度，和大公子顧靜之的“間諜”任務有沒有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