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嚴公，咳，顧三公子邀我到府上做客……”

“自然是安寧候府?！?

“如此甚好！”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踏破鐵鞋無覓處??！泓一大喜過望，瞬間就將越娘拋之腦后，愉快地同顧以嵐閑聊起來。

柳葉息頗為氣悶。這和尚如此現實，果然不是什么正經出家人！明明說出谷是為了找自己，結果現在人一找到，就丟在旁邊不聞不問！還有那顧以嵐，更可惡！居然趁機吃自己豆腐！

然而最可惡的，還是自己！

非但不討厭，甚至還暗自竊喜……

支著耳朵聽了一會顧以嵐和泓一兩人無關痛癢的話，柳葉息便不再關注。昨夜本就沒睡好，隨著潛舟在水中輕微的晃動，腦子稍一放空，柳葉息就睡了過去。

泓一和顧以嵐聊了一會，久沒聽到柳葉息的聲音，忍不住問：“小葉子怎不說話？”

借著微光，顧以嵐偏頭看了看，言帶笑意：“她睡著了?！?

泓一靜默了片刻，斟酌道：“此前顧三公子曾言，對小葉子有意。不知顧三公子這話可當真？”

“當真，晚輩的確心悅葉息。只是葉息她……對晚輩多有抵觸，晚輩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貧僧觀小葉子，似乎并非對你全然無感，興許是有旁的顧慮。”

顧慮？聽泓一這么一說，顧以嵐忽的想起誘導柳葉息服下雙生果后夢見的那個夢境。從夢境中那女子提及過“未婚夫”來看，柳葉息似乎早已意屬他人，并險些嫁為人婦。所以，仍對夢境中的那“未婚夫”懷有情愫，便是她的顧慮？

“待出去后得空，貧僧為你二人卜上一卦，看看機緣深淺。”

“如此，晚輩就先謝過大師了?！?

“艙內氣息有限，小葉子又毫無內力。貧僧入定屏息，為小葉子多留些氣息?！?

“大師思慮周到，晚輩稍后就屏息?！?

握了握拽在手中的柔嫩小手，聽著耳邊輕微的鼻息，感受到身旁溫熱的體溫，顧以嵐心境出奇的寧靜柔軟。

即便你一時忘不掉他，也無妨。來日方才，你的未來終歸只會屬于我。

顧以嵐揚起嘴角，緩緩閉眼，屏息。

不知過了多久，柳葉息忽然聽到有人在耳邊叫自己。

“葉息，快醒醒，咱們到了?！?

柳葉息眼皮抖了抖，緩緩睜開眼。潛舟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刺目的光線從打開的頂殼投下，照得艙內一片亮堂。柳葉息動了動，這才發現自己的姿勢十分不妥。不但整個人都側身窩進了顧以嵐懷里，甚至一手搭在其腰側，一只腳也壓在其一條腿上，要多親密有多親密。

柳葉息僵著臉仰起頭，正對上顧以嵐揶揄的笑臉。

“醒了？抱著我，睡得可還舒坦？”

柳葉息連臉都來不及紅，就嗖地彈坐起來，腦袋“砰”地一聲撞到頂部，整個潛舟都被撞得晃了晃。淚眼汪汪看了眼泓一已經空出來的位置，柳葉息頓時哀嚎一聲，顧不得疼痛，手忙腳亂地爬出了潛艙。

看到了看到了，絕剛才那一幕絕對被泓一看到了！這回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出了潛艙，柳葉息這才發現外面一半是一望無際的碧藍大海，一半是嶙峋崎嶇的低矮礁石。雖烈日西斜，卻天朗氣清。

“小葉子可算醒了。”

身旁傳來泓一略帶笑意的嗓音。

柳葉息全身一僵，極不情愿地轉身，繃出一個自以為十分自然且坦然的笑容：“呵呵，泓一大師早！”呸呸呸！都日頭偏西了，早個屁早！

“咳，敢問大師，咱們這是到哪里了？”

泓一似沒看出柳葉息的尷尬，溫和的笑容越發寬厚：“這是無暇灣，附近有一處名叫沐的漁村。咱們趕到沐村休息一晚，明早從沐村出發一路往西。長則三個時辰，短則四個時辰，就能趕到蒼術城。從蒼術城再趕往盛城，便很快了。快馬只需六個時辰，馬車也不過十個時辰?！?

“……”大師，你的很快，和我的很快，應該不是一個概念。

當初羅晟帶著自己也就跑了個吧時辰，怎么回去要這么久？這路線走得有點繞啊。

“走吧，那咱們就先去沐村歇腳。再問問可有明早前往蒼術城的村民能捎上咱們?！鳖櫼詬共恢螘r也下了潛舟，走到柳葉息身旁，撣撣袖袍撣撣下擺。

柳葉息見狀，下意識遠離了顧以嵐兩步。

顧以嵐看了柳葉息一眼，抬手在鼻前輕輕扇了扇，狀似嫌棄道：“順帶找位農婦將你這套衣裳換下。你身上的藥草味太重，我聞不習慣。何況你一個姑娘家，在谷中也就罷了，到了外面仍這般穿著，實在不妥?！?

柳葉息抬起胳膊聞了聞，確實帶著一股淡淡的草藥味，顧以嵐要不提起，柳葉息都還沒注意。

“泡了那么多天的溫泉藥浴，有藥味不是很正常？何況也不難聞。等明日到了蒼術城再換也不遲?！绷~息不以為意。

泓一看看顧以嵐，又看看柳葉息，笑意越深：“貧僧自將衣物借與小葉子，身上這套僧袍已有許多日未能換洗。沐村的村長與貧僧還算有些交情，村長的女兒也正與你一般年歲，小葉子若是方便……”

泓一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柳葉息愧疚得滿臉通紅：“是葉息思慮不周，到了村子就換！”

顧以嵐心下略為滿意：“走吧，趕路要緊?！?

柳葉息跟在兩人身后走了兩步，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腳步：“那潛水，潛舟就放在那里不用管嗎？”

“小葉子不必擔心，潛舟會順著來時的水路，自行回到司硯谷?！?

還自帶導航系統？太高科技了吧？老鄉這是打算以一己之力改造一個世界？這拿的是主角劇本吧？

柳葉息對這位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老鄉既羨慕又傾佩，更多的是好奇。慢慢跟在兩人身后走了幾步，柳葉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吭诮甘叺臐撍?。

碧藍的海水托著烏黑的潛舟飄蕩，孤零零地。柳葉息正要轉頭，海水中忽然伸出半截青灰色泛著水潤鱗光的手臂，抓住潛舟尾部類似把手的地方往下一拽，整個潛舟頓時沉入水中。

“！??！”剛剛是什么？！是沒睡醒看到的幻覺？！還是？

柳葉息停住腳步揉揉眼。波瀾的海面空蕩一片，哪里還有什么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