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越娘被點了睡穴，四仰八叉躺在簡易木榻上睡得正香。顧以嵐皺了皺眉，盯著越娘看了半晌，忽而輕笑一聲。抬手攏了攏衣襟，合衣上了床榻，一如出門前一般。

這一夜柳葉息翻滾到什么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醒來時頭睡到了腳的方向。一手枕在腦后，一手抱著枕頭，被子被踢成一團，只蓋住了一條腿，另一條腿搭在床邊，腳落到地上。

柳葉息頭暈腦脹地坐起身來，看了看自己醒來的方向，又看了看狼藉的床榻，煩躁地轉了個彎，又倒了回去。心煩氣躁的翻了個身，抱著枕頭又捶又掐了好一會，攤開雙手看看，這才意識到不對。

夜螢石呢？明明記得拿回來了的，是被我滾到哪去了？

柳葉息從床上彈了起來，趴在榻上翻找了一圈，最后提著被子一抖，滾圓的石頭果然落了下來。柳葉息還沒來得及彎腰撿起，夜螢石掉在地上彈了兩下，撞到桌腳滾進了窄窄的榻下。

顧以嵐推門進來時，一眼就看見柳葉息趴在地上，往榻下掏著什么。

“……你這是？”

聽到聲音，柳葉息回頭看了一眼，沒好氣道：“你怎么進我房間又不敲門？”

顧以嵐往后退了一步，依言在門邊抬手敲了敲門框：“現在我可以進來了嗎？”

柳葉息站起身拍拍身上灰塵，冷笑一聲：“怎么，你不再裝眼睛沒好了？”

顧以嵐揚起輕描淡寫的笑容走了進來：“我若說我的眼睛是昨夜才恢復的，你信嗎？”

“那如果我說我信了，你信嗎？”說完，柳葉息就不再理會他，蹲下身打算繼續往里夠夜螢石。

顧以嵐笑著走近：“你在做什么？”

柳葉息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夜螢石掉進去了，我撿不到。”

“我當是什么事呢。”

顧以嵐輕笑，伸出一只手隔空抓住床榻往上那么一抬，就見柳葉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抬起一角的床榻，如同魔術般整個都憑空升了起來，離地半人高。

“……”

“愣著做什么？快去撿啊。”

柳葉息心情復雜地看了顧以嵐一眼，蹲身鉆進榻下。榻下雖灰塵撲撲，但夜螢石在暗處十分顯眼，柳葉息徑直將其撿起。出來時不知踩到了什么，硌了腳。拿了夜螢石照去，竟又是一片之前在溫泉邊撿到的鱗片狀東西，只比前一片略小一分。

“葉息？”

“哦，來了來了。”

柳葉息將其撿起，鉆了出來，站起身拍拍身上。

顧以嵐翻手下壓，床榻也跟著穩穩落地。

“謝了。”柳葉息看也不看顧以嵐，捏著夜螢石在僧袍上蹭了蹭灰。

顧以嵐收回手抖了抖袍：“我發現，你對我的態度越發輕慢了。”

柳葉息蹭著夜螢石的手頓了頓，將其裝進腰包，抬頭呵呵笑道：“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都是你的錯覺！”

“是嗎？常言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還以為，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呢。”

柳葉息嘿嘿一笑：“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大恩不言謝？你放心，你的恩情我雖不會時常掛在嘴邊，但會一直銘記于心的！”

隨后，不等顧以嵐多說什么，柳葉息將人推出了房間：“我要更衣梳妝，就先不招呼你了。”

顧以嵐在禁閉的房門前站了半晌，才想起來自己過來找她的原因。

“葉息……”

“急什么，我還沒好！”

“咱們今日用過早膳就出谷，你提前做好準備。”

“什么？！”房門瞬間被打開，露出柳葉息欣喜異常的臉，“今日就出去了？你沒騙我？”

“這有什么好騙你的？你我二人失蹤了這么些日子，外界還不知有什么變故。如今我眼睛康復，身體也無大礙，自然要盡早出去。”

柳葉息歡呼一聲，轉身回房，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鋪好床疊好被子。摸摸藏在衣服里面的黑灰色鵝卵石和懷表，摸摸荷包，又摸摸腿邊的飛燕刺。確認沒有遺漏，柳葉息歡快地轉身，這才發現顧以嵐一直站在門外沒有離開。

“你怎么還站在這里？走啊，咱們快些用完早膳，快些出谷！對了，早膳是什么？要怎么出谷？能把早膳帶在路上吃么？”

顧以嵐走在柳葉息身側：“……你似乎，比我還迫不及待？怎么，這里氣候宜人繁花似錦，你不喜歡？”

“不喜歡。除了有溫泉，別的什么都不方便，甚至連本書都沒有！天天對著同樣的花，哪怕開得再好，看多了也還是會覺得索然無味。何況此地濕寒，我總覺得衣衫穿在身上都是潮濕的。”還好只是暫住，否則住久了自己鐵定得自閉！

“……那你的離魂癥，你也不擔心？”看來隱居的計劃可以作罷了。

“生死由命，有什么好擔心的？”唯一擔心的就是萬一沒能幫你找到夢中人。

“……”

許是越娘今早已經知曉了顧以嵐視力恢復的事實，見到顧以嵐自行來到灶房，并未驚訝，只對其身旁跟著的柳葉息十分不待見地眉頭直皺。唯獨姍姍來遲的泓一聽到顧以嵐說要出谷時，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嚴公子這么快便康復了？”

“托大師藥膏的福，晚輩的眼睛幸而提前康復。”

泓一擺手：“藥膏的效用如何貧僧又豈會不知？所以你二人今日便要出谷了？”

顧以嵐點頭：“墜崖這么久，晚輩著實擔心家中親人。”

泓一看了眼面沉如水的越娘，斟酌道：“恕貧僧直言，嚴公子雖已康復，但貳喜施主的離魂癥……”

顧以嵐點頭：“晚輩正要同大師商量此事。實不相瞞，因貳喜的病癥，府中前后已有不少醫師上門診治，卻無一能診出門道。大師若不嫌棄，晚輩想請大師到府中小住，以求大師醫治貳喜的離魂之癥。”

“但貧僧即便出谷，也要先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