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穿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蕭一塵望向窗外的灌木叢。
看到孫子沒有反應,蕭碧山目光含笑,話鋒一轉:“你這幾晚沒回家,是和顧小姐在一起嗎?”
料到爺爺會問,他早就做好了應對之策。“是的。”
他很少撒謊,這回眼睛都不眨一下。
蕭碧山聞言爽朗一笑,拍著孫子的肩膀,得意飛揚的意味溢于言表,“你是男子漢了,哈哈哈。”
蕭一塵附和地笑著。
關于顧茵黎,在姍國飲藝見過一面之后,他的確有聯絡過她。
之所以找她,是因為他確定顧茵黎不會成為他的麻煩。
她看向蕭一塵的眼神是欣賞的,可是除了欣賞,別無深意。
在萱城,四大家族沒人不知道顧茵黎和沈二公子沈洛涵的感情糾葛,時常令人津津樂道。
人前是位光鮮亮麗令人艷羨的都市女強人,而人后,她是個情場失意遍體鱗傷的落敗者。
一個女人可以愛一個男人到怎樣忘我的地步,顧茵黎最有權發言。
蕭一塵找她,是在她心里只有沈洛涵的前提下,確信她不會愛上自己。
相對的,他也不會愛上她。省卻了拖泥帶水的戲碼,兩人都有好聚好散的那一天。
蕭一塵拿她擋爺爺,顧茵黎借他膈應沈洛涵,兩人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他拉她入伙新項目,他需要蕭碧山以外的投資。恰好顧茵黎靠取得事業上的成功裝飾自己,互惠共贏,利己利人。
有錢一起賺,大家都開心。
“生鮮配送店?”
哥倫比亞人開的咖啡館內,顧茵黎攪動精巧的銀勺,細白的手腕輕巧地轉動著,像是舞姬的云手,魅惑的雙眼看著對面風度翩翩的英俊青年。
“僅限都江路。”蕭一塵注視著女人精致的臉,波瀾不驚。
顧茵黎靈機一動,“達官貴人遍地開花的都江路,四大家族的人脈匯集地,你這是準備敲自己人的竹杠啊!”
他笑得清風朗月,從文件包中掏出一份計劃書遞給她,娓娓道來:“民以食為天。男人可以不抽煙不喝酒,女人可以不買衣服不買包,但是人只要活著,就避不開一日三餐。即便住在都江路,也離不開五谷雜糧。我能保證我所提供的食材是整個萱城最新鮮可口的。”
“也是最有油水的?”顧茵黎挑眉,眸子驟然閃亮如星。
“東西呈在那兒,明碼標價,愿者上鉤。”蕭一塵轉動腕表,氣定神閑。
“去年,由于城市規劃的變動,距都江路最近的生鮮市場已經搬遷出去,正值采購不便之際,蕭總這個空子鉆得妙啊。不過,這么好的項目,您為什么找我?”顧茵黎單刀直入,心有疑慮,面上卻還眉眼彎彎。
“錦峰目前雖已調整為盈利狀態,但是漲幅慢了點,我必須另辟蹊徑。顧小姐,我需要你的幫助。當然,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蕭一塵坦言,雙眸投射出的誠懇令人無法拒絕。
“為什么越過蕭爺爺這座山?”這是她最不解的地方。
“你為什么脫離父親的羽翼,自立門戶?”他問亦是在答
“同道中人。”顧茵黎笑意難掩,對蕭一塵的欣賞又增了一個度。
“越是身在世家,越是想證明自己不會拖上一代的后腿。”他笑言。
他嘴上這么說,實則在未雨綢繆。
蕭一塵想成長,想變強,想掌握自己的命運,以防萬一有一天淪為第二個蕭越群。
所以,當他知道那個秘密后,為了掩人耳目,他決心從奄奄一息的錦峰開始,著手鋪一條“曲線救國”的路。
為了自己,也為了林海卿。
他為自己城府深沉的籌謀而怵怕,仿佛名字叫做蕭一塵的另有其人。
原來,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將爺爺視作可能對立的敵人。
即便他并未向他宣戰。
所幸,這樣的宣告無疑是最好的掩飾,足以敷衍顧茵黎這等智慧的人。
但不知道,爺爺那邊,能否同樣做到瞞天過海?
轉眼到了五月中旬,在蕭一塵親自下場監督的環境下,林海卿終于能在補習課上聽出點眉目。
因此,林海卿給他送了個“蕭老師”的稱謂。
可是倒車入庫又難倒了她。
“壓車速,慢一點,方向盤向左打死,注意觀察后視鏡。”蕭老師坐在副駕駛上,耳提面命道。
倒退的過程中,林海卿感到車身輕微晃了晃,伴隨著令她心驚肉跳的聲響。
立刻踩住剎車也為時已晚,蕭老師從副駕駛上下來,皺著眉走向了車尾。
果然刮了一道,拜一旁的柱子所賜。
耳邊傳來駕駛室緊張地疾呼聲:“是不是蹭到了?”
蕭老師插著腰點點頭,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
倒也不是心疼價值不菲的愛車,純粹是臣服于女孩子的駕駛技術,畢竟早上還在公司聽說了女員工里的誰誰誰刮了別人的車。
林海卿解開安全帶,慌忙下車趕過來,看到清晰可見的刮痕,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洞鉆進去。
她抿了抿嘴唇,低頭認錯的態度看似誠懇,然而甩鍋的速度也不負眾望:“對不起嘛。我都說了不拿你的車練,你非要讓我試。”
蕭老師無奈地看著她,大手一揮,“繼續。”
海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要練?”
“反正已經刮了,破罐子破摔,這車就當給你練手了。”
海卿吐出一口冷氣,考個駕駛證而已,成本是不是太高了點?
蕭一塵平日里大多是微風和煦的態度,可是一提到高考和駕駛,他就像切換了馬甲號,專制得令人發指。
所以,在蕭老師“暴政”的鞭策之下,林海卿的成長倒也可圈可點。
五月底的萱城,初夏的味道鮮明,日頭已經很曬。海卿跟文育園告了一天假,趕赴科目三的路考考場。
一進考場便看到顧莫聰和一個黑瘦的“綠帽”駕友混跡在一處。
之所以會叫那駕友“綠帽”,是因為那男孩子戴的漁夫帽上有一抹夸張的熒光綠,所以駕友們送他一個稱號----“綠帽王”。
令人汗顏的審美。
綠帽看到林海卿扎著馬尾辮,一襲潔白的連衣裙,風風火火地扎進大部隊,手肘戳了一下顧莫聰,附耳道:“那就是我跟你說的我們駕校的校花,你看能打幾分?”
顧莫聰瞇著眼,才認出是林海卿,旋即不屑一顧地勾起了唇角。
綠帽王平日在駕校中將“紈绔子弟”一詞詮釋得淋漓盡致,顧莫聰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且今天又看到那兩人松松垮垮地站在一處,林海卿的鄙視全寫在眉梢眼角。
呵,烏合之眾,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