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最后一戰(zhàn)3

第一卷魂歸梅嶺

第四章最后一戰(zhàn)3

西風(fēng)烈烈，殘陽如血，

戰(zhàn)旗飄飄，鼓聲震天！

“沖！”

白袍銀甲的大梁監(jiān)軍一聲令下！

刀槍出，鐵騎鳴！

赤焰舊部三百零八人，手持長槍長刀等各種馬上長兵器，時隔十四年再次追隨他們的少帥上陣殺敵，一往無前地沖向大渝主帥玄策率九百多殘兵擺出的步兵槍陣。

“弩！”

在距離敵陣一百二十步時，梅長蘇再次下令，身后的將士們迅速將各自的馬上長兵器掛在馬身一側(cè)，從腰畔取下大梁制式連弩平端。

“怎么換弩了？！”玄策瞳孔急劇收縮，然而已經(jīng)沒時間讓他變陣了。前方的梁軍已沖到了距他的槍陣四十步的距離！眼看就是一場慘烈的沖撞！要兩敗俱傷！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梅長蘇打個手勢，一撥馬拐向渝軍槍陣一側(cè)，身后有半數(shù)赤焰將士隨他撥馬轉(zhuǎn)向，而他的副將衛(wèi)錚則領(lǐng)另半數(shù)人馬拐向另一側(cè)，整個隊伍如遇到礁石的波浪一般一分為二分別涌向渝軍兩側(cè)。瞬間他們與渝軍隊伍已由正面對沖變?yōu)槠叫袑χ拧?

“射！”

一聲令下，大家?guī)缀跬瑫r扣下了連弩機括。

“突！突！突！”

萬箭齊發(fā)兇狠地刺入缺少盾牌保護的渝軍身體，渝軍槍陣像割麥子一樣一層層倒下！

這隊騎兵的控馬技術(shù)竟如此精湛，能在那么近的距離、那么快的速度下轉(zhuǎn)向？！原來他們根本就沒想著持馬上長兵器與自己的槍陣對沖！起先端著長兵器沖來，只是為了麻痹己方。

玄策咬碎鋼牙，后悔不迭。

眨眼間梁軍已沖到大渝殘兵軍陣后面，那些個未得主帥將令，驚慌失措的少量大渝騎兵，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就被他們消滅掉了，接著他們兩隊人馬又交叉而過，繞回大渝槍陣的兩側(cè)。

“弓箭手！”

玄策也算應(yīng)變奇速，立刻把里層的弓箭手推上前去，所剩無幾的長槍手忙讓開通道。

然而梅長蘇的反應(yīng)更快，大喝一聲“換刀！”頓時以他為首，眾兵士紛紛把手中射空的弩匣和兵器用力擲向渝軍弓箭手，可憐這些弓箭手多數(shù)還未能擺好姿勢射出一箭，就被弩匣砸暈兵刃刺穿，有的甚至好幾個人被一桿長槍串了糖葫蘆。

赤焰軍士擲出兵器的同時，拔出掛在馬上的橫刀，沖向渝軍已不成陣型的隊伍，貼身近戰(zhàn)。

“撲！撲！撲！”這一路直如砍瓜切菜，摧枯拉朽，三百零八名赤焰舊部竟只有少數(shù)十幾個受輕傷的，其余未損一人就殺到了敵軍陣心，此時環(huán)顧四周，玄策帶出來的九百多人竟只余他本人和三名身負重傷的親兵孤零零地站在陣心，其余人已如風(fēng)吹麥浪般全部倒伏！

大敗虧輸，只余殘兵，玄策推開緊緊護著他的親兵，手持長刀緩步走向梅長蘇。大渝主帥面無懼色，朗聲道：“蘇監(jiān)軍，可敢下馬與某一戰(zhàn)？”

衛(wèi)錚大喝一聲道：“憑你也配與我家監(jiān)軍一戰(zhàn)？我來與你玩幾招！”言罷就要下馬出戰(zhàn)。

“慢！”梅長蘇抬手止住了他，對玄策喊道：“玄將軍，你我用的都是馬上兵器，還是請你上馬一戰(zhàn)吧！來人，給玄策將軍牽匹好馬過來！”

“可是，您不能……”衛(wèi)錚是清楚梅長蘇身體狀況的，忙出言阻攔。梅長蘇卻微笑道：“無妨，我要讓他徹徹底底輸?shù)眯姆诜　毖粤T伸手接過部下為他撿回的銀槍，撥馬來到場中。

兩軍主將就在這累累伏尸之間戰(zhàn)將起來，只見玄策揮舞長刀，力大刀沉，招式雄渾，沉穩(wěn)霸氣。而梅長蘇手中銀槍則如白蛇吐信，蛟龍出水，上下翻飛，出神入化，勝在一個巧字。各有所長，各擅勝場，一時間二人殺得是難解難分！

觀戰(zhàn)的赤焰舊部，都看得入了神，眼前仿佛又出現(xiàn)了十四年前那個白馬銀槍，呼嘯往來，在戰(zhàn)場上光彩奪目的赤焰少帥，那個金陵城里最明亮的少年……

銀槍縱橫雪飄零，

松風(fēng)逐月伴君行，

叱咤沙場撼敵膽，

金陵城里傳威名！

白衣藺晨又咚咚擂響了戰(zhàn)鼓，為好友助威，臉上卻早已鋪滿淚水，這淚水是心疼是感動更是欽佩！

來北境這三個月，他看到了赤焰少帥是如何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而今天這最后一戰(zhàn)他又見到了當(dāng)年那金陵城最明亮的少年是如何勇烈過人所向披靡！

他，就是天生的戰(zhàn)神！

是的，也許長蘇這樣堅持是對的，自己根本就沒把握醫(yī)好他，就這樣輝煌地走向林殊的終場，留下一曲驚艷的人間絕唱，也許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長蘇，就讓我為你擂鼓助威，送你最后一程吧！我答應(yīng)過你，一定要陪你到最后的！你雖失信，我卻不會失約！

然而此時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梅長蘇的身體已透支到了極限，最后一顆冰續(xù)丹榨出了他身體中的最后一絲力量，也就到此為止了。方才梅長蘇要在馬上一戰(zhàn)，就是他感覺雙腿已開始慢慢麻木沒知覺，怕是一下馬便要支撐不住摔倒了，他咬碎鋼牙揮動銀槍，心里不住吶喊，要堅持住！堅持住！

終于又一次二馬錯蹬，他勉力架過一刀后，覺得再也無法支持了，只好行險，猛一撥馬回頭，咬破舌尖，喚醒精神，用盡全力刺出手中銀槍！

玄策聞聲回頭轉(zhuǎn)身，卻因?qū)Ψ絹韯萏觳患伴W躲，被這回馬一槍出其不意地透胸而過！重創(chuàng)之下，人立即脫力從馬上跌落在地。而因轉(zhuǎn)向甚急，梅長蘇也險些連人帶馬側(cè)翻摔倒，虧得那馬兒神駿，幾個趔趄后，居然硬生生地穩(wěn)住了身形。

“大帥！”

玄策僅存的三個親兵跌跌撞撞地奔向他，將他從地上扶起來。

梅長蘇與部將慢慢圍攏，只聽玄策拼著最后一口氣言道：“斗智斗力，我都輸了，將死之人，能否提一個要求……請饒過我這三個屬下吧！”

“他們都是忠勇之士，我答應(yīng)你。”梅長蘇斂容沉靜地道。

玄策已經(jīng)灰敗的臉上浮現(xiàn)出欣慰的笑容，又道：“能否告知，閣下究竟是誰？”

“赤焰軍少帥，林殊！”

玄策一臉驚詫，喃喃道：“難怪……原來是你……我輸?shù)貌辉　毖粤T，閉目而逝，神態(tài)竟是十分安詳。

“大帥！”三名親兵撫尸痛哭。梅長蘇也率眾深施一禮，吩咐衛(wèi)錚給三人馬匹藥品，放他們帶玄策將軍的遺體回歸大渝。

同樣在梅嶺，同樣是敵人，但這樣堂堂正正一戰(zhàn)的敵人比之十四年前耍陰謀詭計背后插刀的夏江謝玉之流要高貴太多！

這時忽然有將士歡呼起來，喊道：“蒙帥回來了，我們勝利啦！”

梅長蘇艱難地循聲轉(zhuǎn)過頭去，果見大隊梁軍從北谷奔出，蒙字大旗正快速向他這邊移動。按計劃，蒙摯全部解決掉谷中圍困的敵人后，就會分兵支援向北追擊的聶鋒部和在這里截殺僥幸逃出之?dāng)车奶K哲部。大旗已現(xiàn)，應(yīng)是勝了吧！

至此，四境之亂完全平定，景琰就能放手革新內(nèi)政了，相信在他的治理下，會還大梁一個海晏河清的。想到此處，梅長蘇已是一片慘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抬頭望去，北境高遠的天空一碧如洗，那空中居然出現(xiàn)了一副盛世畫卷：朝政清明，物阜民豐，兵強馬壯，四境安寧……

啊！看到了，我看到了，這盛世我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愈盛，而那盛世畫卷中又浮現(xiàn)出林燮和晉陽長公主的笑臉……

父帥，娘親，小殊終于可以放下一切重擔(dān)去找你們了，只是……不知如今這副形容，你們可還識得？

好累，好累，小殊想睡了……

“少帥！”

一片驚呼聲中，白袍銀甲的梅長蘇像一只折斷了翅膀的白蝴蝶緩緩仰倒從馬上飄落。每個人都伸出雙臂，撲過去想接住他們的少帥，卻見一道白影從眾人頭頂掠過，穩(wěn)穩(wěn)地將梅長蘇接在懷里。

感覺到被人接住了，梅長蘇用盡全力睜開那已經(jīng)如鉛塊般沉重的眼皮，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他努力扯動嘴角，再次撐開一個笑容。

他想對好友說聲“謝謝你，藺晨。”，可一張嘴便噴涌出一朵碩大的血色紅梅，鮮艷至極，綻放在唇邊……

銀槍縱橫血飄零，

一腔孤勇向前行。

戰(zhàn)骨碎盡絕歸路，

瑯琊榜上再無名。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