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最后一戰2

第一卷魂歸梅嶺

第三章最后一戰2

好個玄策，不愧大渝一代名將，在極為不利的局面下竟臨危不亂，被親兵拼死護衛保住性命后，趁著梁軍一輪羽箭剛剛結束的間隙，他從死人堆里鉆了出來，手舉兩面騎兵盾，高呼：

“下馬！躲在馬側！向山谷中心靠攏！”

大渝精兵也不是白給的，還能動的兵將立刻口口傳遞并執行命令。于是在接下來的兩輪箭雨中，傷亡就大大減少。但人員傷亡減少了，用作肉盾的馬可就慘了，三輪箭雨下來，馬匹已經十去七八，兵士也損失了近一半之多，其實多數是受傷倒地并未致命，但在這修羅場中無人救治，死亡也只是時間問題。

恐怖的箭雨過后，迎接他們的是梁軍軍士從山上滾下的圓木和石塊，頓時又是一陣慘呼，斷肢殘臂亂飛。

這般折騰之下，再精銳的軍隊也得崩潰，所以當梁軍大喊著從兩側山坡沖下時，殘存的渝軍已是待宰的羔羊，不是嚇傻了呆立不動，就是狼奔豕突毫無章法，被梁軍砍瓜切菜一般逐一收割性命。

然而這股渝軍果然是精銳中的精銳，饒是如此不利的局勢下仍是有一千多名兵將護著主帥玄策從前方的谷口突出，來時的谷口處火光沖天，顯然是退不回去了，而前方谷口雖也有火光，卻因谷口較大，未能封死。

這支突圍的人馬一番沖殺下來，燒死的，被谷口處梁軍殺死的，不斷折損，待得沖出梅嶺北谷，玄策身邊人馬只余九百余人了。慘啊！兩萬精銳騎兵就剩這么點人逃出生天，而且幾乎人人帶傷，馬匹更是不到二百匹了，也多是傷馬。

然而天不可憐見，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疲憊不堪，卻見前方正有一支大梁騎兵隊伍靜靜等候著他們！

只見那支隊伍人數不多，不過三百來人，俱著玄甲，靜默肅立的威勢卻是沙場上百戰余生的老兵才能散發出來的，深入骨髓的鐵血肅殺之氣！

好不容易逃出谷口的大渝殘兵敗將，又遇到這支人數雖少卻威勢驚人的梁軍隊伍，他們被這威勢所攝，竟不待主帥下令便自發地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只見那隊梁軍左右一分，從中間奔出一員將領，白馬銀甲，身型單薄，臉龐瘦削，清雅文弱，然而雙目中的冷冽殺伐之意卻令人膽寒！只聽他朗聲道：“我乃大梁監軍蘇哲，玄策將軍何在啊？”

“蘇哲！他就是蘇哲！”

玄策的眼睛猛地瞪大，那眼神直欲將面前此人生吞活剝！此次出征大渝近八萬大軍幾乎灰飛煙滅，自己今日一敗涂地，一世英名毀于一旦！皆是拜眼前此人所賜，今日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和他斗個同歸于盡！

“要戰便戰，不必多言，到此時你還要耍什么陰謀詭計嗎？”玄策恨恨地吼道。

“好，夠英雄，夠爽快！蘇某就容你從容布陣，好教將軍輸得心服口服！”梅長蘇沉聲道。

玄策知道今日自己已絕無可能全身而退了，索性沉下心奉陪到底！如今他帶的這九百多人多是失了馬的騎兵，沒有馬，騎兵對沖是不可能了，只能擺步兵方陣。

于是大渝兵士依令擺出了步兵對陣騎兵的槍陣，其實說槍陣有點勉強，這些兵士本是騎兵，使的是各種馬上長兵器，并非都是使槍的。就是使槍的，他們用的騎兵槍也比步兵長槍短很多，何況還有很多人用的兵器不是長槍而是長刀狼牙棒等，如今只能都當長槍用了，擺出個不倫不類的槍陣。甚至有一部分人連兵器也丟在谷中了，只能赤手空拳待在陣中，靠同伴庇護。還有碩果僅存的一百多名有馬騎的騎兵則在陣后待命，隨時準備策應。

在如此狼狽的情形下，玄策仍能令行禁止，讓兵士擺出中規中矩的陣型。梅長蘇不禁心中嘆服：這玄策果然是個人物，此番苦心設計將他逼入死地是完全值得的。大渝潛在梁軍中的奸細其實早就被梅長蘇控制了，他們只能傳回梁軍想讓他們傳回的消息，比如蒙帥與監軍不合云云。

而玄策所以慘敗，不僅是因為中伏，還因為那伏兵足有五萬，且領兵主將就是蒙摯本人。至于前方追擊的梁軍，只有不到三萬，是由剛剛從對陣北燕的戰場上趕過來的聶鋒夫婦秘密統領。他們命兵士在馬尾后綁了樹枝做出煙塵滾滾、人數眾多的假象。且渝軍斥候中混了不少梁軍細作，就這樣讓玄策及手下將官對梁軍兵力配置做出了誤判。一招錯，招招錯！

謀這個局可算耗盡了梅長蘇最后的心力，五天前他就開始不時吐血了，只是掩藏得極好，連藺晨都不知道。

而最后一顆冰續丹服下后，起效極快，梅長蘇覺得幾乎恢復了中火寒毒前七成的體力，他又能使得銀槍開得長弓縱馬急馳了。

就在玄策在谷中苦苦掙扎求生之際，梅長蘇在谷口練了槍練了弩又開弓放箭，竟是風采不減當年，跟隨他的赤焰舊部都流著淚為少帥喝彩！

“來吧，蘇監軍！”

玄策已列陣完畢，在陣中朗聲招喚，腰桿依然挺得筆直，這樣的敵人是令人尊敬的！

梅長蘇誠摯地施了一禮。挺槍高呼：

“赤焰兒郎們，可敢隨我一戰？”

“戰！”

他身后三百余名將士竟喊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赤焰？”

對面玄策聽得大驚！赤焰軍，那支恐怖的軍隊不是已經不存在了嗎？十四年前他隨伯父參加過那場對陣赤焰軍的慘烈戰事，伯父戰死，他僥幸逃得性命，對林家父子，對赤焰軍又是敬佩又是恐懼。如今又聽到這個名頭，難道這些人是赤焰軍？那這個監軍蘇哲竟能讓赤焰余部都聽從他的號令？！

他倒底是誰？

梅嶺慘案后，幸存的赤焰軍人共有三百五十四人，這些年都隱姓埋名混在江左盟中，如今除去歷年折損的，以及林殊本人和聶鋒兄弟，剩下的以衛錚為首的三百零八人都在這兒了，他們也是半月前才從北境軍各部聚攏到蘇監軍麾下集訓，驚訝地得知原來多年庇護他們的江左盟梅宗主竟然就是自家的少帥！而在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追隨少帥一戰，真是天大的幸事！此刻，赤焰勇士們每個人都是目光堅定，戰意滔天！

不知何時，將士們身后抬出一面巨鼓，有一人未著盔甲，白衣飄飄，立于鼓后，雙手各持一支碩大的鼓槌。見梅長蘇的目光望過來，藺晨還是那副疏狂瀟灑的神情，笑道：“你的兵都想跟著你殺敵，這鼓手就只好由本公子代勞了，放心，念在多年的交情，這次就不收你銀子了！”

梅長蘇凝望著他，輕聲說出五個字：“藺晨，謝謝你！”而對方微笑點點頭，多年摯友，一切盡在不言中。

“咚！咚！咚！”激昂的鼓聲響起！

放眼赤焰男兒，奔騰如虎；

環顧愛將摯友，傾心相隨。

當年梅嶺烈焰與刺骨冰雪中所失去的那個世界，似乎又隱隱回到了面前！

旌旗獵獵鼓聲隆隆中，梅長蘇的唇邊露出了一抹飛揚明亮的笑容！銀槍前指，大喝一聲：

“沖！”

西風烈烈，殘陽如血；

戰旗飄飄，鼓聲震天！

赤焰兒郎愿追隨他們的少帥一往無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