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印記(一)
- 谷雨三候
- 正版牛毛毛
- 3381字
- 2019-08-22 18:26:39
天空中零零閃閃的幾顆星星,靜悄悄的眨巴著眼睛,好奇地看著月光籠罩下的傅家大宅。銀色的光芒漸漸的淡了,金色的光芒慢慢濃了。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來了,一個耀眼的紅點慢慢的出現在東方的邊緣,既而一躍,明晃晃的立于人世間了。
傅西隔在房中靜臥。他昨日猜拳輸了,罰了好幾杯酒。少年還不勝酒力,此刻天朦朦亮,他暈暈乎乎的就起來了。傅西隔使勁搖了搖頭,感覺還是頭疼,眼睛前一片白光,好大一會才適應屋里的環境。
“幸好,這樣丟人,沒讓大師兄看到。”傅西隔心想。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就要起來。醉酒是意外,但每天的功夫還是要練的。傅西隔一邊穿衣服,一邊心想:“敬了大師兄酒,我的人生圓滿了。”
既而他又一拍腦袋,什么和什么呀!我就這么點出息嗎?我要努力練功,趕上大師兄的功夫。
宛山明昨天沒喝多少酒,把發酒瘋的杜別和落離觴送回他們的屋子,又把喝了酒什么也不說的傅西隔送回屋子,目送傅宗主和師母回屋,又看著手下人將后院打掃的差不多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在送傅西隔回屋時,這小子,本來是一聲不響的跟在自己后面的。進到傅西隔臥室的里屋,傅西隔好像是發現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腳蹬直,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袖口看,一句話也不說。
宛山明微微一笑,問傅西隔:“我可以走了嗎?”。傅西隔搖了搖頭,還是一句話不說。無奈之下,宛山明從袖口拿出自己拭劍的帕子,問傅西隔:“想要這個嗎?”
傅西隔眼睛一亮,點了點頭。宛山明便把帕子給了傅西隔。傅西隔這才起身,向旁邊躲了躲,讓宛山明出門。宛山明本意是安排好一切,再回去拿,想了想,就放在傅西隔那里算了,這小子也不會在意自己喝醉了,隨便拿了什么吧。
然而,傅西隔在自己的屋子里,呆呆的看著在枕頭底下靜靜地躺著的那塊帕子。白色,素面,右下角用綠色秀了個“山”字。是他大師兄的沒錯了,可是為什么會放在自己這里?傅西隔認真想了想,半天才想起來,昨天是宛山明送自己回的房。傅西隔知道自己喝醉了不亂說話,但是有沒有動手動腳就不知道了。“完了,我的形象沒有了。”傅西隔真的是想仰天長嘯來抒發內心的尷尬。
“師兄會不會再要走?”傅西隔心想。他可舍不得用這帕子,悄咪咪的揣到懷里。嗯,男神的拭劍帕子在懷里,練起劍來好像更有感覺了呢。“大師兄要是問起來,我就說沒見過,不知道。”厚臉皮豁出去了。
傅西隔練了半個時辰的劍,感覺神清氣爽,比剛睡醒的時候氣息穩了不少。這個點,落離觴和杜別都還在睡覺,他也找不到玩伴,早飯估計也還沒做好。
“干什么好呢?”傅西隔小宗主又想趁這個時間溜出去看看了。
傅西隔悄悄走到教場,打算從后山溜出去看看就回來,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在路過后山時,傅西隔遠遠的看到了一個人影在晃動。盡管這人影穿著青綠色的衣衫,努力將自己與樹叢混在一起,傅西隔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里是他家的后山,山上有什么雞鳥狐貍魚,他知道的再清楚不過了。更何況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借著樹叢掩蓋自己,傅西隔悄悄的來到那人影的身后。他打算一掌把人打暈,帶回去給老爺子審審。
“你是誰?”傅西隔突然出聲,對那人大聲喊道。這聲音突然出現,連傅西隔自己都嚇了一跳。
然而對面的人卻并沒有被嚇到,她鎮靜的躲在一棵草藥前面,像是沒聽見傅西隔說話。
傅西隔不滿意了,他可是傅家小宗主,這里是傅家的后山,這人回禮罷了,居然還不理自己。傅西隔感覺自己受到了委屈,他被無視了。他也不是不講理,自己拿著審問外來刺客的認真態度,居然被無視了。
“你在干什么?”傅西隔對這人做的事情有點感興趣了。他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小姑娘,身邊放了一個小竹筐,應該是附近山下的居民上山采藥。傅家后山允許百姓來采藥,凡是十里內的居民,只要去傅宗主那里蓋一個印記在手腕上,就可以自由出入傅家后山的結界。
“采藥。”青綠色衣衫的小姑娘頭也不回的說。那聲音像是清泉一般,在傅西隔心頭里滾了個滾。女孩子的聲音,都是這么好聽嗎?傅西隔心想。他也不說話,不是,這種情況下,傅西隔想說什么也說不出來呀。
泊雪帶著面紗,輕輕轉頭看著傅西隔。傅西隔只能看到她的一雙眼睛。這雙眼睛,極美,亮晶晶的黑色眸子,睫毛微微翹起,又大又雙。不像一般小姑娘眉目傳情的眼神,泊雪的眼睛很干凈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雜念在里面。就像是大雪落了滿山,空氣都是冷的,好像是一切都是沉寂,卻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傅西隔承認這是自己見過的最美的眼睛。那些平常見過的小姑娘的眼睛,沒有一個有這雙眼睛好看。他想看看泊雪長什么樣子,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要求。問一下名字總可以吧?傅西隔心想。
“我在等這棵藥開花,等它開花了,就摘下來,帶回去曬干,做成草藥。”泊雪淡淡的說到。
傅西隔本來就想好了要問她名字,結果泊雪一說話,他就忘記了自己要說什么了。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傅西隔靜靜地看著泊雪等著花開,再輕輕摘下來。他有點害躁,自己盯著一個小姑娘的手看了半天,太沒有禮貌了。泊雪倒是沒在意,她只是靜靜地做自己的事情。泊雪背起竹筐,向傅西隔行了個禮,然后轉身就要走,走了兩步,感受到傅西隔還是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動。泊雪想了想,回頭對傅西隔說:“我叫泊雪。”
傅西隔如夢初醒,趕緊說:“我叫傅西隔。”泊雪感到好笑,說:“我知道。傅家小宗主。”傅西隔有點郁悶,你知道我是,那你剛開始還不理我。但他當然不能說出來,并且還是泊雪這個姑娘家先介紹的自己,傅西隔學的禮數什么的,剛才像是被狗吃了,全忘記了。
傅西隔問:“你是附近人家嗎?”是的話,那以后還有機會見面呢,傅西隔心想。
泊雪帶著面紗,傅西隔不能判斷她是笑了還是沒笑。“當然,”泊雪的聲音很冷靜,“不是。”
傅西隔一愣,突然想起泊雪手上,并沒有那個可以出入的印記。“那你是誰?來傅家后山做什么?”傅西隔感覺自己被欺騙了,一連問了幾個問題。他雖然比泊雪高了半個頭,卻感覺泊雪的氣場比自己強了不止一倍。并且,泊雪的氣場,一開始是壓抑著的,卻確來說,是隱藏著的,然后在傅西隔問她問題時,突然放出來的。傅西隔不敢確定泊雪的氣場有多強,功夫是否比自己高,所以只能用言語試探一下。
“外來的。來采藥。沒有惡意。”泊雪一一回答傅西隔的問題。她的聲音一如最開始的時候一樣平靜。傅西隔信了泊雪的話,主要是,他感覺自己打不過泊雪。先讓她走吧,回去了再給老爺子說。
“我為什么要相信你?”傅西隔嘴上還是硬硬的。
“為什么不相信?”泊雪似乎不明白傅西隔的想法。
傅西隔知道自己沒實力。
“你走吧。”傅西隔說。
“再會。”泊雪轉身就走。她本來就是要走的,突然被叫住,不明白傅西隔在想什么,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說了這么多話。
平常的泊雪遇到阻擋自己計劃的人,都是直接殺了,眼睛都不帶眨的那種殺法。她喜青綠色衣衫,殺了人,衣衫上有時會沾上鮮紅鮮紅的血。“萬綠一點紅”就是泊雪的稱號。被這樣叫久了,泊雪甚至在衣衫的下擺處,繡了幾朵紅色的小芍藥。這樣,旁人就看不出自己是去執行任務了,還是單純出去采藥了。
傅西隔還以為自己是寬宏大度讓著泊雪,殊不知他自己剛才與女修界三大高手之一的泊雪,近距離接觸了,居然還沒死。傅西隔才練到五重功位,而泊雪早就是九重功位了。
目送著泊雪背著她的小藥筐慢慢的往山下走,傅西隔心里居然有點著急,走這么慢,是要等到太陽升高了才下山嗎?
然而傅西隔眨眨眼的功夫,看到泊雪還是慢慢的走著,身影卻已經到了山半山腰的拐彎處。“這是,”傅西隔又一愣,“她怎么做到的?”傅西隔不敢往下想,掉頭趕緊往教場跑。
一口氣跑到了后院里,傅西隔大口大口的喘氣。他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親眼見到了,“移步縮影”,就是在旁人眼中,施法者,不過走了數步,其實是身影移動的太快,在旁人的眼光里,看到的只是留下的記憶影子。只有內功絕好的修者,才能修練這個功夫。
后院里,早飯已經擺好了,大伙熱熱鬧鬧的做了一場子,開開心心的吃飯。傅西隔遠遠的就看到落離觴和杜別在向他招手了,趕緊過去,豐盛早飯讓傅西隔瞬間忘記了剛才的事情。先吃飽再說,泊雪的事,等會再說吧。
后山山腳,泊雪淡淡的看著飛一般的跑回家的傅西隔,默默摘下了她的面紗。那一刻,這整個后山上迎著朝陽開放的嬌艷花朵,仿佛都失去了顏色,黯淡無光。
泊雪像是天山上的雪蓮,高貴冷艷。生于凡間,卻不與世俗為伍。
她是美的,也是寂寞的。但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努力綻放,即使在高高的山上,也會有用力攀爬去摘取她的人,她會等,等一個這樣的人。
泊雪,此時也不過十六歲而已。
未來,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