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她長吁一口氣，嘴里咬著牙簽卻不是剔牙，一副酒足飯飽后的樣子癱坐在沙發上，引來餐廳內不少人的目光。

我看著她作出來的模樣，想著大老爺們也未必會這樣放任天性，她倒是樂歪歪享受其中東瞧瞧西看看——如果你帶過侄女或外甥去吃大餐，那么就不難想想，我眼前的這副景象。

服務生過來收拾臺面時，她滿臉興奮的模樣盯著別人瞧，不時的又瞅瞅我，點頭又搖頭。

她喝了酒臉頰倒是紅撲撲的，卻難為人家服務生，好在這人職業素質也過硬，雖然不難看出來其實他是強裝鎮定的。

我買單時，是另一個服務生拿著賬單過來，這人好像接到了某些信息，過程中全然不去理會她，因為這人是男的，她倒是意興闌珊起來。

我卻是學會了她的把戲，看了服務生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朝她看時隨著我滿臉遺憾的搖頭，她白了我一眼，接著我腳跟一痛……

出了餐廳走在街上，原本和我并肩而行的她，有意的放慢了腳步，吊在我身后不遠不近的跟著。我放慢腳步等她跟上來，她也放慢腳步，我停下來等她，她索性站著不動了。

“喂～”我轉過身，她跟著也轉過身。我莫名其妙，調笑的問道：“吃多了？”

話音剛落，她非但沒有理我，還徑自往前走了。

這又是什么操作！？

我腦海中全是問好，但又不能不跟上。

再次從餐廳門口路過時，我成了她的尾巴。

某一時刻，我想她的后腦勺是長了眼睛的；我才把煙掏出，還沒點上，她猛地一回頭瞪著我，我被嚇了一跳，打火機都沒能按下去。

我倆一前一后就杵在人行道中央，邊上行人插肩而過，自然引來了好奇者的目光，我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手放下時順帶把煙給點上了。

她似乎失望透頂，扭頭就走。路上攔下了輛出租車。車子從我身旁經過時，從車窗里扔出一本書。

我給接住了。

而她自始自終都沒再看我一眼。

我記住了出租車的車牌號，拿在手里的那本書不用看，我已經猜到了，是白天落在書店內的那本。

……

夜幕下的長街燈火絢麗，時間已經不早了，路上的行人卻還是很多，多數是成雙結對、三三倆倆。

我幾根煙已抽煙，發出的信息，她仍未回復。估摸著差不多也該是到家了，我該不該打電話？打電話又該說什么呢？

到家了沒——到了——哦那就好——嗯——嘟嘟嘟……

獨自猜想和糾結是煩人的，這種煩人又是折磨人的——而我莫名間發覺這是一種害怕，卻不想深究為什么，就算明白會有‘答案’。

電話，我還是撥了過去。

我人已經是在出租車上，思緒萬千，明明給的地址是我租的公寓，車卻好像開往別處。

我看著手機撥打界面上的時間一秒秒的流逝，感覺自己正和她越來越遠，短短的時間里，好幾次忍不住按下掛斷鍵，似乎這樣就能讓彼此之間的距離停止擴大……

可又該怎樣才能接近彼此。

嘀嗒嘀嗒聲后，是嘩啦一聲，大雨傾盆。

她終究還是沒有接電話。

在微信上，她回了一段話：

｛【(??ω?)?嘿】十分感謝你今天的招待，【(?>?<?）】很美味，我吃得很飽【齜牙表情】書呢，就當是我的回禮，總不能白吃白喝吧，嘿嘿嘿，下雨了。｝

有意的去忽視和遺忘，是在意和掩蓋。

回復的字寫了又刪，刪了又寫，索性看向車窗外。

雨幕中的城市夜晚，像是披了一層面紗，景物婆娑迷離。

我沒帶傘，也不在意待會是不是會成為落湯雞，而隱隱中，卻又希望這雨別停。

如何去回復，發呆中已經想好。

｛嘿嘿嘿……客氣了。｝

發出。

接著寫到——好大的雨，好在已經上車了，要不然就能節約點水費不用洗澡了，我……

還沒寫完，她那邊信息發過來了。

｛你沒帶傘吧！哈哈哈！淋死你個臭不要臉的！｝

我啞然失笑，把打好的字刪除了干凈，重新寫到——呃……淋雨死不死不知道，反正和司機聊得挺開心的。

點擊發送后，我朝司機看了看，他這會兒也正好朝我這邊看了一眼，我倆誰都沒說話。實際上，從上車說完地址后，便一直沒話可說。難得他是合乎我意的司機，話少，沒有強迫我和他天南地北、不著邊際、家長里短的瞎聊。

不一會她發來一個失望的表情，配合一個憤怒掀桌的動圖。

我隨手一個墨鏡得意笑。

她立馬一個鄙視表情。

我一連串墨鏡得意笑，表示過去、現在并持續進行的懟……

｛你瘋啦！——【咆哮掀桌子】｝

這時，我寫到｛我要走了。｝發送出去后，那邊久久沒有再回復，這段話在聊天框中突兀又十分刺眼。

我松了一口氣。

電話響起了，我卻不急著而是接點了根煙，再一接時，那頭接連不斷的傳出：混蛋！王八蛋！去死！你怎么不從車上跳下去！

我說：“大晚上的司機開車不容易，我就不給人添麻煩了。”

司機朝我這看一眼，我抱歉的沖他笑了笑。

她愣了，一時無話。接著她的聲音變弱，說道：“去哪？”

我答：“回家。”

她‘哦’了一聲后就沒往下說了。

我在手機里聽出了她的呼吸聲，不知是錯覺，還是什么，感覺她不像是無話可說，倒像是欲言又止。

我說：“應該不會回來了，家那邊好久沒回去了，這一次就想安穩下來，以前總想往外頭跑，不知道現在怎么自己突然就多愁善感起來，落葉，歸根——”

我說到落葉時，忽然想起來——邊墻，土坡，榕樹，樹下的神龕，流水，石橋，碧綠色的稻田——在風起時，榕樹垂下的根須來回的晃蕩，樹上系著的紅色布條也跟著飛舞起來，好些布條已經褪了色。風變弱時，有些葉子也還是會被吹落，看著不是很輕盈，總讓人覺得是掉在地上，明明已經很努力的旋轉起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