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你干嗎呢?”張倩一進教室,就看見周正正趴在書桌上,用力搓著書桌。
“沒干嗎。”周正正繼續干著。
“唉——你怎么把它擦了?!”張倩走上前,看到他正捏著抹布的一角,用力擦著那條“三八線”,頓時又驚又惱。
“怎么這么難擦啊!”周正正答非所問。
“哎呀,你不要擦了!”張倩伸手阻撓,“反正這樣放著也沒關系,她要是看到你給她擦了,又要鬧!”
“不是鄭京京畫的!”周正正抬起身,忽然想到了什么,“對了,你的直尺借我用下。”
“干嗎?”
“你那是鋼尺,借我刮下它!”周正正指了指“三八線”。
“不借!”張倩一揚頭,轉身回自己座位去了。周正正又低頭開始使勁擦,擦了會兒不見效,又用指甲扣了起來。
同學們陸陸續續走進了教室,拿出課本,開始了晨讀。鄭京京今天來得特別早,晨讀課才開始了一會兒,就走進了教室。她走到座位前,盯著正趴著身子埋頭苦干的周正正,看他并沒有察覺到自己,冷不丁來了句“吆,毀尸滅跡呢?”
周正正被嚇了一跳,趕忙抬起身辯駁到:“我說了不是我畫的!”一邊說著,一邊收起了抹布,拿出了英語課本。
“那你擦它干嗎?”鄭京京隨口一說。
“我閑的慌,行了吧。”周正正用力翻了一頁書。
“開個玩笑,”鄭京京粗聲粗氣地回了一句,一邊坐下,一邊又似安慰又似不屑地說:“還急了!”
“不至于!”周正正冷不冷淡不淡地說。
鄭京京放下書包,從里面拿出PSP,邊玩著,還不忘奚落他:“你看你,本來規規整整一條線,被你愣是給搞成了抽象畫!”
周正正并沒有接她的話茬,反而冷嘲熱諷地說:“你來這么早就為了玩游戲啊?在家躺床上玩多舒服啊!”
“操,老子是來圖清靜的!”
“圖清凈?”周正正有些想笑,“你來晨讀課上圖清凈?!”
“操,你聽聽我媽的嘮叨就知道這里是多么安靜了!”鄭京京又自言自語似地說:“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是怎么知道我們還有晨讀課的?”
“唉,老師來了!”周正正提醒。
鄭京京抬頭一看,趙老師正站在教室門口盯著她。鄭京京看著趙老師盯著自己的表情和眼神,既沒有責備的意思,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那表情仿佛在等待著什么。她心里有些發毛,趕緊放下游戲機,拿起課本,擋住了自己的臉。
上午的數學課,趙老師布置了不少的作業,課間又被鄭京京耽誤,周正正擔心寫不完,所以吃完午飯就匆匆來到了教室。
“你也這么早!”他看到正在座位上寫作業的張倩,招呼了一聲。
“嗯。”張倩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并沒有抬頭。
“奇怪了!”周正正覺得她有點兒反常,但他還沒來的及在意,就發現了自己桌上的異常——那條被他“蹂躪”過的“三八線”又被人用修正液描了一道,比原來的更厚,更亮,耀武揚威似的直直地躺在那里。
張倩沒有吱聲。
“活見鬼了!”周正正自言自語一聲,放下書包,開始寫起了作業。
有道題要畫方程圖,周正正翻了翻書包,發現忘帶尺子了,便找張倩借。
“張倩,能借下你的直尺嗎,我忘帶了!”
“哦,”張倩翻開筆袋,拿出一把精致的鋼尺,正欲遞給周正正,忽然又攥緊了搖著頭“不行,不行!”
周正正看著那漏出半截的直尺,上面還沾著白色的修正液。張倩仿佛也察覺了,臉蹭的一下就紅了,慌忙把尺子放回筆袋,拉上了筆袋的拉鏈。
周正正明白了。
“是你畫的吧?”他用懷疑的語氣問。
張倩底下了頭,雙手緊緊地攥著筆袋。
“上次那條也是你畫的?!”周正正提高嗓門,繼續質問。
“干嗎呀,那么兇!”張倩惱羞成怒,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我還不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周正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是啊,”張倩也提高了嗓門,“她一個‘女阿飛’,整天無所事事的,我不是怕她影響到你嗎?”
“那我得謝謝你啊!”
“你什么意思啊!”張倩聽出了其中的嘲諷。
“你可害慘我了!”周正正放低了聲音,轉為無奈。
“有那么嚴重嗎?”張倩反而越來越氣,“不就是被她誤會了嗎,有什么大不了的呀!”
“名譽好嗎,你玷污了我的名譽!”周正正又被張倩的態度激火了。
“誰玷污你名譽了!誰誰玷污你名譽了!你的名譽在她眼里就那么重要嗎!”張倩一邊說著,一邊坐下,趴在桌子上,頭埋在胳膊里哭了起來。她氣的不是周正正對她的態度,而是周正正竟然看中他在鄭京京眼里的名譽。她就知道周正正和鄭京京做了同桌準沒好事,心里愈發愈發恨起了鄭京京。
“怎么回事?”趙振手在走廊就聽見爭吵,他沖了進來,看見張倩趴在桌子上嗚嗚的哭著,就沖周正正問:“什么玷污不玷污的,什么意思?”
周正正并沒有理他,看著張倩,不知道怎么安慰。趙振中推了一把周正正,又問了一句:“怎么回事?你怎么把她惹哭的?”
“哎呀,待會給你解釋!”周正正有些焦躁。
“解釋什么呀解釋,”趙振中也急了,又推了周正正一把,“別以為我不敢揍你啊!”
“啊——!”張倩嘶吼一聲,站了起來,有些歇斯底里“都給我出去!”
“好!走,我們出去說!”趙振中一條胳膊勾住了周正正,將他拽了出去。
長寧二中的操場在校園的東南角,從初、高中部兩座教學樓間的小廣場斜穿過去,走上十幾級臺階,再穿過兩扇黑漆斑駁的鐵門,就到了。操場很開闊,北邊是一排平房,是器材室和倉庫。平房前是一排水泥板面的乒乓球案。操場西面是幾個籃球場,籃球場東面是足球場和圍著它的跑道。操場東面和南面是高高的圍墻,圍墻外就是山。操場的東南角,就是校園里最偏僻的地方了。趙振中將周正正帶到了這里,和王平安、王強一起,將他圍在了中間。
“說吧,怎么回事兒!”趙振中沖著周正正說道。
周正正看著圍著自己的“三杰”:趙振中,一米八左右的個頭,一身腱子肉,跟鄭京京一樣的黑皮膚,不,比鄭京京還黑點兒,而且他這是常年練體育曬黑的,鄭京京是天然黑。王平安,個頭跟趙振中差不多,卻瘦得多,一副白框眼鏡后面藏著一雙滴溜溜亂轉的眼珠子,充滿了各種小聰明和鬼主意,有腦子卻不上進。王強,一米七左右,比自己矮點兒,圓臉圓胳膊圓腰圓腿,感覺比趙振中還重。“用得著這么興師動眾嗎?”周正正一臉無奈地反問。
“別——別——打岔!”王平安揚著頭,瞇著眼,皺著眉。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王強正氣凜然的插嘴。
周正正沒有理他們。
“我告訴你啊,今天這事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別怪我不顧咱倆之間的交情!”趙振中威脅道。
“無聊!”周正正扶了扶眼鏡。
“唉!你——你——!”王平安急了,“老——大!別——別跟他廢話了!”他扭頭看著趙振中。王強也扭頭看著趙振中,“要動手么,老大?”
“等下!”趙振中說:“我先聲明一點啊,今天這事跟咱倆之間的君子協定沒有關系啊,君子協定還是有效的啊!”趙振中像是在聲明,也像是再詢問。
“嗯,有效!”周正正似笑非笑地點點頭。
“好!”趙振中繼續說:“還有,我這也沒有破壞咱們之間的公平競爭原則,因為我只是因為你惹哭了張倩才要教訓你,而不是用武力威脅你離她遠點兒,對不對?”趙振中看向王平安和王強。
“對!對!”
“對——對對!”
“好!”趙振中滿意地轉頭面向周正正,“既然你這么不配合,那我只能用拳頭說話了!”趙振中邊說著,邊慢慢地一手攥緊了周正正的衣領,一手攥緊拳頭,貼近周正正臉前!
“呦!”鄭京京不只從哪兒冒了出來,只見她一邊走到近前,一邊將左手反手捏著的半截煙送到嘴前嘬了一口,又放下手,將煙彈了出去,“你說你們老干這些以多欺少的事兒,還好意思叫什么‘長寧三杰’,不嫌丟人么!”
“嘿,誰以多欺少了,我這又沒動手!”趙振中放下了拳頭。
“關——關你——什么事兒!”王平安本想說“關你屁事”,看到鄭京京的兇樣子,多虧了自己的口吃,才及時改了口。
“就是!”王強再旁邊隨聲附和,也不知道是附和趙振中,還是王平安。
“嗨,老子還就看不慣這口!”鄭京京轉向王平安!
“好——好——好男不跟女斗!”王平安向趙振中身后閃了閃。
“鄭京京,沒你事啊,你別摻和!”趙振中放開周正正,面向鄭京京。
“鄭京京,你回去吧,別管了!”周正正在趙振中身后說。
“操,你神經病啊,自己找打!”
“喏,人都說了不讓你管!”趙振中三人一臉得意。
“放心,他不會打我的!”周正正胸有成竹。
“唉,什么意思!”趙振中轉向周正正,王平安和王強一臉不服氣。
“你說,你為什要打我?”周正正一副講道理的樣子。
鄭京京好奇地看著。
“廢話,還不是你把張倩惹哭了!”趙振中大聲說。
“你看啊,我們倆是公平競爭哈……”周正正一本正經。
“這跟公平競爭沒關系!”趙振中趕緊打斷。
“別急啊,你看,咱倆公平競爭,我追張倩還有你追張倩的過程中,我們之間不能互相使壞拆臺,對吧?”
“對啊!”
“那么,在我‘追’張倩的過程中,我把張倩惹哭了,你卻因此要打我?”
“那當然,你不能欺負張倩!”
“你看,我把張倩惹哭了,張倩因此會討厭我,疏遠我,而你卻要打我,意思是讓我對張倩好點兒,而我對張倩好的話,張倩就會跟我走得更近……”
“唉……”趙振中有些猶疑。
“從公平競爭上說,你用武力逼迫我對張倩好點兒,這違背公平競爭的原則;從你自身來說,你還使勁逼著你的情敵對你喜歡的女孩好點兒?”
周正正一攤手,不再說話。
“是這樣嗎?”趙振中狐疑的轉身看著王平安和王強。
“好好——像是這么回事兒!”王平安點點頭。王強也跟著點點頭。
“操,逗逼!”鄭京京猛地蹦出一句嘲笑。
“唉?你怎么還在這兒呢!”趙振中抱怨一句。
釘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上課鈴聲忽然傳到了操場上。
“哎呀,完蛋了,趕緊,上課了!”王強慌忙跑了起來。
“著什么急?”趙振中問。
“哎呀,是生物課!”王強回頭甩了一句。
“操!”趙振中和王平安一聽,也趕緊跑了起來。
“切!”鄭京京一臉不屑。
“趕緊吧,生物課遲到了可不好受!”周正正對鄭京京說完,也緊走兩步,跑了起來。
鄭京京走到教室門口,看到生物老師正在背身寫著板書,而周正正和趙振中他們三個正捧著生物課本,站在教室的最后面!
“報告!”
生物老師停下筆,扭頭看著門口,向警察監視犯人一樣盯著鄭京京。鄭京京也看著這位四十歲左右,已經禿頂的,被同學們私下稱作“撒旦汪”的生物老師。
“為什么遲到?”汪老師冷冷地問道。
“拉肚子了!”鄭京京隨口一答。
同學們想笑,卻都不敢笑,一個個憋紅了臉。
“拉肚子?”汪老師轉過了身子,上下看了看鄭京京,一點兒也不相信她的回答。“因為什么拉肚子?什么時候拉的?拉了多久?”鄭京京被汪老師連珠炮似的問題問怔住了。不等鄭京京回神,汪老師接著以一種嚴厲的語調說:“一看你就是撒謊!課本拿上,后面站著去!”說著一擺頭,用下巴指著教室后面。
“好嘞!”鄭京京沖著后面做了個鬼臉,匆匆走到了自己座位上,她在書包里翻了翻,又彎下腰瞅瞅桌兜,然后放下書包,往后就走。
“課本呢?”一直盯著鄭京京的汪老師問道。
“忘帶了!”
“不像話!”汪老師一直盯著鄭京京走到教室后面站定了,忽然沖著他們幾個命令道:“站好了!”汪老師拿著課本指了指他們,“看看你們幾個像什么樣子!”汪老師掃視著他們,臉上充滿怒氣,“還拉肚子,五個里面有四個拉肚子,有這么巧?!”汪老師的怒氣已經覆蓋到了全班,“看看你們班,一節課就有五個人遲到,太不像話!”汪老師用刀一樣的目光掃視著全班,所有人都底下了頭!“像你們這樣自由散漫,將來成不了氣候!”他一把將手中的書摔在了課桌上,背過雙手,凝視著全班。教室里的空氣一下子凝結了,頭頂上轉動的風扇仿佛也慢了下來。有人咳嗽了一聲,汪老師的眼光立馬掃了過去。咳嗽的同學仿佛感到了汪老師雙眼的怒視,低著的頭又向下沉了點兒。
時間仿佛就這么停滯了。
汪老師慢慢拿起課本,轉身把板書寫完,然后對著大家說:“我們接著講!”所有人都長舒一口氣,抬起了頭。
汪老師指著剛剛寫的板書,“同學們,誰能告訴我細胞有哪幾類?”他看了一下全班,所有人都半低著頭。
“答案很簡單嘛,就在書上!”汪老師轉怒為喜,笑著說。
還是沒有人回應。
“好,那我就點名了!”他低頭看著粘在講桌上的花名表,用食指劃過一個個名字。
“鄭京京!”他抬起頭,微笑的看著在坐的學生,沒有人站起來。
“哪位是鄭京京?”他面帶慈祥的微笑,掃視了一下全班,目光忽然停在正埋著頭舉著手的鄭京京身上,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真是無巧不成書啊!”汪老師感嘆了一聲,“好,就由你來回答一下!”汪老師忽然又笑了,“你要是答上來,我就讓你回到座位。你要是答不上來,這周就都站著聽我的課吧!”
鄭京京心里罵了句臟話,正欲說不會。卻發現捧著課本的周正正,悄悄地將手指挪了挪。
鄭京京瞄了眼,忽然抬頭說:“老師,我要是答錯了就這學期都站著聽您的課,如果答對了,我們五個都回座位,行嗎?”
全班同學都驚嘆地看著鄭京京,周正正和“三杰”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看著她。
“好——!”汪老師被鄭京京的“挑釁”激怒了,但他根本不相信這么一個“小混混兒”能回答上來,即使答案已經在書本上了,“那你就告訴我,細胞到底有幾類!”
“細胞有兩種類型,分別是原核細胞和真核細胞。”鄭京京看著趙老師,平淡的說到。
汪老師的臉板了起來,“都回去!”他冷冷的說完,將鄭京京的答案寫在了黑板上。
鄭京京撇嘴一笑,與周正正一起回到座位,邊往下坐邊悄聲說:“唉,以后你就是我小弟了!”
“什么意思?”
“我罩著你啊,看你今天表現不錯,你這小弟我收了!”
明明是我告訴你的答案,還你罩著我!周正正看汪老師已經轉過身,沒敢再做聲,只是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下課鈴響了,汪老師又拖了五分鐘才下課。他拿著教案和課本,低頭沖出教室,差點兒和等在教室門口的李老師撞個滿懷。
“汪老師!”李老師打招呼。
汪老師并沒做聲,鐵著臉點頭示意了下,走了。
李老師走進教室,“你們怎么又惹汪老師生氣了!”她假裝慍怒,用一種責備的語氣說道。張倩本想告狀,但想到也會連累到周正正,就打住了。
“好了,大家安靜下,”李老師等大家靜下來,說:“為了激發大家你追我趕、力爭上游的學習熱情,同時也是為了調劑一下大家的學習生活,我和咱們趙老師商量了下,在月底的班會組織一次‘詩詞挑戰賽’。”李老師看了看大家的反應,繼續說:“這是一次全班同學一起參與的比賽,具體規則在這里,”李老師揮了揮手中的一張紙,對張倩說:“班長抽時間把黑板報改一下,把規則謄上去。”
“好的!”張倩上前接過李老師遞過來的紙,邊看邊轉身回到座位。李老師接著說:“當然,為了鼓勵大家的積極性,這次比賽也設置了豐厚的獎品!”
“什么獎品!”同學們提起了興致。
“暫時保密!”李老師神秘的一笑,“不過可以先透露給大家點兒消息,第一名的獎品,是由趙老師特意給大家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