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在雙木每一天惡狠狠的注視下溜走了,春天帶著一絲絲甜味兒溜進小鎮(zhèn)每一個人的心里,雙木把客棧門推的大一些再大一些,一會兒和鳥兒逗逗趣兒,一會兒和剛剛發(fā)芽的小草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不亦樂乎,杏娘端著水出來倒的時候笑道:“掌柜的怕冷,一到春天就跟個小孩兒被放出家門了一樣。”
雙木非常同意的點了點頭。
“您是掌柜的?”
雙木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俊男一個美女,站在一起就好像一幅畫一樣,雙木立即滿意的打量了一下說道:“我就是,怎么,兩位打尖還是住店?”
那男子看向女子問道:“葉兒想住么?還是想吃一頓就走?”
不知為何,這男子眼中滿目的冷漠,沒有一絲柔情。
那女子看向我笑盈盈的道:“掌柜的一看就十分可親,走了一路我累了,我們住幾天吧,客棧景色真的很不錯啊。”
“哎~姑娘此話說的簡直太對了,客棧只招待有緣人,兩位里面請。”
杏娘也樂呵呵的進去招呼了,雙木眼睛里閃過一絲精光,也抬腳走了進去,進去后坐在掌柜椅上,給兩位倒了茶,問道:“還不知怎么稱呼兩位。”
那男子眉間十分帥氣,身上帶著與生俱來的氣息,他淡淡的答道:“趙御軒。”
那女子笑道:“我是顧安葉。”
雙木一驚道:“趙姓,當今皇上同姓啊。”
顧安葉道:“是呢,他就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皇子。”
雙木道:“哦,難怪呢,看兩位如此引人注目,姑娘也不是等閑之輩吧?”
顧安葉點了點頭道:“我是當今右丞相之女。”
雙木連忙站了起來行了禮道:“是小女子有眼無珠,沒能認出兩位。”
顧安葉道:“出來如此便裝就是不想有這些繁瑣的禮儀。”
雙木招呼道:“天字號房兩間,準備御一品點心,把我的碧螺春沏好。”
顧安葉對著雙木嬌羞道:“我啊,和御軒有了家族婚約,正好兩情相悅,等過段時間就結(jié)婚了,到時候掌柜的也要來啊。”
雙木點了點頭道:“不甚榮幸。”
顧安葉又說:“這一次我來,也是來探望我朋友的,掌柜的可認識名叫花容的一位姑娘?”
雙木旋即一笑:“當然了,我們玩的很好,我吩咐讓人去叫她。”
顧安葉擺了擺手道:“不了不了,我去找她,給她一個驚喜。”
雙木說:“如此甚好,同去吧?”
趙御軒跟著顧安葉一起走,雙木在前面引路,剛推開門,花容的聲音就傳來了:“誰啊。”
“我”雙木只出了一聲。
花容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看向門口,這一眼正正的撞進了趙御軒的心里,陽光下,花容身著桃粉色的衣裙,頭發(fā)因為在給樹澆水挽了起來,只余下幾根青絲貼在白皙的脖頸上,汗珠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花容驚喜的笑道:“安葉!你怎么來了。”
安葉笑道:“你怎么還是在這兒啊。”
花容道:“不在這兒在哪兒?這位是?”
趙御軒回過神來道:“我是趙御軒,當今四皇子。”
花容淺笑顏兮,沒有一絲的畏懼道:“四皇子微服私訪?”
趙御軒笑了笑道:“姑娘果然聰慧。”
雙木一瞧,這趙御軒不對勁兒啊,剛才對雙木怎么如此冷淡!
雙木擋住了花容笑道:“四皇子累了吧,先回客棧歇息,安葉姑娘跟花容姑娘敘敘舊。”
趙御軒心中已有打算,也沒做停留。
花容也皺了皺眉頭對著安葉說:“這皇子沒見過平民女子么?”
誰知顧安葉苦笑一聲:“我就知道,說什么出來體察民情,不過是為了找一個合眼緣的女子,甩了我這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宰相女兒,可是誰知我如此不爭氣,一眼就看上了他…”
花容心中也明了,這個皇子看上她了,不過她倒是毫無波動只是說:“我啊,心中只有他一人,不會再喜歡上別人的,安葉你一定可以的。”
顧安葉點了點頭道:“不說他了,你最近怎么樣?”
雙木看著兩人也就退出去了,走在路上想著,如果這個皇子真的看上了花容,花容又該怎么辦,用法術(shù)那肯定是不行的,那怎么辦?
雙木回到客棧的時候,杏娘說那位公子已經(jīng)退了自己的房間,不知去向。
雙木直接退出客棧,使了隱身術(shù),飛身追了出去,那男子縱馬疾馳,雙木直接落在他前面,他驚道:“掌柜的!你怎么?”
“你干嘛去?”雙木眼中冰冷的望著他。
他一笑:“自然是去請求父皇將花容姑娘許配給我。”
雙木幾乎見不可見的皺了皺眉:“花容只是一介平民女子,而且,她心中已有所系。”
趙御軒點了點頭道:“那又如何,我愛她就行了。”
雙木心中不爽:“那就不能讓你走了。”
趙御軒道:“你不讓我走可以,不遠處就有我的下部,我剛才已經(jīng)發(fā)了信號,一會兒他們來了讓他們帶話回去未嘗不可。”
雙木心中頓時對這翩翩公子沒了好感道:“好啊,原來皇家之人如此卑鄙。”
他不語,縱馬離開了,雙木嘆息一聲道:“天命如此。”
果然,沒過多久后皇城就貼出告示,說四皇子要娶花容為妻,而安葉被逐出家門,說她丟盡了家族的臉,短短不到半月時間,一對人人稱贊的良配竟霎時分崩離析……
雙木坐在客棧里聽著這些瘋瘋帶回來的消息,眉頭緊鎖,深深知道,皇家沒有人敢議論,可是,顧安葉可就不同了,她被逐出家門,直接就成為眾矢之的了…
雙木去找花容,花容也呆呆的坐在窗前,雙木走近對著她說:“想想破解辦法。”
花容苦笑:“這是人間,能有什么破解辦法?難不成我殺出去?”
雙木搖了搖頭道:“未嘗沒有破解方法,當下找到顧安葉才是最重要的。”
“掌柜的,掌柜的,安葉姑娘在客棧。”樺哥哥跑來說道。
花容和雙木一起回到客棧,就看見了顧安葉,僅僅半月不見,就瘦了一圈,眼眶深深的凹了進去,眼圈一直都是紅紅的,雙木上前對著杏娘道:“讓冬叔炒幾個好菜,一會兒招待安葉姑娘。”
“掌柜的,我是被逐出家門的,我身上可沒有銀兩。”顧安葉抿了抿唇。
雙木一頓,隨即笑笑:“安葉姑娘不必介懷,就當是我請你的。”
安葉淚水砸進茶杯中,緩緩說:“半月前,我風(fēng)光一世,如今,我落魄至此。”
雙木心中想著:還是面紗好用,一切事情都輪不到自己頭上。
雙木抓住顧安葉的手說道:“他如今看見漂亮姑娘就想娶妻,可見他是一個風(fēng)流公子,你不必為了他神傷。”
“他?他不是,他只是不愛我。”
花容一時不知說些什么,呆呆的站著,所謂在這人間,天子一言,完全可以決定一個人的一生。
雙木對花容招了招手,她跟雙木來到了后院,雙木思索后對她說:“這樣吧,你先留一個假身在這里,回天庭避一避?”
花容直接搖了搖頭:“不可以,假身一進皇宮就撐不住,而且,我還要守著云裳……”
雙木不禁有些難辦,花容說:“這樣吧,我用易容術(shù)把安葉姑娘送入宮?”
雙木搖了搖頭道:“不行,眼下你只能回天庭,等他來接人的時候,我給他施個法,只讓他覺得黃粱一夢,到時候你再回來。”
花容點點頭:“可行。”
此后每天,顧安葉就在客棧中喝酒,一瓶又一瓶,她把身上戴的首飾全部買了,換來不少銀子,整日喝酒度日,雙木實在看不下去,一把搶過酒瓶子:“安葉!”
“掌柜的?我要住店。”
“哎,來了。”
雙木向店門口看去,腰間別著一個笛子,手上拿著一把扇子,身穿淡藍色衣裳,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還沒等雙木說話,安葉直接伸手把人家一摟笑道:“掌柜的不必驚訝,我早就與他熟識,他叫謝述原,是我好哥們兒。”
雙木一把拉過醉醺醺的顧安葉道:“大街上也不要拉拉扯扯的。”
顧安葉拍了拍雙木的手道:“知道了知道了。”
“公子里面請,談姐姐,天字號房一間!”
謝述原展開扇子坐在顧安葉旁邊笑道:“真失敗,宰相之女竟然如此落魄,哎……”
“歪,這個時候你能不能別說風(fēng)涼話了,這幾天我都無聊死了,你帶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顧安葉瞇著眼睛看著她。
謝述原無奈的攤了攤手:“我何時拒絕過你?”
我端了一碗醒酒湯給顧安葉,顧安葉喝了立馬就打起了瞌睡,擺擺手就搖搖晃晃的上了二樓,謝述原也去扶她。
雙木這才安心下來,這幾天總算有一個能救顧安葉的人出來了。這皇子的婚期迫在眉睫,花容已經(jīng)回了天上,雙木打算布置一個幻境出來,直接讓他覺得花容死了,一了百了。
雙木滿意的拍了拍手就走去后院了。
是夜。
雙木睡不著,從房間走了出來,順著樓梯走向屋頂,看見上面隱約坐著一個人,雙木走進一看,原來是顧安葉,就挨著她坐了下來。
顧安葉看著月亮說:“掌柜的,我和謝述原認識遠遠超過認識趙御軒,那個時候我還很小,他也在京城生活,我們就一起偷偷跑出去,春天就一起去放風(fēng)箏,夏天他就給我捉螢火蟲,秋天我用秋葉給我做了一個頭冠,冬天就一起捕鳥,那個時候根本就不明白?痛苦是什么,他帶給我很多很多快樂,直至我遇見趙御軒開始,我遇見他是在一個冬天,他從馬車上下來,那個時候我覺得我都感覺不到冷了,目光都變得熾熱,我壓根沒留意謝述原已經(jīng)離開了京城,還是過了很久我問爹爹,爹爹只跟我說他搬去了別的地方,那個時候我滿心滿眼都是趙御軒,又怎么會注意到他,所以我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問,到今天,我是自那以后第一次看見他,我知道他會來,因為每一次我落魄我傷心的時候他總會如期出現(xiàn),所以我相信這一次我傷心他肯定會出現(xiàn),我就在客棧等他,果然,不負我所望。”
雙木道:“可是這樣對他很不公平…”
顧安葉笑了笑:“我又何嘗不知道,世人皆以為我愛趙御軒,我承認我愛過,可是,是曾經(jīng)。之前你看到我所表現(xiàn)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我裝出來的,剛來客棧裝出喜歡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他決定要娶花容,對我造成傷害的模樣也都是我裝出來的,趙御軒可是皇家子弟,他一定會讓我被人唾棄維護他的美好形象,所以啊,我也就順水推舟,離開了家,混了個身敗名裂。等他來……”
雙木嘆了口氣:“你說你這是何苦,那你今后打算如何?”
顧安葉起身道:“還能如何,跟著他浪跡天涯,等他娶妻生子,我就回來這客棧和你相依為命,你不要嫌棄我喲。”
雙木好笑的拍了她一下:“得了吧,睡覺去,明天就要走了。”
顧安葉轉(zhuǎn)身,又回過身緊緊的抱了雙木這才下樓,雙木看著這皎潔的月光,眼底泛起漣漪……
雙木在顧安葉走后的幾天,成功把那個四皇子的事兒解決了,凡人終究是凡人,肉體凡胎啊……
又過了一年,花容從天庭回來了,雙木的生意卻越來越冷清,一天愣是十個客人都不到。
“掌柜的,有人來了。”杏娘對著后院的雙木喊。
雙木道:“有什么奇怪的,你們招待著。”
“不是啊掌柜的,是顧姑娘來了。”
顧安葉?她怎么回來了!雙木連忙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看見顧安葉居然挺這個大肚子,臉上笑盈盈的。雙木看到也放下心來笑道:“這謝公子如此猴急,一年就把你娶回家還有了孩子。”
顧安葉嗔怪道:“說什么呢,他這不是進京趕考嘛,我就想著來客棧陪陪你,我們兩個也一年沒見了。”
雙木摻著她道:“樓上說。”
雙木給顧安葉沏了杯熱茶才問道:“還有多久生?”
“馬上臨盆了”
雙木立馬炸毛兒了:“你是來讓我給你請穩(wěn)婆接生的吧,你怎么能這樣?”
顧安葉笑:“別急嘛,這不是述原剛剛開始趕考,我們手頭也比較緊張,你就幫幫我吧?”
雙木愣是一句話氣的沒說出來,到了第三天,顧安葉果然要生了,雙木馬上請了穩(wěn)婆來,焦急的等在門外,想著,這個爹也太不稱職了,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趕考,雙木又一想,不對啊,京城三年一考,去年剛剛考完,今年參加哪門子的考試啊!顧安葉騙她,雙木在門外氣得來回踱步,杏娘以為是她著急,對她說:“別著急掌柜的,一定可以的。”
雙木擺了擺手,門突然被打開,穩(wěn)婆擦了擦汗著急的說:“胎兒怕是已經(jīng)………”
雙木一把抓住穩(wěn)婆問道:“怎么回事兒?”
穩(wěn)婆道:“這娘子走了太多的路,又很多天沒吃飯了,胎兒恐怕不行了。”
雙木眼淚嘩的就流下來了:“我不管,安葉一定要沒事兒!”
穩(wěn)婆搖了搖頭道:“老婆子我也沒有辦法了,現(xiàn)在還有一口氣,掌柜的進去看看吧。”
什么最好的穩(wěn)婆!都是狗屁。
雙木快步走了進去,顧安葉虛弱的躺在床上,汗水打濕了整個枕頭,淚水也在不停的流。雙木走過去一把抱住她。
顧安葉輕輕的說:“雙木,我知道,我快不行了,你那么聰明,一定猜到了謝述原不是去考試。”
雙木點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
雙木之前在門外就用歸離鏡看到了,謝述原確實對顧安葉特別好,可是后來慢慢的疏遠了很多,開始疏遠就是在顧安葉懷了孩子之后,雙木頓時明了,謝述原不想被孩子絆住腳步,擋住了他的仕途。
顧安葉又怎么看不出來,于是對著謝述原說:“我還有幾月臨盆了,我想去看看雙木。”
謝述原頓時大喜過望,看著她出了家門,可是絲毫不曾考慮路途遙遠,可能那個時候謝述原就在想如果孩兒中途沒了,那最好不過了。
雙木氣的指甲都陷進了肉里。
“雙木,我不怪他,他是男子漢,他需要有抱負,我能理解,我以為我能得到一個善終,可沒想到終究是如此命運,雙木,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顧安葉幾近發(fā)不出聲。
雙木點了點頭,淚水滑落。
顧安葉笑:“我希望我來世,不要再遇見他,也希望他這一世能夠一生幸福……”
說完眼睛緩緩地失了色彩,沒有了聚焦,最終還是閉上了,雙木在床邊泣不成聲。
抱負,仕途,名利,這些在這個世間終于還是高過了愛情,高過了生命!
雙木使了法術(shù),把顧安葉的靈魂放在了歸離鏡中,肉體埋在了江邊,雙木前來祭拜的時候想起來顧安葉曾說:我以后一定要去江邊生活,有山有水還有我心愛的人,多美啊………
雙木的淚滴落在土地中:“安葉,這邊你喜歡么?”
雙木此后幾日昏昏沉沉,失去一個摯友原來比失去法力,失去自己的生命都痛。
“掌柜的……”熟悉的一道男聲傳來。
雙木兀的站了起來,看著來的人,正是謝述原…
雙木看著他眼睛都快要噴火,卻還是忍住了問道:“謝公子有何貴干?”
謝述原眼眶紅了,說道:“我知道安葉走了,我愿意為她做滿九九八十一件好事兒,我聽說這樣就不會忘記前世記憶,下一世我會等她。”
雙木冷笑:“安葉生前心系于你,死后還要牽掛著你?”
謝述原擺了擺手道:“不是的,我愛她,可是我不能照顧她,我希望我能做點什么。”
雙木笑了:“那不如這樣,你去地獄陪她吧。”
謝述原道:“你以為我怕死?只是我不能這樣羞愧的去見她。”
雙木一擺衣袖道:“她生前希望與你再不相見,但是她想你過得快樂,滾…”
謝述原怔住了,閉上眼睛淚水不停的劃過面頰:“掌柜的,世間安得雙全法,世人終為情所困,我不愿眾生受我和安葉的疾苦,我愿意舍去七情六欲,送我走吧。”
雙木沒想到謝述原終究還是為了安葉放棄了自己的一生,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雙木點點頭,引了天梯出來,把梧桐花放在他手上,梧桐花變成了白色,雙木示意他可以走了,他看向天梯的盡頭,隱隱約約仿佛看到安葉在對他笑。
安葉……我來了…
雙木看著他變成了月老身旁整理紅線的弟子,愿他終能解決了世人的羈絆,還他和安葉一個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