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麟囊知道李承心中的想法，應該會哭笑不得。

不過她現(xiàn)在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處理，暫時管不上李承。

這要緊事，自然是指，沈夢。

人啊，有時候抱著自以為是的信念，傻起來的時候，能夠氣得人心肝疼。沈夢此時，也就是如此。

麟囊回宴會時，聽見沈夢與一些女子在路旁絮叨，無非又是在詆毀她罷了。

嘲諷地撇撇嘴，麟囊從旁邊走過。月蘭的衣裙碰在灌木上，發(fā)出悉悉索索的聲音，沈夢一行人做賊被發(fā)現(xiàn)一般的看向麟囊。

自然也看到了麟囊身后的李承。

“殿下……”沈夢發(fā)出垂死小獸一般的嚶嚀聲，也不知自己剛剛唾沫橫飛說話時，太子聽到了多少。

“原來沈家的二房，不僅喜好攀附權貴，還慣會背地里抹黑人。”李承從內(nèi)侍那里聽到麟囊如何受了委屈，如今又撞破沈夢暗中詆毀，自然陡生了怒氣，難道這庶女認為將麟囊踩在腳下，她就能取而代之，做自己的太子妃嗎？

“殿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沈夢無助地跪在地上，抬頭時眼淚盈盈。

李承身邊的內(nèi)侍見他臉更黑了一些，上前一步，將拂塵掃在沈夢臉上道，“狐媚玩意兒，你當太子爺沒聽到不成，收起你這一套，可不管用。”

沈夢抽抽噎噎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麟囊本已經(jīng)走了一截，聽到這里，嘆一口氣，回身向太子行了一禮，輕輕地搖晃了幾下他的衣擺，溫柔地解釋道，“雖然我平日里受了些委屈，可是女兒家面皮薄，殿下何必當中下她面子呢，我的姐姐們回去在祖母跟前哭，祖母又會認為我們?nèi)绾纹圬撍恕！?

沈夢就是個不知輕重的，平白被人當槍使，根本不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自然不能輕易放過她。

麟囊的話，看似在替她求情，又處處顯露出她平日里如何作威作福，想來太子若是有點智慧，也不至于聽不出來。

果然，李承嫌惡地看一眼沈夢，她已經(jīng)哭得有些抽噎了，心中覺得她十分上不得臺面，這樣小的事情，也值得這么哭。

其實對于此時的沈夢來講，攀龍附鳳失敗，就是天大的事兒了。

李承到底少年氣盛，很有些余怒未消，又看見麟囊晶晶亮亮的眼神看著他，不由得微微偏過頭，道，“你們大房都是知禮數(shù)的，也由得他們拖累？若是抹不下這個面子，不如我替你去奏請父皇，讓你們分家。”

麟囊心中咯噔一下，其實分家似乎也不失為一個好手段，不過她還是沉下心神覺得應當同母親商量一番，心神一轉，笑道，“臣女多謝殿下體恤，但到底是家事，我不能做主的。”

“那，你以后再受委屈，可一定要告訴我。”

李承的臉很是真摯，麟囊抬起頭看向他時，他逆著光，越發(fā)顯得挺拔俊俏，那樣稚嫩的肩膀，以后要承擔的，是整個王朝啊。

麟囊想到這里，心中有些奇異的感覺，仿佛整個人陷入無盡虛空一般的，虛無。

“謝殿下。”可是告訴你也沒用啊。麟囊在心中低低地補上這一句。

“臣女告退。”

麟囊回到座位上時，沈平芝已經(jīng)有些醉意了。

二姐姐也該要議親了啊，可是二姑姑，如今也不怎么走動，想來她的親事，還需要母親上心。

麟囊輕輕地用手帕揩去平芝額頭上的汗，將鬢角替她抹服帖，眼神中，溫柔又寵溺。

沈吳氏與貴婦人們聊天，回頭看見這一雙姐妹時，也不由得心里覺得溫暖，神情難得地放松下來。

時光若不老，該有多么好。

端午會很快就結束了。

清林架著馬車，疾馳在路上，聽見車內(nèi)傳來嚶嚶的哭泣聲，心神一凜，減了速度，留神聽。

是沈平芝在哭訴。

“我如何能夠放心離開母親？那韓氏咄咄逼人，祖母又有意捧著她，若是連我都離開了，誰還能夠護著她。”平芝也知道自己在議親了啊。

“姐姐，你也不能受著二嬸嬸一輩子啊。”麟囊像哄小孩子一般拍了拍哭倒在自己懷里的平芝。

“若是我像你，那該多好……”這一句話還沒說完，平芝就睡了過去。

“傻子，我有哪里好。”麟囊低聲說道。

駕著馬車的清林聽到時，神色讓人看不分明。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院子里，由著月蘭雪菊一通拾掇，麟囊方才能夠躺在榻上。

正要合眼時，一陣青綠色的煙霧冒了出來。

“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是個頭上長著小小的角的女子。

她懸空在一口水缸上方，披著綾羅，滿頭朱翠，笑容溫和。

“你是我從樹上發(fā)現(xiàn)的那條鯉魚？”麟囊之前在樹上發(fā)現(xiàn)了一條通紅的鯉魚，覺得奇異，也就養(yǎng)了起來，時不時逗弄一下，“你如今……變成龍了。”

似乎對麟囊接受這設定如此之快感到詫異，龍女挑挑眉毛道，“是的，我成功躍出了龍門，如今，是龍了，為了感謝你照顧我的真身，我可以滿足你一個愿望，無論是美貌，聲望，還是金錢，或是別的，我基本都可以做到。”

麟囊搖搖頭，“我并不需要這些。”

龍女愈發(fā)詫異，道，“你們凡人不都喜歡這些嗎。”

“這些于我都是努力能達成的，我又何必期望你憑空送我呢，這樣我覺得并不踏實。”麟囊從床榻上坐起來，走到龍女面前，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道，“我想要知道未來。”

“這……”龍女的神色有些為難。

“不可以嗎。”

“倒是可以，但是我原本只是一個小妖精，龍王子愛上了我，因此我才努力修煉，好與他長長久久……我的法力，可能只能夠讓你偶爾看見一些未來事件的碎片。”

“這就夠了，我有自信將碎片拼起來。”麟囊氣定神閑地掬起一捧水，撩撥起來。

“那，就如你所愿吧，閉眼。”

一滴冰涼的水落在麟囊眉間，待她聽到睜眼時，看見龍女微笑著看向她，“我想你同我都有要守護的，希望你能夠從心所欲。”

身子一轉，化成一縷煙塵，不見了。

“倒像是一場夢。”麟囊伸手摸摸額頭，干爽極了。

走到床邊，又睡下了。

一覺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