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位于天子腳下,百姓們歷來都安分守己。
太守平日基本就收稅征夫,倒成了一個閑職。
不過前兩日蘭若寺前來報案,說有賊人打暈了寺中的小沙彌趁機作惡,抹黑蘭若寺圣潔的形象。
蘭若寺是大昭第一寺,太守對此事相當重視,只得將府衙需要處理的戶籍文書都往后壓。
“小沙彌”的案件通過衙役的走訪調查,很快就查到了小沙彌的身份,順藤摸瓜的查出了此事的來龍去脈。
事情也很簡單,劉琦派斥候打暈了蘭若寺的小沙彌,然后用迷煙將薛叔與他的友人放倒在后山廂房,扒去衣服疊在了一起。
斥候再換上了小沙彌的衣服,前去尋薛蘅引來此處。
目的是讓薛蘅與一群果男出現在一塊兒,并引得眾人圍觀。
薛蘅的名聲自然也會因此大大受損。
雖已經調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但太守卻因此頭疼了起來,此事很明顯是劉琦的錯。
但一邊是德陽王府,另一邊是御史府。
一位是權勢滔天的御史,跺跺腳長安都能抖三抖的大官。
另一位雖然是個閑散王爺,但也是天子親弟弟。
無奈之下,太守求助家中長輩,請長輩探明了天子心意。
如今天子是擺明了要扶持他的親侄兒,對薛御史有打壓之意。
既然如此,太守當然是按照天子的意思,站在了德陽王一邊,薛家只得退讓一步了。
次日上半晌,晴空萬里。
長安太守乘坐轎子來到了薛府。
正巧,薛御史今日也沒去御史臺。
得知太守求見,薛御史心中猜到了幾分,想必是有了調查結果了。
太守在下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廡廊,薛御史坐在主位上手中拿著一本書翻看。
太守整了整衣襟,兩步跨進大廳,拱手道“下官見過薛大人。”
薛御史將手中的書,放在旁邊的桌案上,淡淡道:“何必如此多禮,太守大人快請入座。”轉眼看向房內的丫鬟,“給太守看茶。”
太守長得富態,頭大臉圓一副笑呵呵的樣子坐在椅子上像個彌勒佛。
“今日打擾御史了。”
薛御史端著茶杯,“無妨,大人今日前來可是事情有結果了?”
太守立馬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轉而換了一副愁容道:“唉!下官慚愧啊!慚愧啊。
前兩日抓到的小沙彌在牢中畏罪自殺了,此事也就成了懸案。”
薛御史諱莫一笑,此案簡單怎可能調查不出背后的人。
“沒有了人證,那此事就棘手了”
“是呀大人,不過下管定會盡力而為。”
薛御史也明白太守到來之意,不再多言草草聊了幾句就將太守打發了。
薛蘅手中拿著一疊草紙從屏風后走出,“爹,此事很明朗了,太守寧可得罪薛府也要包庇的人,不是劉琦還能有誰。”
薛蘅早就說此事定是劉琦所為,薛御史雖然也傾向于是劉琦,不過他更想看看天子的態度。
如今天子的態度也已經明朗了,天子不會再同以往那般偏向薛家。
沉凝片刻道:“此事是劉琦做的沒錯,早朝之后天子讓我留下,談起起德陽王府連續兩日被潑狗血之事。
若是以往發生了這類有損失了皇家的臉面,定會派人雷厲風行的捉拿潑狗血之人。
這次天子卻找我談論此事,且言語中認定是薛府所為。
不難猜出,天子是知道德陽王府最近得罪了薛府,那自然是劉琦所為了。
所以才認定是我們在報復德陽王府。”
薛蘅嘲諷笑道:“天子如此看重劉琦,想來手上是真沒可有之人了。”
薛御史嘆了口氣,“天子有心削弱世家權勢,自然是要扶持沒有根基之人。
劉琦出身落魄王府,又是他的親侄兒,選擇扶持劉琦不奇怪。”
……
薛叔腦袋還沒有轉過彎,依然覺得是薛蘅對他友人下手,聽說長安太守前來,于是讓小廝扶著他前來上房。
前日薛叔的表現讓薛御史對這個兒子萬分失望,便不再向以前那般與薛叔好生說道,直接讓下人打了薛叔十大板。
薛御史親自在一旁看著,下人們哪敢留手,個個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薛叔就可憐了,血都浸透了里褲,能下床行走,也是忍受了極大的痛苦。
一瘸一拐,扭扭捏捏剛走到廡廊上就聽見了薛御史與薛蘅的談話,心中的正義感油然而生,大喝道:
“爹,你和薛蘅這簡直就是強盜邏輯,就憑著天子懷疑潑狗血是我們薛家做的就給劉琦定罪。
我不服。”
薛御史無奈的搖了搖頭,對于這個兒子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也懶得在和薛叔費口舌,直接讓王管家將薛叔押了回去。
薛蘅將草紙抽了一張出來,“這便是那個假冒的小沙彌。
那日我特地留意了他的相貌,雖此畫缺少靈氣,不過只要是見過小沙彌的人,一定能認出。”
薛御史見過薛蘅畫的素描,在薛御史眼里,世間就沒有薛蘅畫的不像的東西存在。
這次薛蘅畫的是速寫,頭部是她勾勒的重點。
小沙彌國字臉五官也很突出,所以薛蘅很有把握。
薛御史若有所思道:“宣武軍隸屬北軍,派人去北軍查查,會有人很樂意告訴我們這人是誰。
另外,那日‘小沙彌’帶你去后山,前往蘭若寺廂房找你的途中,應當也會有香客遇見,蘭若寺那邊也多派一些人。”
“我準備將此畫像拓印百份,分發到長安城的各個角落里。
再傳出消息,畫上之人潛入蘭若寺假冒沙彌,迷暈薛家三公子及其友人并盜走薛家財物。
若是能提供此人真實身份,賞銀百兩。”此事是薛蘅早就想好的,就算薛御史不同意她也會這樣做。
只不過她更希望薛御史能夠支持她。
薛御史看了眼薛蘅,思索了片刻道:“如此一來,此事就會鬧得滿城皆知,世間從不缺搬弄是非之人。
到了百姓們的口中,定會演變成了你也在屋子里。”
薛蘅無所謂道:“這又何擔憂的,又沒有人親眼見到我在屋中出現。
其次,還有幾個疊羅漢的男子呢!常遠公子也在其中,那可是松直君的兒子,我跟他一比不值一提。
再者,我不怕別人的流言蜚語。”
薛御史越來越覺得薛蘅有他當年之風,露出贊賞的目光:“這次從益州回來,為父便覺得你和以往相比有了很大的進步,你在益州這兩年沒有白待。”
薛蘅謙虛:“都是祖父祖母的教導。”
薛御史為排除異己什么事沒做過,對于這點事情不過是輕車熟路。
“既然要做,那就做的徹徹底底。
上百份還遠遠不夠,至少要讓長安城中人盡皆知。
就算大部分人幫不上忙,也能造勢。”
薛蘅想起電視劇中常見的情節,“爹我有了一個想法,你稍等片刻。”然后叫來了小桃。
“你將拓印好的畫像,交給乞丐讓他們幫忙分發。”
小桃面露難色,那些乞丐身上臭烘烘的,她是一點也不想接近,“鄉君,平日百姓見到乞丐都是退避三舍,怎么會接他們的遞過來的東西?”
“我倒不是很關心他們還會不會將畫像發到百姓手中,畢竟每個坊我都準備派人貼畫像,不用擔心百姓看不見。
我只需要他們將這件事傳得沸沸揚揚。
你給那些穿著干凈,看起來健談的乞丐每人十五文,其他的給五文錢便是。”
小桃還是沒明白薛蘅的意思,迷迷糊糊道:“是”
薛御史曾經也通過乞丐傳過流言蜚語,知道乞丐不僅傳播消息迅速,添油加醋的能力也是一絕:“此法不錯,你呀!鬼主意最多了。”
次日,上晌。
薛府門口一群乞丐排在門口等待領取畫像。
有的乞丐還豎起大拇指道:“薛府真是做善事呀,這樣輕易就能賺得十五文。”
“可以吃頓好的了,不過我們可要好好完成此事,不然領不到賞金。”
“我們兄弟眾多,也許有人知道畫上之人,不如我們到處問一問,說不定能領得賞金。”
日落西山。
薛府賞金捉拿“小沙彌”之事傳的滿城皆是。
百姓們對于賞銀百兩十分眼饞,賭坊、酒館、坊間都在談論此事。
德陽王府
劉琦坐在院子里,盯著遠處最后一絲暮光,氣氛卻異常沉悶。
薛琴小心翼翼的端上一盤水果,“世子不必擔憂,天子既然看重世子,我父親怎敢與天子作對呢!”
這次的餿主意都是薛琴出的,才鬧得滿城沸沸揚揚。
劉琦心中對薛琴有氣,便冷漠了起來:“你父親陽奉陰違的事情干得多了,不差這一件兩件。”
薛琴遞葡萄的手呆滯在了空中,劉琦說話的語氣與薛御史如出一轍。
這讓薛琴的安全感,頓時又支離破碎。
坐在一旁,小聲抽泣道:
“都是我的錯,世子你責罰我吧!要不將我送去他們賠罪。
你就說一切都是我的注意,我一個人來承擔。”
劉琦見薛琴哭的梨花帶雨,又是一心為他考慮,雖然辦了壞事,但也不忍心繼續苛責,語氣軟化了下來。
“我又沒怪你,只是想一個人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