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格物院還真的出乎何墨意料之外。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格物院分成了若干個小小的學堂。有算術堂、地志堂、水利堂種種類類,竟然有十多種。
何墨還以為最多只有四、五種學堂分類,沒想到古人還真不容小覷。
陸景陪著何墨在格物院轉了一圈,發現這個京城來的大人,不一般。
當初格物院剛開的時候,落沙鎮有不少大人物過來,想要看看新開的書院如何。要是不錯的話,就讓自己的子侄兒郎來這里讀書。
可一看到這里是教格物的,瞬間扭頭就走,任憑陸景說的如何天花亂墜,堅決不提讓子侄入學一事。
要知道格物院也是學院,趙禎也希望有一些學子來學習格物之法。
所以,趙禎特意每年批下一百個學子的定額,免去束修,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費用。
可以這么說,只要你對格物感興趣,肯來格物院學習,五年之內不用交一分錢,全由皇家承擔。
按理說,這個條件誘人的很,而且還和皇室有淵源,將來一定大有作為。
可結果呢?沒一個高門子弟愿意來,就算家境一般的人家,也不愿意把孩子送來格物院讀書學習。
陸景以為從京城來的大官應該也是這樣子,走過來裝模做樣的察看一番,然后再回京敘職。
可何墨卻對格物院里的東西很感興趣,上至每日的課程講師,下至格物院做出的小物件。
別看格物院沒多少人,可還是做出了一些有意思的小物件。
就好比何墨手上拿的小床。
那是仿照何墨在草市鎮建造的上下鋪,而做的小了好幾號的模型。
“這是柳娃娃做的東西,他聽說汴京城有個床能上下都睡人,便自己琢磨出了這個。”
“可以啊,這孩子不錯,做的挺像樣的。”何墨夸贊道。
陸景卻說:“他家世代是木匠,做一個小床不值得夸獎。”
“別,該夸的還是要夸,要多讓學生們動手動腦,并且鼓勵他們的積極性。”
“大人所言甚是,小人自當照辦。”陸景不動聲色的遞上了一句馬屁。
何墨又看了幾處,發現這格物院辦的其實還挺不錯的,便問道:“蘇大人在何處?”
“院長正在教學,要不小人去喚來?”
何墨搖搖手:“不用,你帶路就成,我去看看蘇院長的教學。”
有一個學堂設在半山腰上,眾人拾階而上,看見了一群跪坐的孩子,以及認真講課的蘇頌。
陸景這時候說道:“大人稍等,小人這就喊院長過來。”
“不用,讓他講下去,我們在一旁等著就是。”
“可這不合禮數啊。”
“格物一道,沒那么多虛禮。”
…………
“術曰:并上、下廣而半之,以高若深乘之,又以袤乘之,即積尺。”
蘇頌講課的語速并不快,一字一句清晰明朗,對不懂的學生也很耐心的解釋。
一節九章算術的課,商功章里的內容,他只講了四道題。
但就憑這四道題,也足夠何墨滿意眼前的這個人了。
“蘇院長講課詳細入微,聽聞之后令人茅塞頓開。”
等蘇頌講完,何墨走上先恭維了一番。
蘇頌看了一眼陸景,一個眼神就明白了這是陸景接來的京城上官。
“何大人謬贊了。”
蘇頌比較務實,不太喜歡這種虛假的客套,何墨也就沒說閑話,直接了當的說了來意。
“官家希望蘇院長能盡快的將格物院搬去太原。不知蘇院長何時可以動身。”
蘇頌皺了皺眉頭,為難的說道:“眼下幾個學生剛剛入學,教習先生也是本地人,想要讓他們搬去太原,怕是……”
后面的話不需要蘇頌說出口,何墨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眼下形勢危急,指不定哪天西夏的軍隊就會攻打過來,延州城能堅守,這落沙鎮能堅守嗎?
“蘇院長的顧慮在下明白,只是西夏賊子已入延州,拖延不得。”
“局勢已經這般危險了嗎?”
“嗯。”何墨給蘇頌透了個底:“夏竦大人已經敗于好水川,如今延州能有的援兵,少了一處。”
“啊?”蘇頌驚訝不已:“夏大人是知兵之人,他怎會輕易兵敗。”
夏竦怎么兵敗的事咱們以后好說,如今難道不是先準備撤離嗎?
在何墨的勸說下,蘇頌決定明天就開始收拾,爭取早日撤離。
至于那些入學的孩子,何墨倒是給出了一個方法。
“給錢,一個學生要是肯去太原的,一年給五貫,教習先生給十貫。”
陸景一聽這話就發了愁,已經是白吃白喝白教了,還要倒貼錢算怎么一回事?
“這合適嗎?”蘇頌倒覺得是個辦法,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一年五貫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合適,官家定然允諾,你就別猶豫了。”
當這個消息傳到學生們的耳朵里,他們不敢置信,天底下竟然有這么好的事情?當即就有不少人愿意跟著格物院一起前往太原。
何墨也答應了蘇頌,自己會選一些孩童跟先生,送來格物院。
在草市鎮,別的不敢說,選幾十個小孩還是沒問題。大不了跟伙計一樣,給工錢就是。
何墨在落沙鎮住了四天,狄青的先鋒部隊已經到達了此處。
說來也巧,先鋒官還正好是何墨認識的人。
“末將楊文廣,參見何大人。”
“行了,起來吧,不用多禮。”
自從楊家將拍攝完之后,在汴京著實火了一把,楊文廣得知此事后,對何墨是越發的敬重。
如今的楊文廣已經不是在禁軍的殿直小將了,而是狄青的先鋒官。一襲甲胄在身,自有一番英偉氣概。
“末將奉狄將軍之命,特來護送蘇院長前往太原。”
…………
“蘇院長,我就不送你們了,一路順風。”
蘇頌好奇的問:“何大人不與我們同去嗎?”
“不了,我在這兒還有一筆賬要跟某人算,就不同行了。”
臨別之際,何墨拿出一本書,交給了蘇頌。
“這是我師尊留下的一本格物之書,蘇院長閑暇時可以一觀。”
蘇頌接過書冊,翻開匆匆看了幾眼,頓時就被這書里的內容給迷住了。
“物理的定義……力的作用……”
蘇頌輕聲的呢喃著,一旁的楊文廣羨慕不已:“都說何大人是神仙子弟,蘇院長能有神仙的書冊,當真是好福氣。”
蘇頌這才反應過來,擺手示意道:“使不得,使不得,何大人,這東西太貴重了,蘇某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