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57回中,遭紫鵑笑話的寶玉大方替自己說了句公道話:所謂病急亂投醫了。此時此刻,我不得不厚著三寸臉皮向寶玉哥哥借來這句話,再原封不動的送給加菲貓。
“呃,”加菲貓賣力吸入一口加冰的檸檬橘子茶,像盯怪物一樣盯著我:“你跟他不熟呀?”問得咬牙切齒。
我心虛的笑了笑。
十五分鐘前,加菲貓把我平安送達小區門口。我不過是順口提了句:“放心,明天我一定給白慕言打電話。”
“夜長夢多,還是現在打吧。”
加菲貓一鼓作氣將車子停在街邊,不管我同不同意,直接熄火下車,往旁邊的CC冷飲店走去。
CC冷飲店老板娘單名一個蘭字,我們習慣稱呼她Alan。
因為熟客的緣故,Alan只是抬頭看了我們一眼,就招呼奶茶小妹照往日的習慣給加菲貓送了一杯檸檬橘子茶,給我拿的是冰紅茶。
但我今天突然有點心血來潮,招呼小妹將茶換成了奶昔,還是很女生的草莓味。
“不能說不熟吧,”我放下手機,挖了一勺奶昔,邊往嘴里送邊解釋道:“嚴格來說,我跟他的交情更像一塊五分熟的牛排,勝算與敗率各占一半。”倉皇將含在嘴中的奶昔咽下后,又忙不迭的補上一句:“昨天之前是這個交情,昨天之后就沒了。”
“伍小柒,你要放棄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我舉雙手贊成;你想重新開始一段新的戀愛,我也不反對。但如果你的新對象是白慕言,我可真要生氣了。”
加菲貓眼神中最后幾分玩味突然消失了,嚴肅又認真的表情令我哭笑不得:“你把我當什么人了?我表現得有這么饑不擇食嗎?”
“有。”這只肥貓很不給面子的斬釘截鐵道。
我嘴角一陣哆嗦:“證據。”
“很簡單,”她挺胸抬頭,不假思索道:“你一碰到愛情就喜歡換口味,譬如換成冰激凌,又譬如換上奶昔。”
“說吧,”一只偏球形的貓頭興沖沖湊到我眼皮子底下:“昨晚到底發生過什么?”不容置疑的下了最后通牒。
我一愣:“真是服了你。”失笑中連吃了三口奶昔,才安神定氣,將昨天白慕言找我的事,以及我目前工作上的困境一五一十全招了。
“事情就是這樣。”我無可奈何的聳聳肩,為難的情緒像蔓藤一樣壓得眼簾不堪重負的下垂著:“白慕言堅持我應該放下一切,照顧姜北笙。可問題是,我跟姜北笙……你懂的。”
我欲言又止的嘆了口氣。
“男人跟女人之間的距離,不僅僅是性別上的差異,更多是因為男人和女人看問題的眼光。如果把男人的眼光比作太陽,那女人的眼光一定是月亮,注定是一種各抒己見的獨自美麗。你說,你能指責太陽強勢嗎?不能。你能抱怨月亮陰暗嗎?也不能。所以,男人和女人之間,只有看法不同的博弈,沒有誰對誰錯的結論。”加菲貓左手支臉,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著一根長長的吸管,將那半杯檸檬橘子茶攪得雞犬不寧:“但白慕言的心情,我必須給予體諒、理解,因為那是他最好的哥們。”
“以上是我作為一個局外人的態度與看法。”加菲貓停頓了一下,對準吸管猛吸一口檸檬橘子茶,潤完嗓子后,接著又道:“可我畢竟不是一個毫不相干的局外人,身為你的死黨,我不得不有所偏頗的勸誡你。當今社會,早已不是封建社會,男人也好,女人也罷,都不應該以任何理由成為任何人的附屬品。親愛的寶貝,你一定要記住,獨立才是女人不被男人牽制的唯一法寶。而獨立的前提條件中,擁有一份屬于自己的工作是必不可少。所以,我認為你沒錯,你的當務之急就是保住工作。”
英雄所見,果然略同。
我穩住心里的雀躍,仍故作一臉憂傷逗她道:“即算是一份讓你感覺不到一絲一毫幸福的工作,也要竭盡全力的去保嗎?”
“幸福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加菲貓呵呵一笑:“你覺得你不幸福,但是很抱歉,比你不幸的大有人在。不過,”她咧了咧嘴,不懷好意的眨眨眼:“你能不能先滿足我的好奇心,告訴我這杯奶昔到底是為姜北笙還是為白慕言?”
“你先告訴我,你真用兩天時間忘了魏思明所有的好?”
我哪里肯輕易就范,笑著與她討價還價道。
加菲貓面色一頓,爾后,狠狠咬住嘴唇,情緒瞬間低調了許多:“狐貍,說實話,愛情中最簡單的事情,莫過于選擇愛或是不愛。真正為難的是,要怎樣才能將已經習慣的那個人,重新從生活里剝離出去。所以,與其說是愛讓我難以割舍,不如說改變一個習慣讓我不知所措。”
這樣一說,讓人難免不悲傷一把。
漸入中年的我們,若要將已經養成的習慣貿然去糾正,總要比年輕時花費更多精力才能痛下決心。至于決心痛下后,能否真正徹底糾正,心底的自信似乎也在因年齡的累加,變得不如從前。
畢竟,我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再為一個新人磨合出一個新習慣。
這或許就是為什么,中年女人總是比之不及中年男人那般的敢于喜新厭舊,敢于將離婚進行到底。
幸好,我們都不愿再讓這個沉重的話題,使得自己狼狽不堪。所以,對于白慕言的拒絕,我們十分默契的進行了選擇性遺忘。
“我覺得現在誰的話都不可信。”茶話會的后半段時間里,加菲貓心無旁騖,集中精力指導我如何擺脫目前的困境:“你想想,現在的消息來源全部都是道聽途說,雖然有一句話是無風不起浪,但也有一個成語叫做無中生有。所以,你眼下真正要做的不是防范誰,保持平常心,靜觀其變才是你的應對之策。”
“我也知道靜觀其變是最好的辦法,可又不甘心就這樣等著坐以待斃。”我氣鼓鼓的抱怨道:“如果說我對這份工作有多么的不舍,那絕對是謊話。貓貓,我在意的是我的青春,我十二年的堅守,就這么成為一伙奸佞之人黑色利益下的炮灰?這些斯文敗類憑什么隨意踐踏我?我的青春不值得被珍惜嗎?我的堅守不值得被肯定嗎?”
“這群人,就是一群被不公平的等級制度,催生出人性中惡的一面的跳梁小丑。與他們談正義,只會侮辱了正義兩個字。不過,”加菲貓冷笑道:“若你只是想不計后果的替自己出口惡氣,倒也不難。”
我打了個寒顫:“你有辦法?”
“辦法嘛,”只見她眸光一轉,轉出一抹亮色:“最好就是:見招拆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