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李大媽一直沒有如約出現,這反倒勾起我強烈的好奇心。
為了滿足這份好奇,明知林醫生沒有在診療室用餐的習慣,還是花言巧語哄騙著他將飯桌搬到了前廳。
小炒牛肉,金錢蛋,撣韭菜,白灼上海青,紫菜雞蛋湯,菜色清新鮮活,擺盤干凈利索,一看,就是練家子級別的廚藝。
倘若你是一枚資深韓劇軟妹子,又或曾經受過韓劇荼毒但已暗投明的人間精英,你都沒辦法無視掉一個燒飯燒得漂亮的男人。
以上這段自白,相信已經很好的解釋了,我為什么會對冷笑話迭出,腦回路清奇的牙醫大人有了耳目一新的改觀。
“林醫生,原來你廚藝這么好,木木太有口福了。”我一臉崇拜的羨慕道:“我身邊的人,能夠顛勺做飯的本來就不多,如果還要在味道上吹毛求疵,找出像你這樣的絕頂高手,那簡直是鳳毛麟角,寥若晨星。”
“你這樣夸,我都要不好意思了。”林醫生替我們三人分別盛上一碗湯,目光一轉,轉向悶悶不樂的姜北笙:“呃,不知姜先生在廚藝上屬于哪種?”
我不厚道的笑了笑:“你猜。”
林醫生果然正經起來:“常聽人說,一個相對普通的家庭,夫妻雙方不可能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享福人。我當初就是因為我前妻沒有燒菜做飯的天分,而選擇自學成才。鑒于小柒的廚藝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不敢恭維,那姜先生一定也是鳳毛麟角的好煮夫。”
我硬是將一口脆生生的大笑憋了回去:“他呀,”眸光百轉千回,那碗面目全非的蛋炒飯立刻躍然眼前:“也算一個,只不過,他是重度手殘中的鳳毛麟角。”
“你好意思說我?”情緒持續低落的姜北笙,從悶頭喝湯的沉默中抬頭睥睨著我:“你這個重度手殘中的寥若星辰。”語氣十分情緒化。
我眉一皺,情商低,毒舌十級,還是個無業游民,這樣的配置,在韓劇里不是個反派也是個拖后腿的爛角色,有什么資格吃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自帶主角光環的牙醫的醋?
“你就不能在外人面前,給你妻子留點面子嗎?”我沉痛的放下筷子。
姜北笙同樣不爽的把筷子往桌面一摞:“你都不記得在外人面前給你丈夫留面子,我為什么要給你留?”
“男人不都自詡有一個寬廣似海的胸懷?你吃點虧怎么啦?”
“女人不是一直追求男女平等?你先退一步沒毛病吧?”
“你的意思是,你非得跟一個女人計較?”
“計較跟吵架的原理一樣,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是兩個人在唱大戲。你要計較,我為什么不奉陪?”
“奉不奉陪,你說了不算。”我將面子大失的臉,扭向自始至終都在細嚼慢咽的牙醫:“林醫生,我跟他孰是孰非,你來評評理。”
“醫生這么實在,一定不會厚此薄彼。這個理讓醫生來評,我沒意見。”姜北笙一聽,露出這餐飯以來第一個明媚的笑臉。
“你們感情真好。”牙醫沒有正面裁決,開始自說自話,只是不悅的表情有點明顯:“如果我當初愿意花點時間,為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瑣碎事,跟我前妻吵吵鬧鬧,或許我們就不會離婚。”
本想借牙醫的嘴,結束掉與姜北笙的爭吵,沒想到陰差陽錯,喂了牙醫一噸狗糧。
可見,天不遂人意,就跟出門撞到熟人一樣,是一種高概率的事情。
我瞪了姜北笙一眼,意思很明確:休戰。
他眼梢半吊,得意的拾起碗筷:“林醫生,你一定很愛你妻子吧?”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呃?”牙醫的臉就像霧氣濃重的早晨,變得有點令人捉摸不透:“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
“我大學導師說過,”不管打什么主意,都不能讓他稱心如意,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插一杠進來:“離異不是一段愛情的結束,僅僅只是一種關系的結束,能夠讓彼此惦念的,仍然是愛情。我記得上次在豬油拌粉店,你也是這樣,說著說著就情不自禁的說到了你前妻。我倆才會一致認為:你很愛你的前妻。”我滴水不漏的將話圓了回來。
“你導師說得真好,但我是個特例,不在其中。”可牙醫的神色儼然有點出戲。
人的一生中,總會有些事,有些人,自己淺談即可,旁人卻不能深究。學習看人眼色十多年,牙醫這點晦澀,豈能瞞過我?
立馬亂入幾句牛肉好嫩的廢話,妄想將氣氛調節中和一下,可惜,力道不夠。趕緊重新思考有趣的話題,譬如加菲貓的小虎牙磨平以后,是不是能讓臉顯瘦一點?
姜北笙似乎看穿了我意圖,一聲冷笑,笑得是那樣猝不及防:“醫生,能問一下,你為什么離婚嗎?”
牙醫溫柔的眼睛登時一沉,臉色跟著也沉了下去。
看得我頭皮一緊,差點沒從椅子上蹦起來:“姜北笙,這能隨便問嗎?隱私懂不懂?”
“所以我問得很委婉。”
“這算哪門子委婉?哪個字不是直戳人心?”
“……你們真想聽?”牙醫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但眼睛里的寒光卻讓人視為畏途。
“希望醫生別介意,”姜北笙老道的接過話去:“我跟我妻子無心打探你的隱私。只是想到醫生的前妻已經再婚再育,重新擁有屬于自己的生活,但醫生卻時刻流露出不愿走出來的傷情,令我很想幫你。”
我承認,姜北笙這家伙,除了皮相漂亮以外,能說會道這一點,同樣干得漂亮。
牙醫輕聲笑了笑,眼睛里的寒光正慢慢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最常見那抹溫柔。
可隨著他話的深入,這抹溫柔變得有點瘆人。
“我跟我前妻是大學同學,說實話,當時是她追的我。我對她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就覺得她很懂事,不像別的女生那樣黏人。譬如,我說這個月實習很忙,這個月就不會收到她的電話或是短信。我說我不喜歡逛街買禮物,她就學會了自己給自己買。她說她沒有做飯的天分,我便上書店買了本菜譜回來,一日三餐照著做。等到木木出生后,她突然變了,總是抱怨我對她關心不夠。我沒有當回事,后來,她哭著跟我說,她出軌了。我不是不生氣,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生氣只能是一種最壞的處理方式。所以,我告訴她,除了診所和城東那套老房子,城南的新房子以及存折上的錢全部給她。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被人綠了,還能這么氣定神怡,這種丈夫,誰跟你過得下去?
“呃,林醫生,你……”不知為什么,突然很為他的前妻打抱不平:“你真不是獨身主義?”
“我……”
“很抱歉,是我問得唐突,勾起了你的傷心事。”姜北笙突然站起來,給我使了個我看不懂的眼色:“飯已經吃過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哈?!吃完立馬抹嘴走人?
這,這太不像話了!
“林醫生,對不起,我丈夫這人有點怪,下次我回請你。”我忙不迭的向牙醫道完歉,又馬不停蹄的跑出去追人:“姜北笙,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沒禮貌?”
姜北笙瞪著一雙幽深的眼睛,語氣凌然:“以后,離醫生遠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