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被請進門內，卻沒有被第一時間帶去見紀老太太，而是被引到一間待客用的屋子坐。

屋外有丫鬟守著，偷偷看著里面小聲說話。

“到底是不是家里的表小姐啊？”

“不知道，反正我來家里這么久，從不知道家里還有第四個表小姐。”

“我也沒聽過。”

“不過，這位長得可真是好看極了。”

“是啊，跟天仙兒似的。”

“比另外幾個好看多了。”

“脾氣也看著比其他幾位要好。”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仔細叫小姐們聽見，吃不了兜著走。”

窸窸窣窣聲漸漸沒了。

青桔環視著屋子坐下來。

“這里不是內院吧？”她說道，“他們到底有沒有去告訴老太太我們來了啊？為什么不帶我們去見老太太帶我們來這？難道老太太不在家里嗎？”

屋內回蕩著青桔的說話聲，顯得格外安靜空曠。

佟佳言放下茶盞看過來。

“因為，你剛剛的話沒說清楚。”她說道。

青桔手捧著茶盞，抿了一口瞇著眼。

“沒說清楚嗎？”她睜開眼說道。

說完又喝了一口。

“可是，我覺得我說得挺清楚的啊。”她又說道。

又不是在猜謎，有什么聽不清楚的，就那么兩句話，十幾個字。

“不過——”

頓了頓，她又嘻嘻笑了。

“這茶可真好喝，一看就很貴。”她笑著說道。

手舉著茶盞轉著看。

“杯子也好看。”她開心說道。

看見她笑，佟佳言也跟著彎了彎嘴角。

“是貴才好喝，還是好喝才貴？”她忽的問道。

青桔微微一愣。

“有什么區別嗎？”她眨了眨眼問道。

佟佳言微微一笑。

“你覺得呢？”她又問道。

青桔認真想了想，眉毛都皺成了一團，最后一拍腦袋。

“一般貴的茶葉肯定都好喝，不好喝它也不會賣那么貴了嘛。”她最后高興說道，為自己終于找到一個解釋得通的答案而高興。

“是這樣嗎？”佟佳言輕笑說道。

難道不是嗎？

青桔正要再問，門外有丫鬟匆匆進來。

“老太太請姑……”丫鬟嘴里磕巴了一下，隨后迅速改口。

“老太太請表小姐進內院說話。”丫鬟垂首低眉說道。

聽說這位是不知道哪房的老爺偷偷藏在外面的女人生下的小姐，只看外表也不知道具體幾歲，跟二房的二小姐比哪個更年長，總而言之，等老太太見過面后，家里幾位少爺小姐的排行就該要有變化了吧。

丫鬟邊在前引路邊在心里想道。

穿過長長的游廊，紀老太太的院子就到了。

門口早有人候著。

丫鬟小跑過去。

“冬青姐姐，人來了。”她小聲說道，側身一讓，露出跟在后面正走過來的主仆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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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老太太吃著茶，聽著小紀氏在耳邊念叨。

“到底是家里孩子，雖說與我們不親……娘，您待會兒可別總板著個臉，嚇到她。”小紀氏說道。

紀老太太看向管媽媽。

“怎么？我看起來很兇嗎？”她故意問道。

管媽媽抿著嘴笑。

“哪里的話，奴婢閱人無數，再沒見過比我家老太太更和藹親切的人了。”她笑著說道。

紀老太太掀了眼皮朝小紀氏看去。

“聽到了嗎？”她說道。

小紀氏無言。

“聽到了。”她說道，頓了頓，還是沒忍住，“反正你別把她當是鋪子里的管事問話就行了。”

紀老太太黑著臉。

小女兒其他都好，就是這性子被她養的太柔太弱了，當不起家。

從前她身子硬朗，總覺得自己能活到老，就養她到老，等她老了，小女兒還有丈夫、兒子可以照顧她。

可誰知，命運弄人。

千挑萬選的上門女婿出門送貨出了意外，唯一的嫡親長孫又是藥罐子里泡著長大。

紀老太太時常會在深夜里輾轉難眠。

她到底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老天要這樣對待她，這樣對待她的兒女？

門簾被人從外面挑起。

屋子里的幾人都忙正了神色。

紀老太太閉著眼緩了緩情緒，再睜開時，又是往常那個說一不二的紀家掌事人。

輕輕的腳步聲在眾人耳邊響起，看著蓮步向這邊走來的少女，屋內三人臉上均是閃過同樣的驚艷。

管媽媽牢記自己的身份，準備在少女開口之前，先給她立下一個下馬威。

她正要張嘴說話。

少女恰在此時抬起頭來。

“外祖母。”她哽咽喊道，眼睛直直看向坐在上首的紀老太太，眼淚說下來就下來了。

管媽媽啊了聲。

原本已經提到嘴邊的話更硬生生被這三個字給嚇得咽了回去，因為太過突然太過驚嚇，咽完她還打了個響亮的嗝。

“佳、佳言？”小紀氏手捂著嘴失聲喊道。

砰的一聲，旁邊的矮凳被帶倒。

紀老太太失態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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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錯了，搞錯了，不是二老爺、三老爺的私生女，是咱們紀家真真正正的正經表小姐，是大姑奶奶的女兒！”

內院里丫鬟眾多，人多口雜。

主院的動靜很快就傳了出來，丫鬟之間也討論了開。

“大姑奶奶的女兒？”有人驚訝倒吸出聲，“那不就是涼州的那個從不和家里來往還嫌棄咱們家是暴發戶的表小姐嗎？她怎么會來這兒？”

丫鬟們的疑惑也是管媽媽的疑惑。

看著已經痛哭流淚抱在一起的祖孫二人，管媽媽揩干凈眼角的淚之后，情緒穩定下來后便不由思考起來。

表小姐怎么會突然來到蘇州？

她又看了眼紅著眼睛站在一旁獨自哭得抽抽噎噎擦鼻子的青桔。

而且，好像還是只有她們主仆兩個人。

這也太奇怪了。

她們是怎么過來的？

從涼州到蘇州，距離可不遠。

兩個年輕女子獨自出門，佟家人也放心的嗎？

還有，表小姐不是一向和紀家不親嗎？

之前老太太幾次派人想接她過來蘇州住幾天她都不愿意，老太太叫人給她送東西送信，送東西的人回來都說到了佟府表小姐連面都沒有露，種種行為分明是想和紀家拉遠關系。

怎么今日竟然會抱著老太太哭得如此情真意切？

佟佳言的行為舉止前后轉變出入太大，實在由不得管媽媽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