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紀家門口，佟佳言仰頭看著牌匾上的字跡，久久沒有動作。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眼前的景象都對她來說很陌生。

她和外祖家不親，來往更是鮮少，前世她只當自己是佟家女，常年居住在涼州城，即便外祖母紀老太太寫信給她說想她了想接她來蘇州陪自己住些日子，她也從來沒有答應過。

幼時沒了母親她就被佟老夫人半丟給羅姨娘撫養，無論是不是旁人故意在言語思想上給她誤導，總之她和外祖家的一切聯系都隨著母親的離世而被她自己給親手切斷了。

一直到外祖母突然病逝，紀家家財被幾個舅舅一分為三，姨母小紀氏帶著表哥紀序流落他鄉，不知所蹤。

蘇州四大家族之一的紀家頃刻間瓦解崩盤，毀于一旦。

等她終于幡然醒悟，回過頭來，認清誰是真心假意后，是寧致陪著她第一次來到這里，想要看看曾經的紀家，卻再沒找到小紀氏和表哥的下落。

想到這里，佟佳言眼眶不禁一紅。

人總是在悔悟中成長，在成長中經歷悔悟之痛。

她閉了閉眼，壓下用上的濕意。

還好，她很幸運。

既然上天給她機會讓她重活一世，那她必然不會再走從前的錯路，不會讓曾經的遺憾有機會再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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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看著站在門口聽了好久的兩個陌生女子，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問問。

見佟佳言一直盯著門上的匾額在看，青桔也就跟著一起看。

看著看著，嘴里就念了出來。

“紀……府？”她不確定地念道。

她沒讀過什么書，所以認識的字也不多。

“是紀宅。”佟佳言糾正她道。

青桔哦了聲，伸手揉了揉脖子。

“我是說第二個字怎么和咱們家門牌上寫得長的好像不一樣呢。”她嘻嘻笑著說道。

門房在里面探頭探腦，看見兩人終于動身，卻是往他家開著的側門走來。

“等等，等等，你們找誰？”他跑了出來擋住路說道。

青桔迎上前。

“老太太在家嗎？勞煩小哥進去通稟一聲，就說家里表小姐回來了。”她有些高興地笑呵呵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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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家內院，小紀氏剛服侍著紀老太太喝完藥。

“娘，這藥喝了這么久了真的有用嗎？要是不行，我們還是再換個大夫瞧瞧吧。”小紀氏擔憂地看著紀老太太說道。

紀老太太坐在椅上，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不用換了，我沒事，都咳了好幾年了，又不是新病。”她說道，擺擺手岔開話題，“把這最近兩個月的賬本拿來我看看，上次沒看完，有好幾個地方賬都對不上。”

外面有丫鬟腳步匆匆地跑了進來。

管媽媽站在廊下聽完丫鬟要說的事。

“表小姐？哪個表小姐？”她皺著眉頭問道。

丫鬟搖搖頭。

“不認識。”她說道。

門房說是沒見過的生面孔。

不認識？

管媽媽腦子里的疑惑更深了。

家里的表小姐就三個，兩個都住在蘇州，還有一個隨六姑奶奶定居在并州，雖然一年才回來那么一兩次，但家里門房當差要的就是一個記性好，能記的住臉，怎么會說不認識？

想到這里，她越發不解。

突然，她的腦海里又飛速閃過一種可能。

莫非是……

想到這里，管媽媽的臉色都變了。

“你先出去，將人留住，別讓她們走了。”她說道。

丫鬟愣了一下，隨后呆呆地點頭應是，又飛快轉身跑了出去。

管媽媽挑開簾子走了進門。

小紀氏仍正苦口婆心勸紀老太太多注意休息。

“賬什么時候都能看，可是您的身體卻不能不好好將養。”她說道，“錢是賺不完的。”

紀老太太根本聽不進勸，余光瞥見管媽媽進來后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打斷小紀氏的話。

“什么事？”她問道。

一邊問，一邊又拿起一本厚厚的賬冊翻看起來，一邊等著聽管媽媽說事。

小紀氏說話被打斷，朝管媽媽見了見禮。

管媽媽是紀老太太的陪房丫頭，從小就跟在她身邊伺候，等到紀老太太成了親，給她也指了門讓人羨慕的婚事，嫁給紀老太爺身邊的管事做娘子，次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兒子又生了孫子，如今在四少爺紀序身邊當差。

管媽媽將丫鬟的話說了。

紀老太太停下看賬冊的行為。

“表小姐？”她說道，“門房還說不認識？”

管媽媽點點頭。

“奴婢猜測，會不會是……”她說道這里，停頓了一下，眼睛看向小紀氏。

小紀氏愣了愣。

“需要我回避嗎？”她有些呆呆地問道。

紀老太太看向她，擺了擺手。

“你說吧。”她對管媽媽說道。

管媽媽壓低了聲音靠近幾分。

“奴婢猜測，會不會是那幾位遺落在外生養的小姐，找上門來了？”她隱晦地提出自己的猜測。

紀老太太聽罷沉吟不語。

不是沒有可能。

她思索著，微微蹙起眉頭。

家里現在的兩位老爺都不是她所出，她這輩子唯一親生的只有大小紀氏兩個女兒。

其中大紀氏遠嫁涼州卻過早離世，紀老太太白發人送黑發人，大悲大恫。正是因為這件事，原本身強體健的一個人突然之間仿似老了十歲，身體變得大不如從前。

現今唯一剩下留在她身邊的便只有最后招婿上門而留在紀家的小紀氏了。

對于家里那兩個庶出的老爺，紀老太太是真的一丁點感情也沒有了。

若是從前遇到人找上門來，只為了紀家的名聲，為了家中幾個孩子的名聲，她還會忍下私怨幫忙處理干凈他們留下的風流債。

可現如今，幾位老爺的心都大了野了，不服她了，她管教不來便也懶得再管他們的家事了。

到底不是自己生的，養不熟。

紀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賬本。

“人呢？”她說道，抬起眼皮。

“既然都找到家里來了，還是叫進來看一看吧，畢竟也是紀家的血脈，哪有流落在外不管不顧的道理，叫老太爺知道了怕是得氣得從地下爬出來罵死哪幾個不負責的東西。”她語氣平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