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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紙上王國
  • 鄧安慶
  • 2896字
  • 2019-07-22 17:11:50

文姨

文姨打起架來,連男人都怕。其實她才多大的個子呢,一米六不到,瘦瘦巧巧,看樣子連換桶裝水的力氣都不夠,一發起狠來,嚯,誰也沒想到會這樣!胡仁海,我姨爺(那時候是),帶著他的情人回家,文姨堵在門口,劈頭一個巴掌,胡仁海都給打懵了;這當兒,文姨又轉身劈頭給了那情人一巴掌。胡仁海這才反應過來,揪住文姨的手:“你怎么打人?!”胡仁海一米八的大個兒,站在文姨面前跟鐵塔似的,文姨手動不了,一腳踢了胡仁海襠部,胡仁海疼得捂襠直叫。那情人轉身想跑,文姨一把揪住她的頭發,一連又是幾個耳光啪啪啪扇過去。胡仁海起身要打文姨時,他們的孩子,兒子胡剛,女兒胡雪,一邊一個抱住他的大腿。胡仁海動彈不得,氣得直罵。文姨瞪著胡仁海,吼了一聲:“滾!”

印象中文姨一家一直是模范家庭,生意做得很大,生了一兒一女,都很乖巧可愛。每次回娘家,文姨都是笑呵呵的,挨家挨戶串門不說,還時不時送個小禮物,大家都喜歡她。誰也沒有料到胡仁海會找“小三”。離了婚,胡仁海關系硬,孩子判給了他。離婚后,文姨一個人搬出去住了。有一天,文姨在家里打麻將,不經意一抬頭,就看見窗臺上聳著兩個人頭,見她發覺,趕緊溜了。文姨站起來打開窗子看,原來是胡剛、胡雪兩個,已經跑得老遠,叫都叫不回來。第二天,文姨就堵在校門口,等兩個人放學。胡剛、胡雪見了文姨,趕緊往四周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磨過來,低低地叫了兩聲媽。文姨見他們的小臉瘦了、尖了,大冬天的,胡剛的手上又起凍瘡,胡雪的手套還是她那年打的,此時也破了。

文姨心疼壞了,讓他們跟自己回家。可他們不敢,怕挨爸爸的打。他們的后媽馬上要接他們回家。文姨不管,一手拉一個,往家里走。走一路,眼淚掉了一路。文姨半拉半拽的,拖著他們往家里去。還是胡剛有決心,說我們要到自己媽媽家里去,胡仁海有什么權利禁止我們?說著兩人就隨文姨回家了。文姨從來沒有像那天那么高興過。窗外白花花的下著雪呢,屋子里卻暖融融的。廚房里從來沒有這么熱鬧過。文姨炒菜,胡剛燉湯,胡雪洗米煮飯。豐豐盛盛的一桌菜,全都一掃而光。天晚了,他們擠在一張床上,一邊一個,趴在文姨胸口,說著閑話。但他們一直閉口不談胡仁海。

文姨原來一直幫著胡仁海打點生意,現在自己出來單干,做了點小買賣,也認識了老關,很快他們就生活在一起了。老關在城東開了個店面,專門做廣告設計、電腦刻字、燈箱招牌之類的生意。說起來,老關的四個姐姐都佩服文姨。每天從早上六點干到半夜兩點,文姨硬是不吭一聲;批貨拉客,噴繪刻字,沒有一項她拿不落地;那十幾米高的特型大字,文姨二話不說就爬上去。

老關也有一兒一女,全跟老關分開了住。他們管文姨叫阿姨。老關的女兒到廣東去打工,跟一個男人談戀愛,肚子睡大了跑回來。男人也跟著老關女兒住在家里,賴在這兒幾個月,每天吃飯沒人叫他,他也自己跑上桌來蹭吃。文姨非常嫌棄那男人,勸老關女兒把胎給做了:“跟那男的分手,我們再給你找個可靠的。你要是再找個可靠的,我這個阿姨出幾萬嫁妝費給你,把你的婚禮辦得排排場場的,阿姨又不是沒這個閑錢!”起初老關女兒死不同意,聽說還要她打胎,更是恨文姨恨得眼睛冒出火來。可后來卻漸漸軟了,同意去打胎。

文姨開始趕那男的走。他不肯走,還撒潑。文姨直接沖上去指著他的鼻子道:“你睡大了人家閨女肚子,又不敢承擔責任,你還是不是男人?”他氣沖沖地嚷嚷道:“我還是個閨男呢,你家女兒硬是要跟我睡覺,我有什么辦法?”文姨說:“你再敢在這兒撒潑,有你好看的。這里黑社會的,我熟。我隨便叫一個人來,給一百斷你一根手指頭,給兩百斷你一只手。你要是現在就走,我還給你路費。你自己掂量清楚了!”那男人當天不聲不響地溜了。

老關在城北買了一片地基蓋房子。房子蓋好了,想再在外面加個衛生間。在他后面住著另外一家。他們看見要蓋衛生間,不同意了。那家的男人走過來對老關氣勢洶洶地說:“你在這兒蓋衛生間,多臭啊,不許蓋了!”老關聽了,氣得不行:“這可是我家的地基,我要怎么蓋就怎么蓋,你有什么權利來管我?”老關懶得理他。第二天,老關叫文姨過去幫忙。文姨去的時候,只見那男的攔著老關,哇啦哇啦地罵;文姨這邊剛要和泥,那家的女人就堵了過來。文姨一鏟子下去,濺了女人一褲子的泥水。女人剛要罵,文姨抬頭就說:“對不住,老人家,別擋我的道。我跟那個人沒有任何關系,只是他雇來干活的,要鬧跟他鬧去,少來堵我!”文姨和好了泥,一桶一桶地拎了過去,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里。他們一口氣做成了衛生間。他們又叫又鬧的,也只好干瞪眼。這回合,他們算是輸了。老關也從心里服了文姨。

以后好幾天,一大清早就聽見那家的女人破口大罵,我×你媽,我×你奶奶,什么臟話都敢說出口。老關忍不住要去對罵,硬是叫文姨給拉住了。文姨說他們罵你說明他們沒有能耐,輸到家了。這時候,你要是去對罵,豈不掉了你的價?他也就忍住了。可是那家人并不善罷甘休。有一天,那家的男人拿鏟子把他們剛裝上去的鋁合金砸了。這次老關再也忍不住了,沖出門劈手就去奪了鏟子。老關是個老實人,以為把鏟子夾住,那男人就不敢動了。誰料到那鏟頭被老關一夾,后面鏟柄往上一戳,就戳到那男人的眼上去了。那男人頓時血流不止。這下子出事了。

老關坐了牢。過年了,他的姐姐輪番堵在那家人的門口罵,文姨拒絕參與,悄悄回了自己的房子里。可是,文姨放不下老關的那個店子。每天,文姨都為店里的生意盤算。這邊正忙著,那邊女兒胡雪打電話哭著告訴她:胡仁海中風了!文姨忍不住要去看他。在醫院里的重病號房,文姨透過門窗,看見了他。胡仁海歪靠在病床上,口角歪斜,口水直流,還打著吊針。同時,她也看見了那個女人。那女人拿著毛巾輕輕擦拭著他的身子,細心梳理著他的頭發。文姨沒有進去,她悄悄塞給胡雪五千塊錢,囑咐了幾句,就默默離開了。回來后,文姨買了幾件過冬的衣服,轉身去了監獄。當老關從里面走出來時,文姨都有些認不出了。他又瘦又白,整個兒身子脫了形。見了文姨,老關像個孩子似的抓著她的手,忍不住哭了起來。文姨就說:“沒事兒!你的店我給你開著呢!”

老關出來后,發現文姨把他的店打理得井井有條,還給他拉來不少客戶。文姨自己呢,做批發生意,在各大城市之間飛來飛去。胡仁海中風第二年去世了,胡剛成家,胡雪出嫁,都是文姨一手操辦的。一個月前,文姨來北京辦事,拉我去全聚德吃烤鴨。她一進門,走路生風,雖然都五十多歲了,可一點不顯老,頭發燙過,化了淡妝,看起來神采奕奕的。我問文姨:“你接下來要做什么?”文姨哈哈一笑:“我要去美國玩一趟!”我說:“可是你一句英文都不會啊。”她眼睛一瞪:“怕什么!我前一段時間去日本,還不是照樣回來了。”

現在,我一打開微信,就能看到文姨給我發來她跟老關在紐約時代廣場的合影照。接下來,他們還要去夏威夷群島。跟文姨視頻,老關湊過來說:“你文姨在美國跟人打了一架!還是個白人!”文姨把老關推到一邊去,笑個不停:“誰叫他占我便宜!不過我打贏了!踢他褲襠,踢完我們就跑啦。”我讓他們在國外千萬小心,文姨說:“知道了,給你買了禮物,你肯定會喜歡的!”我忙說:“好啊好啊。”她又說了幾句便掛了,因為馬上就要上去火奴魯魯的飛機了。我期盼著文姨早日大包小包英姿颯爽凱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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