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祭
- 永遇樂落日熔金
- 婡寧
- 2480字
- 2019-07-29 12:40:40
今年的清明并不似于往年那般細雨紛紛,天氣出奇的好,陽光都是暖暖的,偶有微風拂過,也似撫摸一般。岑大富和青蚨立于一座墓前,墓旁長滿了一層細細絨絨的小草,青蚨抬頭望著天邊的風箏發著呆。
“阿卿,本來想著青蚨病了,這次就不帶她來了,怕你擔心,可是又拗不過這丫頭,我想著也是,你也好久沒見她了,來就來吧。青蚨,去把香給你娘點上,再和你娘說說話。”岑大富用帕子輕輕拂去碑上的灰塵,食指萬般留戀地觸摸這碑上名字。
“娘,我來看你了。你有沒有覺得我比上次來要好看許多啊!因為我病了,我這一病啊,走起路來就像書里寫的‘行似弱柳扶風’。”岑大富瞪了青蚨一眼,青蚨恍然未覺,自顧自地說“娘,我這段時間去明文齋上學了,你是不是有點驚訝,我也很驚訝,我爹居然這么厲害,能讓我去那上學,就是里面的同學有點討厭,有一個像帶魚的人總是叫我小胖,想想就很生氣。你放心,我會好好聽爹的話的,而且我爹現在就我一個人了,盧叔叔也沒了,以后他喝醉走丟了,就再也沒有人送他回家了。”青蚨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地小了起來,漸漸地成了自言自語“娘,我已經好久都沒有夢見你了,你再不來,我就真的不記得你的樣子了,他們總說我長得像我爹,小的時候聽起來會很開心,因為如果他再說我不是他的孩子的時候,我也有理由反駁了,可是現在就覺得好傷心,一個小姑娘為什么要像一個老頭子。”青蚨說到這,心虛地看了一眼岑大富,見岑大富盯著天上的風箏發著呆,似乎并沒有聽見剛剛的話。青蚨繼續說“娘,你下次給我爹也拖個夢,讓他別太早把我嫁出去,我一走,真的就他一個人了……”
“我巴不得一個人,沒有你煩我,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岑大富突然打斷了青蚨的話,繼續說道“說那么多,你娘都嫌你煩了,走吧這里冷,風也大,我們再去看看你盧叔叔,然后就回去。等天氣暖和了,你一個人過來,想怎么說就怎么說。”玉髓將青蚨吹落的兜帽重新給她戴好,攏好斗篷扶著她跟在岑大富身后離開了。
到了盧放墳前,一旁跪著一個一身黑衣的少年,看那樣子像是來了許久,青蚨細細看去,是那個盧放帶回來的小廝。今天一早阿孔還在找他,原來是自己一個人來了。岑大富沒有理會他,轉身對青蚨說“你看看你盧放叔就好,然后就回車上待著吧,他知道你病了,那天還埋怨我不好好照顧你,你放心他不會生氣的。”青蚨點點頭,看向眼前的小土包。新墳舊友,陰陽兩隔,世事無常,造化弄人,青蚨眼睛陣陣發酸,說“爹,你給盧放叔多燒點錢吧!我在車上等你。”岑大富點頭,對那個少年說“你也回去吧,在岑府好好待著。”少年沒有說話,靜默許久后才緩緩起身。青蚨也轉身走向馬車,少年跟在身后。
岑大富見兩人一前一后向馬車的方向走去,他隨意找了一個靠近墓碑的地方坐下,靠在碑旁,臉上帶著一絲苦笑,嘆了口氣才說道“老東西,看我帶什么過來了。”盧放從食盒中拿出那半壇酒,“平時那么說你也不見你和我擺什么臭臉,那天就說了那孩子幾句你還和我杠上了,平日里說你那么多你都不聽,為什么偏偏這次說你是不是想死,你還真死給我看了。你這脾氣,真是怪啊!”岑大富長舒了一口氣,傾斜酒壇,清酒汩汩涌出,酒香濃郁。“別說你這老東西沒什么錢,可是每次這酒都是極好的。你這一走可真是開心了,欠我那么多也終于不用還了。下輩子,別再遇上我了,要不然我那利滾利的你可還不起了。”岑大富看著遠處馬車外那個黑色的背影說“那孩子你放心,跟著我不會讓他餓死的。最后什么爛攤子還是要我給你解決,自己都養活不了還非要撿一個孩子養,天下那么多的小乞丐,你還能都養個遍?算了,不說了,知道說這些你也不愛聽。”岑大富仰頭喝下壇子中最后的一點酒,將壇子放在墓邊,起身整了整衣服說“走了,下次再來找你喝酒,你,好好睡吧。”
青蚨坐在馬車上,從窗口探出頭來,見少年依舊直直地站在馬車旁,束起的頭發被風吹得飛舞,心想‘這個人可還真是犟,讓他進來坐他偏偏要在外面被風吹。’目光向遠處看去,見岑大富好像做了一個起身的動作,便立即收回了頭,“咚”的一聲,緊接著一聲“哎呦!”青蚨揉著后腦勺喊疼。玉髓有些心疼地說“怎么不小心一點。快讓我看看爛了沒有。”說完便撥弄青蚨的頭發開始檢查,見痛處并沒有流血,連皮也沒有擦破,玉髓便放心了。又一想青蚨做事向來莽撞,或許這次能給她一些教訓,便立即扮做驚慌失措的樣子說“哎呀。不好了,后面留血了,流了好多。”說著作勢便用帕子捂住青蚨痛處,青蚨被嚇到,但是覺得被碰的地方沒有那么疼了,心里有點懷疑,但是見到玉髓的表情似是不像在騙她,一時間有點慌亂,說話的聲音都帶有幾分的哭腔“怎么辦啊,玉髓,我會不會變傻啊?啊,娘好疼啊,爹我不想死,玉髓~”“玉髓忍著笑說“小姐不會死的,下次一定要小心,做事一定要小心謹慎一點知道嗎?”青蚨哭著說“知道了,我再也不了,青蚨怎么辦。”青蚨拿起手上的帕子放到青蚨眼前,青蚨苦得淚眼朦朧的,帕子上原本繡著一片紅色的晚霞,可在青蚨的嚴重確是大片的血,青蚨立即捂住眼睛說話“這么多血,啊,我真的要死了,還偏偏死在清明節,剛剛說了我爹只有我一個了,現在我爹真的沒有人了。”
玉髓見這次的玩笑好像有點嚴重,便立即說“小姐,你仔細看,什么都沒有,你的頭也好好的,沒有破。真的沒破。”青蚨心想玉髓這是在安慰她,依舊哭著說“不要騙我了,我都看到了,帕子上全是血。”玉髓將青蚨的手拿下,說“你仔細看,這帕子上是繡的花樣啊!”青蚨先是睜開一只眼,覺得好像確實不太像血,另一只眼也隨著睜開,果然是繡的晚霞。青蚨抹了把眼淚,伸手小心地摸了摸疼的地方,看了看手,果真什么都沒有。“玉髓,你騙我,我不要理你了。”剛剛還是趴在玉髓懷里,現在轉身看向另一邊,恰好看到那個少年的側臉,似是揚著嘴角。
青蚨喊道“玉髓,你們都在欺負我,我不要和你們玩了。”
岑大富的聲音突然從車外傳來“喊什么喊?大老遠就聽見你的聲音,你看你想什么樣子。病好了?”
“沒有”青蚨噘著嘴回答。
“我怎么聽你剛剛那聲音倒是顯得中氣十足啊。”岑大富說。
“我剛剛那是氣急了。”青蚨說,眼睛里還掛著淚,臉上還帶著些潮紅。
“阿方駕車回府,小子,你也上來吧。”岑大富說。
少年并沒有坐進馬車,而是同駕車的阿方坐在了一塊。
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