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月初的天氣總是變化多端。
艾吉爾推開頭頂深紅色的棺木門,明亮的陽光闖進這片狹小的空間里,使黑暗中的事物暴露了出來,他不出所料地看見枕邊多了一束玫瑰。
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端詳著這束多出來的玫瑰花,手指輕柔地撫摸著花瓣,仿佛是在觸碰著自己戀人。
今天是黃玫瑰啊!
他回想起昨天早上出現在棺材里的粉玫瑰,嘴角微微上揚。
可當他記起前天上午醒來,棺木里幾乎快要被血色的水流給淹沒時,唇邊那抹弧度瞬間拉平了下來。
男人郁郁寡歡起來。
他知道,當他的妻子微笑時,棺木中會產生玫瑰花;而他的愛人哭泣的時候,血滴就會從棺材門上面淌下來。
這么說來,就在前天艾麗絲一定又哭了。
一想到這里,他的心情就低沉下來。
逃離原來的世界,就算找到了復生的方法又有什么用呢?
作為一個男人,離開了自己的家這么長時間,沒法守在妻子身邊保護她,安撫她,也無法讓她不再流淚,露出笑容,更沒辦法看到自己的孩子長大。
無論是作為丈夫還是父親,自己都是不及格的吧!
這樣想的男人臉色陰沉了下來,眉目之間多了幾分憂郁。
艾吉爾聽原來的世界里的那位死神陛下說過,他們所處的世界,被稱為北歐—尼弗爾。這方世界意識會給予他們這些亡者的一點仁慈,讓無害的鬼魂偶爾可以去人間看望親人。
但相對的,親人們的悲歡也常會影響到死者的靈魂。
在他的世界里,他曾憑著亡者的身份,在夜里回家看望過自己的妻和孩子。于是當天晚上在他們家借宿的旅人,得知他是亡魂后,就跟他熱切的交談了一番,還寫了首民歌《艾吉爾與艾麗絲》。
可是他仍不開心。
病死的人只能待在冥界,妻子遠在人間,而他所求卻是想要和家人永久在一起。
于是苦求神明無果之后,他便聽從了那個神秘聲音的指引,穿過了世界之壁,逃往其他世界尋找復活的方法。
誰知,認識了一個不靠譜的隊友。
回憶起那位遮遮掩掩的黑裙女性,艾吉爾眉頭緊鎖,但下一秒,他又想起前幾天遇到的這個世界的“女主角”,笑意又漸漸蔓延開來。
不得不說,那位年輕的小姐有著酷似他妻子的聲音,給了他許多慰藉。
艾吉爾盯著枕邊的黃玫瑰,想起上次對付“男主角”的時候,還差點波及到了那位小姐,他心里就涌出了些許愧疚。
他喃喃自語道:“或許,我可以把這束黃玫瑰送給她?”
“作為一個陌生人無法說出的道歉。”
男人看著玫瑰花,似乎有了決斷。
…
…
這邊穿越者正在憶苦思甜,而另一邊,陸霖正在跟著世界意識一起……公費旅游。
說是公費旅游也不太準確,畢竟為了維持自己的高富帥人設,馬甲投放的第一天,它的賬戶上就多了一大筆錢,還莫名其妙地繼承了一家死去富豪的遺產。
說到這個話題,他們現在正在魔都的街邊休息,預備下午去文廣和上戲看看。
女主和男主在劇情的最后是一起考上了上戲的音樂劇專業,所以乘此機會,他們特地跑過去看看。
至于文廣,據說今天有場劇本朗讀會。
現代世界揮揮手,干脆給它發了條短信,“反正整個世界都是我的,只要你愿意,這些全都送給你都行。”
土豪之光照耀四方。
“別!”陸霖本想像她一樣,坦然說自己一光團又用不著,但看著現代世界端著杯星巴克坐在路邊的遮陽傘下,又突然瞥了一眼周圍路過的行人,想著自己現在還披著這套馬甲。
于是決定還是遵照人設,頗為戲精地嘆了口氣,故作可惜地暗示道:“我想,在一切塵埃落定后,慈善機構會很樂意接受一筆善款的。”
呵,戲精!
現代世界抿抿嘴,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于是片刻之后,又一條短信發送了過來。
“明白了,等干掉穿越者,你就可以車禍現場去世了,我會把你名下的東西,都捐的一干二凈的,不用有任何擔憂。”
“不謝!”
“順帶一提,自從上次見面后,我在男女主身上下了一個預警功能,而就在剛才我收到了反饋,看來有穿越者已經按耐不住伸手了呢!是時候把他們的手給剁了!:)”
陸霖:………
它觀察到現代世界的臉色瞬間冷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它竟然在那雙屬于孩子的眼睛中看到了殺氣。
為了確定這個答案,過了幾分鐘后,它淡定地點開了中國氣象局的微博,果不其然看見人家剛剛發布了一條臺風預警信息。
陸霖看了一眼微博里說的預計登錄臺灣,又看了一眼正在氣頭上的現代世界,果斷選擇了維護世界和平。
他干脆發了一條消息給對方,試圖轉移注意力,“那你的男女主現在怎么樣了?我猜,肯定沒出大事。”
因為他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不止是臺風了,冰河世紀都能出現你信不信。
幾秒之后,他才遲遲得到回復,“沒事,那個夢使把他們都拉入了夢里,貌似還想玩認知修改或者催眠那套,可惜被我的預警給攪黃了。”
“那他們現在呢……”
現代世界收到這條消息,抬起頭來,終于煙消云散,朝他擠出了一個冷漠的笑容。
接著,陸霖就收到了一段視頻。
視頻里,離湘正認真地對任笙說著那句話:
“是我的理智告訴我,我應該相信你,而我也的確信任著你。”
看來今天男女主的感情線,也一如既往呢!
…
…
“這就是你要我看的?”
“這就是我希望你看到的。”
“你應該把這幅畫面甩到那個躲在幕后的夢使小姐的身上,讓她明白什么叫拆不了的官配!而不是在我面前強制播放,讓我眼睛被閃瞎。”陸霖維持著自己的人設,微笑著說出這段話。
而現代世界面癱著臉,“會有這么一天的,請放心,等我們抓住她的時候,我會讓她明白的…”
“我會讓她體會到,什么是世界的憤怒!”
看著架勢,估計這位夢使小姐一落網,就會被生吞活剝了。
陸霖:………
“唔,我現在都不知道,是否應該對她抱有同情之心了,畢竟她難得去夢境中親自下場,結果貌似反而起了反作用,當了助攻?”他假意嘆息道。
“你不會真同情她的,我深知這一點。”現代世界篤定著說。
要說為什么她如此肯定,現代世界只會用這具小女孩的外貌,對別的世界意識冷笑著說,假如一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光團,在除了上馬甲的時候,還依舊保持著正常的同理心。
她只會深刻懷疑,對方的生理結構是不是出了問題。
你知道多元世界里,大部分能跟世界意識進行精神交流的存在中,很多甚至都不具有共情功能對吧!
對了,說到上馬甲。
現代世界又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我們商量好的第二個馬甲,已經投放成功了,等到明天早上,他就會成為女主的家人了。”
陸霖為了以防萬一,除了設定了一個男主圈子里的馬甲,還跟現代世界編寫了另一個馬甲的設定。
——女主小四歲的弟弟,幼年父母離異的時候,跟著父親一起住,而女主則跟著母親一起。
——現在也要上初中了,讀的是市里的學校,兩個離異已久的男女商量了一會兒,就決定讓弟弟先回去跟女主和母親住幾年,因為她們家離學校近。
——至于性格嘛……“童言無忌”熊孩子,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咯!
“那么,稍后,就該他出場了!”
陸霖低頭繼續玩手機,屏幕上,男女主的談話還在繼續。
離湘正若有所思地,聽著任笙講述他的夢境,手下的筆記本上時不時填上幾句。
陸霖放大屏幕,發現那上面列些一些奇怪的詞語。而這時,任笙也瞟了幾眼,隨后又好奇地問道:
“罌粟,黑紗,腐爛,女人,雕塑,神秘微笑?”
“唔……你下面寫的句子是什么?”
離湘腦袋中正思索著,句子和詞語像花一樣爭相開放,往往摘下一朵,另一枝更美的就又湊過來。
于是她不得不在紙上劃掉一些。
雖然它們依舊美麗,但留下來的那些詞語和句子,反而更稱她的心意。
聽到這句問話,她頭也不抬地繼續寫下另一個詞語,平淡地說道:“是一首詩里的內容。”
“有的芳香新鮮若兒童的肌膚,
柔和如雙簧管,青翠如綠草場,
——別的則朽腐、濃郁、涵蓋了萬物。”
她的眼里盛著光暈,靈感在胸膛里跳躍著。
很顯然,她和任笙的這場夢境,除了有些地方詭異地想像之外,同時給予了她一些別樣的靈感。
任笙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他仔細思考這段文字,似乎也多了某些想法。少年撓了撓頭,出人意料地向她提議道:“為什么不換一首呢?”
“就比如,波德萊爾的《黃昏的和諧》?”
離湘愣住了,那些詩句停留在唇舌里,而腦海中詞語也被規整好了。
她若有所思,“你倒是難得開竅了一回。”
詩里的意向在心中漂浮著,她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離湘詢問道:
“你看,它適不適合做劇本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