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瑜把林奶奶放到沙發上，根據林奶奶的指示找到了醫藥箱，卻沒有找到有用的藥物，就到廚房打開了冰箱，果然和她意料的一樣，冷凍箱里并沒有冰塊，除非是家里年輕人喜歡，一般老人家都不喜歡喝冰的，像冰塊這樣的玩意自然就不會備著。好在保鮮柜里有瓶礦泉水，周若瑜就拿了出來。

把冰礦泉水交給林奶奶讓她繼續冷敷，自己在旁邊的茶幾上找來一疊報紙墊在林奶奶腳下，讓她的血液能夠盡量回流。

林奶奶的手機在樓上臥室，周若瑜不好自己上去拿，幸虧林奶奶會背自己孫子的電話號碼，就用了自己的手機按著她報的電話號碼打過去，電話接通了，對面卻沒有人接。林奶奶也不在意，說：“他現在交接班肯定會很忙，過一會應該會打過來。”

周若瑜就給對方發了一個短信，簡略地告訴對方林奶奶的情況。放下電話，她不方便馬上就走，就只好一邊和林奶奶聊天，一邊觀賞起墻上的書畫。

林奶奶見她對書畫感興趣，她也仿佛陷入了回憶，柔聲說道：“這都是當年老頭子留下的東西，他喜歡傳統文化，我喜歡現代的東西，年輕時沒少為此發生爭論。后來他人走了，我就一直保持著原樣，就仿佛他還在一樣。現在我老了，卻越看這些東西越順眼了，可惜我身體大不如從前，這么多東西我沒精力自己整理，兒女要幫忙我又怕他們不知道哪些東西重要，所以就一直這樣放著。有點亂，讓你笑話了。”

她的聲音雖然柔和，腔調卻起承轉合抑揚頓挫，帶著種余音裊裊的韻味。而且雖然年紀大了，她的眼睛卻仍然清澈明亮。

周若瑜搖搖頭。和她空曠的家里相比這里的確是亂了一些，但也讓人感覺更厚重，也許這就是生命慢慢累積的分量吧。

這林奶奶顯然是有故事的人，她溫柔恬淡是經歷了人間滄桑后的泰然自若，寧靜安詳。

過一會電話鈴聲響了，周若瑜一看是剛才自己打出去的號碼，應該是林奶奶的孫子打回來的電話，她就把手機遞給了林奶奶。

林奶奶聽到對方的聲音，臉上立刻露出慈祥的笑容，那是一種發自內心寬和愉悅的笑容，說話的聲音止不住變得更溫柔更輕聲細語了。

她一再保證自己沒事了，腳踝不疼了，也已經不腫了。沒有，沒有，她沒有亂走，讓對方不用擔心。還說：是一位很可愛的姑娘好心地把她送回來的，她很懂得急救，還給她冷敷了，她現在是坐在家里，讓對方放心。

最后把電話給了周若瑜，不好意思地說：“我孫子不放心，一定要和你說話。”

對方的聲音很年輕，清越冷靜，但還是能聽出其中的焦慮和關心，他先是謝謝周若瑜對他祖母的照顧，然后接連問了周若瑜幾個問題：一、他奶奶人是否清醒，精神好不好，二她有沒有頭暈的現象，三傷口有沒有破皮，紅腫的面積有多大。

最后很懇切地請周若瑜幫忙：請她再多留一會，陪陪他奶奶，他馬上就回來。

放下電話，周若瑜笑著說：“我就再打擾一下。”

林奶奶不好意思地笑笑，白皙的臉上顯現出細密的皺紋，還是她說：“既來之則安之吧，你就留下來陪我說說話，我孫子是醫大附醫的醫生，很專業的。我覺得我沒事，但他卻不肯放過我，如果不按他說的做，他待會會生氣，沒辦法，現在要聽年輕人的。”

周若瑜莞爾。真是可愛的老太太。

“你看，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不過，我們也是不打不相識。雖然都是鄰居，但如果沒有這件事，我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認識，說起來也是緣分。”

確實也是，現在的人回到家里自然就關上門了，和鄰居通常都老死不相往來。周若瑜搬進匯安花園幾個月了，除了和隔壁鄰居交談過幾次，一個人都不認識。還是因為小天，認識了老郭等人。

小天安靜地蹲在周若瑜的腳邊，輪流看著她和林奶奶，似乎會聽懂她們說的話似的。而樂樂就不消停了，在房間里逛蕩來逛蕩去，一會兒圍繞著小天又蹦又跳，一會兒又蹲在地上沖著林奶奶叫喚了起來。它的聲音不像它的身體那么龐大，倒是比較細弱，發出的是噢噢噢的音。像是在說：喂，看我，怎么沒人理我。

林奶奶讓它安靜一點，可它卻不肯。林奶奶于是又嘆氣了，稱贊起小天的乖巧來。

樂樂看沒人理它，有點氣急敗壞了，站起來趴到林奶奶的腿上繼續叫，周若瑜趕緊上前阻止。

樂樂越叫聲音越大。像是一個倔強的孩子。

噢，噢，噢。一聲又一聲。讓人都煩躁了起來。

林奶奶無奈地沖著周若瑜苦笑，說：“你看，我真拿它沒辦法了，你待會就把它給帶走吧。”

小天也許嫌棄聲音太吵了，站起來跑到周若瑜身邊，用爪子撓了撓周若瑜的胳膊，然后用褐色的眼珠子子定定地看著周若瑜。

周若瑜恍然大悟，問：“您今天喂過樂樂了嗎？”

林奶奶大驚失色，不好意思地叫道：“天哪，我忘了，怪不得它沖著我一直叫，原來是抗議我沒有喂它早餐啊。錯怪你了，樂樂，對不起，對不起。”

周若瑜遵照她的指示找到了樂樂的食盆，然后找到了裝狗糧的食桶，用鏟子鏟了一大勺放進了食盆。

樂樂顛顛地跑過來，晶亮的口水一串串地流下來。

還沒等周若瑜放下食盆，樂樂的大嘴就對準食盆埋頭苦吃，嘴巴還發出巴喳巴喳香甜的咀嚼聲。沒幾分鐘，盤子就空了。

周若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哪，這哪是吃飯，這是橫掃啊。

樂樂抬起頭來，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周若瑜。

林奶奶說：一勺不夠，我平時都是喂它兩勺的。

周若瑜只好再給它舀了一勺，如果是她自己的狗狗，她不會給它吃這么多。不論對人還是動物，過度飲食都對身體有害無益。

周若瑜看看手機，已經快九點了，她和小天也沒有吃早餐，她給小天拿了一點樂樂的食物，它聞了一下就把臉挪開了，是樂樂又顛顛地跑過來給吃了。

恰在此時，門開了，周若瑜站了起來。總算可以回去了，她也餓了。

進來的人個子很高，他一抬頭和周若瑜打了一個照面，

“怎么是你？”世界真小。